“砰” 房门被撞开,屋内旖旎的气氛碎了一地,心脏差点儿蹦出来。 半夏赶忙推开周子陵,兔子一样从他怀里弹下来,面朝墙壁系上不知什么时候敞开的胸襟。 可他越是着急,盘扣就是扣不上…… “大哥,大哥。” 周杰还知道关上门,一溜小跑到里屋。 周子陵扯过外衫盖住下身,脸色阴沉的吓人:“你最好有事。” 憨坨周杰挠挠头,乌黑的大眼睛滴溜溜在两人身上打转。 “哎呦。” 不出意外挨了一记,可他早已习惯,摸摸头顶,泪花子都懒得甩了——因为没人在意。 “大哥,四叔来了,说是要借粮,正磨阿爹呢。” 终于驯服盘扣,摸摸额头,脸上温度也降下来了,半夏尽量让自己神色如常和周杰打招呼。 “这才刚入冬他们就没粮食了。” 周杰撇撇嘴,显然也是对四叔一家人根本没有好感:“听他说是都卖了,就剩下一些去年的陈粮,就这样还填不满周平赌债的窟窿,在央求阿爹呢。” 和他自己预想的一样,赌这东西但凡沾上,自古就没有好下场的。 那家人做了那些丧天良的事,也算罪有应得。 “小老四,爹答应了?” 炕桌上牛皮纸包着的点心还没拆封,半夏拆开拿给他吃。 “谢谢嫂嫂。”嘴巴塞的活像屯食的小仓鼠,小家伙肉眼可见的开心。 大雪封路,周子陵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出去,小孩子放不下东西,分给他们的家里点心早就吃的干干净净。 周杰吃的香甜,但也没忘了给姐姐留一份儿:“爹光抽烟叹气不说话,闷葫芦一样,倒是娘气得不轻,正给那家人脸色看呢。” 半夏又拿了一模一样的点心给他,周杰圆眼亮晶晶,丝毫不客气揣进怀里。 “大哥你要不去看一眼,我怕爹他到时候耳根一软,借钱又借粮。 给他们吃了还不如让三姐喂兔子。” 周子陵也有这个打算,一步一步让他们罪有应得,自己人这边搅了局可就不美了。 半夏伸手整理整理周子陵衣服刚刚压出来的褶皱,低头检查检查自己的,没发现什么纰漏两人才一同出了门。 人刚走到院子中央,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也挡不住杀猪一样的呼喊声。 “大哥,亲大哥,你不能看着小弟一家子饿死吧。” “之前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猪油蒙了心,是我听了外人挑唆,大哥你原谅我好不好。” “大哥、大嫂,这回我是真的没退路了,在不交钱,不仅周平人回不来,咱家祖屋也得让他们收走。死冷寒天的,没了住处,这不是要我们老两口的命吗。” “大哥、大嫂,我给你磕头了,救救我,救救周平吧,他可是你亲侄子。 周奇、周放个顶个的有出息,大哥、大嫂高抬贵手,就当……就当施舍,对,施舍我们了。” …… 两夫妻张口大哥、闭嘴大嫂,叫的好不亲热。 半夏二人对视一眼,均发现了对方眼里的嫌恶。 周子陵手下意识摸像腰间软剑…… 脑中浮现刚刚那堆竹筒的下场,半夏一个激灵,捞起他微凉指尖攥在掌心。 周子陵愣了一瞬,随后展露笑脸,甚至指甲还刮了刮半夏掌心…… 半夏白他一眼:“……” 是不是有些不是时候? 走的近了,周润生两人哭丧一样的喊声刺的耳膜生疼。 周子陵面无表情撩开门帘,半夏紧跟在身后,跪在地上使劲扣头的周润生二人,额前已是青紫一片,渗出丝丝血渍。 瞧见周子陵顿时眼前一亮,比瞧见亲爹笑的好开心。 “好侄子、好侄子……我就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的,咱们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 救救周平,救救周平,这孩子知错了。” 周子陵任由他们哈巴狗一样跪伏在自己脚下磕头、求饶,全程神色没有一丝起伏。 恶人都得到了惩罚又怎样,逝去的人就是逝去了,再也回不来。 第 81 章 “娘,该是时间准备午饭了。” 磕头如捣蒜的两人动作僵住,还想再说些什么,马双双先一步跳下炕头:“可不是该做饭了,让不长眼的东西气的忘了时辰。” 说罢挑开棉门帘匆匆去厨房忙活。 和周老四一家打闹吵嚷大半辈子,该流的眼泪都流过了,该说的话都说完了,马双双觉得乏了也终于想明白了: 周润生之所以能欺负他们一家到这种地步,最大的源头不在老四一家,也不是痴傻瘫痪的两个老的,而是周根生! 是他愚孝且顾念所谓的兄弟手足之情,才会让这群人胃口越来越大,得寸进尺、步步紧逼。 临走时她深深望了周根生一眼,跟了大半辈子的男人眼神躲闪,根本不敢和她对视。 ‘呵!’ 外面冰天雪地也不及她心凉,马双双暗暗打定主意:只要不牵扯到孩子们,就随他折腾去好了,自己懒得管;但是但凡他们要打孩子们的注意,尤其是老大夫夫两个,大不了就和离! 想开了,压在心头大半辈子的郁结自然而然也就解开了,马双双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 里屋 周润生两夫妻见求了半天周子陵仍是无动于衷,滚地葫芦一样爬到半夏脚边。 “侄媳妇,你生的这副慈悲样貌,肯定是心肠极好的人,发发善心、发发善心救救周平,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之前……之前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给你认错了。” 粘稠血线顺着周平娘额头淌下,她恍然未觉,磕头作揖动作不停。 半夏后撤一步,不想她肮脏的血溅到衣摆,漠然开口:“我生的什么样,慈不慈悲,和周平自作孽没什么关系。” 周平娘眼眶黑紫,眼角满是红血丝,看她憔悴的样子应该已经连着好久不能安眠。 “他自作自受,不对,是你们做下的业障报应在他头上而已。” 周平娘干枯如鸡爪一样的手指猛的收紧,激凸的眼球似要冲脱眼眶的束缚。 她不认同半夏的活。 周平是家里的骄傲,三岁启蒙,六岁进书院,十二岁就考取了童生…… 是阖族最有出息的年轻人!他只是……只是一时走了岔路,对,走了岔路而已! “识相的就赶紧离开,这里…不会施舍给你一分钱。” 就他们做的那些事情,不踩上一脚都算是积德行善了,能接济他们纯属是脑子有病!大病! “话说你们脸皮也是真的厚,怎么敢找来求人的,早些年做过的事难道都忘了?” “儿子养成那样又不是我们的罪过,这家人教他赌了,还是教他嫖|了。” “哭天抢地来我家闹什么,还想搭台唱戏了?” …… 半夏每说一句,老两口脸色就白上一分,到最后已是面如金纸。 “你!” 周平娘晃晃悠悠站起身,指着半夏的手指颤颤巍巍——是气的,面露凶光的模样活像要把他生吞活剥。 见惯大风大浪的半夏自然不会把眼前色厉内荏的村妇放在眼里,丝毫不甘示弱的和她对视,认真起来冷着一张脸的他比周平娘还要恶三分。 “你一个外人,凭什么掺和我们的家务事;再有,公爹还没有说话,哪里轮得到你这个小妇插嘴!” “在退一步,我可是你嫡亲的长辈,竟然如此顶撞,真…真…真是目无尊长,毫无教养,我呸!” 戳中的痛脚的她——周平就是她的痛脚,已然忘了自己是来求人借钱、借粮的。 周子陵眸光晦暗,极力压抑心头翻滚的杀意,手悄然搭上剑柄。 冥顽不灵,不知悔改。 对于这样的人,看来受到的惩戒还是远远不够! 忽的,一只柔软的小手钻进他紧握的掌心。 熟悉到不能在熟悉的眸子满含关切闯进视野,一瞬间戾气消散,杀气消弥。 那边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在鬼门关溜了一圈儿的周平娘仍然不顾周润生的阻拦在发飙,理直气壮的模样好像全天下都亏欠了她们一家: “周平十二岁就高中童生!紫薇星降世,文曲星下凡也不过如此,是何等惊艳绝伦,稍遇风云便化龙!” “你!你!你们!” 许是愤怒冲昏了头脑,周平娘披头散发挨个指着周子陵三人,眼神满是怨毒:“都是鼠目寸光的俗人!我儿不过是暂时龙困浅滩而已,你们为什么就看不到他光辉璀璨的未来,为什么就不愿意帮他一把!” “嫉妒…哈哈哈…你们是在嫉妒!”周平娘行为疯魔,已经脱离正常人的范围,只听她声嘶力竭不断说着:“你们怕我儿当大官找你们秋后算账,怕他砍了你们的狗头,哈哈哈……” “你们都害怕我儿状元高中,所以你们陷害与他,真是好狠的心肠,好狠的心肠!” 看她终于接受不了现实发疯、发癫,周子陵只觉心底畅意,可这些丝毫不及这些人加诸在哥哥身上苦痛万一。 站在半夏身前,周子陵薄唇勾出一抹堪称残忍的笑,声音不大,但足以让陷入疯魔的她听清楚:“十一年前他是童生,十一年后他还是童生,到死的那一天,他…只是童生。” “你!” 当中被扯下遮羞布,周平娘脸色胀的青紫,要紧牙关,狠厉、怨毒、羞耻种种神情错杂出现在那张憔悴的脸上,终于“哇”吐出一口乌血,直挺挺仰面倒地。 出气儿多进气儿少了。 “大哥……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拉我一把,我就这一颗独苗儿。” 媳妇儿还是儿子,周润生还是觉得救儿子回来要紧些,顾不得生死不知的老婆,一路膝行到周根生眼前,开始打感情牌,就盼望他能顾念些…旧情,救救周平。 也不知是哪句话触动了周根生,闷头抽旱烟的他长长叹口气,说不出的怅然。 “老大,你带着夏夏去厨房搭把手。” 这是要支开他们。 周子陵鹰隼般锐利的黑眸盯了周更生良久,周更生一直抽着旱烟直视斑驳墙面,没注意到他的注视一样。 半夏二人离开上房不久,周润生夫妻随后垂头丧气离开了周家。 没人知晓周根生兄弟两个说了些什么。 — 这个冬天死了好多人。 周润生一家三口先后都去了,家里两个痴傻瘫痪老人也没扛过去,跟着最疼爱的小儿子一起走了。 死个人在这个时节算不得稀罕事,每年多的是老人小孩熬不过年关,就算侥幸又长了一岁,还有苦春头子卡在那里。 总之穷人的日子总结起来就是四个字:多灾多难。 除夕当天,周家总算是迎来了一件喜事:离家三个月的周放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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