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韵弦没有发脾气,也没有难过伤心,只是无数夜里坐在凤栖宫门口,等待着紫薇帝,她等到了,每个夜晚都等到了,何雨崇诞生那晚她等到了,唐氏生病时她也等到了。 谢韵弦没有闹过,她知道紫薇帝无论如何都会来凤栖宫看她,但她的脸上渐渐也失去了光彩,盖上的是无数憔悴。 半年后 除夕 “母后。”何之洲拉着站在凤栖宫门口的谢韵弦的手,“父王这些日子都在忙什么啊?” “今日宫中有宫宴,你父王怕是抽不开身。”谢韵弦拍了拍何之洲的手背,转身进了屋子,“外面凉屋里坐坐吧。” 坐到了桌边,谢韵弦拿起一个杯子准备沏茶,突然感觉心口微疼,杯子直直落到了地上。 很快便听见外面传来了慌乱的脚步声。 “外面这是怎么了?”谢韵弦感觉不大好,紧张的牵起了何之洲的手,一把将一边睡的正香的何之云也抱了起来。 “回娘娘,乾坤殿那边!似乎是有人谋反!”一个小宫女跌跌撞撞的跪到了谢韵弦身边,“娘娘是唐氏,您要不带着小殿下们.” “闭嘴。” 谢韵弦心里的弦断了,她脑子里只有当初宫选时,自己认为唐氏是个老实的姑娘。 “母后?”何之洲看着脸色煞白的谢韵弦,有些害怕。 谢韵弦看着面前的孩子,怀里的何之云也被响动惊醒了,微微揉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母后。 谢韵弦摇摇头,她不能傻,如今不知道皇上如何,但她知道这两个孩子还有希望活下去。 谢韵弦将何之云放下后推到了何之洲身边,转身将自己梳妆台上所有金银珠宝包到了自己一件闲置的外衣里,瞧了瞧觉得不够,又将头上手上所有饰品摘了放了进去,裹好给了何之洲。 何之洲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母亲,一言不发。 谢韵弦蹲下身子将两个孩子紧紧抱住:“黍离,带着云儿走,别回头,别逗留,偏殿的床下有个密道直接连的是冷宫那边,冷宫西北角有个狗洞,从那钻出去就出了内宫,接下来的路你知道怎么走。” “母后。”何之洲眼睛有些发酸,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如今自己的母后不要自己了。 “你带着云儿快走,母后要去找你们父王。”谢韵弦推了推何之洲。 何之洲没有哭,只是发怔,砰的一声,他跪到了地上:“母后!” “快走!” 屋外传来了无数士兵的脚步声,整齐而又有压迫,很是窒息越来越近。 何之洲没有由于,拎着东西,抱着何之云就翻窗朝着偏殿跑去,一路上无数宫女丫鬟推推搡搡,时不时还有惨叫声,没有人会在对这个太子行礼叩首,也没有人在乎太子的安危。 何之洲不知道逃了多久,是出了密道在冷宫时,才偶然听路过的叛军交谈,知道了凤栖宫被一把火烧了。 何之云抓着何之洲的手,看着远处天空里比黑夜还黑的滚滚浓烟。 何之洲撩起衣摆,轻轻跪到了地上,何之云见状也效仿。 一,二,三。 何之洲很重很重的磕着脑袋,额头都磕破了血,此刻他不觉得疼,也不觉得难过,眼泪没有什么多于的神情,他还没来得及接受。 何之洲微微开口,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话:“我好想叫声爹娘,像寻常人家一样,可是最后还是没有被他们听见。” “阿云。”何之洲偏了个脑袋,“你说我们要去哪里呢?” “吾.我要母后和父王!”何之云指了指来时的路。 何之洲愣了愣,摇摇头:“日后会回去的。” 何之洲拍了拍何之云的头,按照母后说的找到了那个狗洞。 这边是皇城的边境圈,如今宫里大乱,这里自然也无人值守,溜走太容易了。 许多年后回想那日,才发现是那般荒谬与命中注定。
第30章 嘘,有个小孩睡着了 === 那天的雪很大,长安很久都没有下过那么大的雪了。 城里的人都在屋子里,街上空荡荡的,雪花肆意的掠夺着这座城市,白日里的街道因为有了阳光与雪花,变得更加明亮了。 西城的小巷子里却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何之洲带着何之云躲在一条仅仅只有半米宽的巷子里。 何之洲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小孩儿,何之云眼睛已经哭肿了,此刻正在哥哥的怀里睡着了,他已经很久没有睡好过了。 如今他们被全场下了通缉令,只能在这暗无天日的巷子里苟且偷生,唯一得闲的机会也不过是夜深人静之后。 何之洲的体温在渐渐降低,他不得动弹,最后的盘缠早就用光了,如今已经是逃出宫的五日了。 他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逃,自己蠢的可怜。 “哥哥.”何之云颤抖了一下,紧紧抓住何之洲环抱着自己的臂弯,“我害怕,他们好吓人。” 他又在做噩梦了。 何之洲拍了拍何之云,这些日子何之云常常说这句话。 我又何尝不是呢?何之洲摇摇头,心里的悲伤在悄悄的翻涌。 “哥哥.救我。” 何之洲拍了拍何之云,轻声将人唤醒,在他耳边轻轻开口:“饿了吗?” 何之云迷迷糊糊间点点头,他饿了。 能不饿吗?他们已经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 而如今整个长安都已经被冰雪封住了,他们已经沦落到与狗抢住处了。 巷口处常常有马车经过,也有服饰华丽的人经过,宫变从来都只是皇家的事,做百姓的不过是换了个帝王罢了。 谁又会在意从前是谁呢? 何之洲颤颤巍巍的,瞧着渐渐暗下的天色,轻轻开口:“阿云,一起去找吃食如何?” 何之云没有力气说话,微微抬头,面颊微红,点点头。 他们两个被冻的不轻,但这又怎样,他们现在已经不是皇子了,不是达官贵人,只是个要靠着与狗抢吃食的臭要饭的。 何之洲拉着何之云的手,正逢十五灯会你,街上巡逻的士兵不多,人群拥挤。 何之洲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让何之云藏了进去,而自己转身去寻找能让他们过夜的食物。 今日街上的人格外的多,前些日子的荒芜似乎早就消失了,百姓终究只是百姓。 但不知为何,何之洲寻遍了街道上每处角落与正道,却是找不到一点吃食,哪怕是半个被淤泥弄脏的馒头也没有。 他空着手回到巷口的时候发现巷子的正前方是一家包子铺,热腾腾的香气从里面飘出来。 若是早些时候,何之洲定不会为此停下脚步,可如今他却看了良久。 街上行人纷纷,灯火阑珊,一切都与他再无干系。 此刻的何之洲才知道生在帝王家是件喜悦的又悲哀的事情。 喜的是荣华富贵。 悲的也不过只是荣华富贵。 何之洲轻叹一口气,转身朝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巷子里走去。 他不知道走了多久,脚步突然停下。 四下环顾了一圈,这个巷子空荡荡的。 “阿云?”何之洲试探性的唤了一声,这才发现何之云失踪了。 何之洲再次回头猛的冲出了巷子,街上鱼龙混杂,何之云不会跑,他甚至连走路都还不算特别利索,走不了很远。 何之洲在长安的外城转了很久。 直到街上的人都没有了,他还在寻找。 何之洲快急哭了,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哭,不能哭。 他狠狠的扇了自己一耳光,让自己尽量保持清醒。 如今怕是子时了,长安里捉拿他们的士兵也都散了伙。 空荡荡的长安城,只有雪和他。 何之云在时不觉得冷,兴许是这孩子总是像个小太阳一样温暖。 何之洲觉得脚步有些沉重,他感受到了麻木。 之前唯一厚重的几身衣裳全披给了何之云,所有吃的也都给了何之云。 何之洲总是说自己是铜墙铁壁,自己吃过了,这样的话也就只有那孩子会当真了。 那晚的雪格外的大,大的已经让人看不见前去的路,迷糊了眼。 嘘,雪里有个小孩在别人家门前“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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