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你要问什么,今日便都告诉了你,往后莫再惹殿下难受。” 碧玉选的地方远离卧房,压低了声音云川翎便听不到,但若云川翎吩咐,他们二人都能听到。 “殿下之所以如此难过,一则是因为那位琴师因他而死,一则也是因为,殿下幼年时就曾失去过一位挚友,那位挚友也患有眼疾,不能视物,此番……大约是勾起了殿下的伤心往事。” 碧玉高盘着发髻,双目灵动,眼中满是担忧。 “你万万莫在殿下面前提起,否则便是要了他的命……” 碧玉侧身,对着玄远叮嘱。 “为何会如此严重?那位挚友,是谁?”玄远好奇道。 “其中细节我也不知,当年王妃身体欠佳,曾前往药神谷医治,走时为避免引人注目,只带了贴身女侍,回来后我便不再伺候殿下,离府成婚,前几年才又重新回来伺候,其中曲折不知太多,只知不能与殿下提药神谷……” 碧玉交代完,轻叹口气。 “玄远侍卫,殿下心善,待下人极好,想必你来府中多日也体会了周全,我虽不如你作用大,却也知道,奴婢不该仗着主子宽厚便得寸进尺,你日日冒犯,殿下却从未惩处……” 碧玉看着玄远,见其思索着什么并未细听,也就收了话,没再说下去。 这样的话日日都说,时时都在提点,却不知此人为何如此听不进话。 翠绿身影消失在廊角,玄远望着紧闭的门,目光深邃。 云川翎逐渐身体变好,少不了玄远的种种放肆的缘故,碧玉最初天天皱眉提点,看到玄远也总是唉声叹气,到最后,已然麻木了。 殿下心软,不肯惩罚,但好在多日闹腾,身体是好了许多。 三月末,宫中传来消息,请瑞王进宫相聚,临近清明,祭祀事多,云川翎也需前往随礼。 碧玉一早起来便帮着云川翎整理衣物,素色中衣,柳絮黄的外袍,一条浅碧色的宫绦绕腰两圈才勉强不垂地。 墨色长发由白玉发冠束起,上等画师也难描摹的秀眉与鼻峰,一双泛着涟漪的眸子带了愁绪,连微翘的红唇都似诉说着难过。 云川翎转过身,碧玉跪着为他系上刻了蟠龙的青玉玉佩,玉佩边延镶金,整个大嵛仅此一枚,无上尊贵。 戴好后,碧玉起身让在一旁,金丝白靴动了一步,外袍边缘轻晃,碧玉的手抓了个空,急忙回头看,引得云川翎也看了过去。 “怎么了?”云川翎问道。 “披风……”碧玉脑中一片空白,明明一早准备好的月牙白披风,此刻不见了。 “无妨,吹吹风也好。”云川翎侧过头,径直往外走。 “殿下,您病愈不久,不可受凉……”碧玉急急跟上,还未出门,就停了下来。 消失的披风此刻握在玄远手上,正正拦住了云川翎的去路。 “殿下,外面风冷。”玄远边说边将披风抖开,长臂一展,将云川翎拢在其中。 这种把戏近半月来云川翎已然熟得不能再熟,方才碧玉说披风不见他便知道。 绳结在胸前挽起,微凉指节趁着打结的功夫轻拂过云川翎的下颌,轻得就像一阵风。 云川翎抬头看他,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眸子。 比上好的黑曜石还要好看,能将人吸进去一般。 云川翎别开眼,抬脚往外走。 碧玉将人送到门口,回身时遇见从前王妃身边的秋莲。 “秋莲姐姐。”碧玉客气行礼。 “碧玉妹妹。”秋莲没敢受她的礼,急忙上前握住她的手。 “王爷这是进宫去了吗?”秋莲望了眼门外。 “殿下近日身体好些了,陛下也许久未见殿下了,召殿下进宫一叙。” 碧玉牵着秋莲的手,边往庭院里走边说。 “唉,自从王爷王妃离世,小殿下总是身体欠佳,从前看着小殿下长大,多么顽皮爱玩……”说起从前,秋莲唏嘘不已。 “是啊……从前小殿下总是很爱说话,也很爱笑的,那位纪琴师在时,殿下便如从前一般,整日都是快活的……可惜……”碧玉也是看着云川翎长大,如今亦是母亲,更能感同身受。 “殿下一直闷闷不乐,如今临近清明,怕是又会伤怀,我整日细细看护着老王爷和王妃的院落,生怕哪天殿下来了,发觉哪处积灰,更加难过。” “是啊……殿下重情,又念旧……”碧玉想起从前,心下也是难过。 如今的王府依旧名为允王府,云川棠登基前,明宣帝封王时曾想指一处更好的位置给云川翎建宅院,但云川翎舍不得旧府,不肯搬离,也不肯摘下允王府匾额,就连住,都是住着从前的庭院。 “听说君后新派了暗卫前来,你可接触了,照顾得可还周全?”秋莲奉命看守允王与王妃从前的院落,整日不敢松闲,今日需得领些佛香,才出了院子。 “别提了秋莲姐姐!”碧玉一提起玄远便是一肚子的埋怨。 “我在府中伺候多年,从未见过如此放肆的侍卫,按理说,暗卫无召不得现身,可他倒好,日日凑在殿下面前,若只如此,倒也无可厚非,但他十分放肆,竟敢公然与殿下顶嘴,甚至日日抢了殿下最钟爱的许多东西,诱得殿下在府中奔跑……” 碧玉一说这些事便气闷不已,可她只是个奴才,主子并未惩处,她也只能提醒玄远。 “什么!?”秋莲闻言大为震惊,站在了原地。 “他竟敢!?”秋莲对此惊诧不已。 “是啊……也不知陛下和君后要如何处置。” 碧玉与一路秋莲闲话,消失在廊下。 王府离皇宫不远,没多久就到了,云川翎正欲掀帘,就有一双手伸了进来。 “殿下。”是玄远的声音。 握住那双十分宽厚有力的手,云川翎稳稳下地,宫门口一早有软轿等着。 “不用了。”云川翎路过时轻声道。 怕他身体受不住,云川棠一早了软轿,但云川翎一路坐马车过来,憋闷的慌,只想走走。 宫人在前引路,云川翎缓步跟上。 宫中自幼便是来过的,明宣帝无子,君后对云川翎极为喜爱,幼时每每父王母妃带自己和皇兄入宫,君后总是早早等在花园,备上许多好吃的点心,将自己抱着,与自己逗乐。 如今明宣帝与君后离宫游历,父王母妃相继离世,花园中再无好吃的糕点,徒余那些花木年年依旧。 云川翎脚步不慢,但也走了许久。 虽说后宫无女眷,但也需要避嫌一二,当今君后万崇宁乃威远将军,乾元三十五年时曾远征川茈,短短一月便击退数万丹突乱兵,一役成名。 万家世代军功,掌天下兵马,原以为新帝继位不容万家,却不想新帝登基不足一月,就封万崇宁为君后,掌天下兵马与京城守卫,从此万家与大嵛兵权密不可分,兵权与皇权缔结姻亲,大嵛从此有了永不被怀疑的兵甲,无往不利。 说来,云川翎也算半个媒人,当初他与云川棠外出游玩时救下身负重伤的万崇宁,才使二人有一面之缘。 安华宫近在眼前,云川翎的思绪也慢慢终结。 云川棠一早说过,私下不必行礼,也不必遵守规矩,因此云川棠并未行君臣大礼。 “近来听说你身体好些了,总不放心,出宫又不便,只好叫你过来。” 云川棠身着黑色常服等在桌前,一见云川翎便将人拉了过来。 “果然瘦了许多,但看着精神好些。” 云川棠疼爱地摸了摸云川翎的额头,又捏了捏胳膊。 与云川翎的清秀俊雅不同,云川棠长相随了云逸舟,更为大气俊美。 云川翎自幼便不喜朝堂,因此也未见过云川棠杀伐果决的模样,私下见他,总觉得哥哥还是一如往昔。 “嫂嫂呢?”云川翎看了一圈,没发现万崇宁。 “他去安排清明祭祖的禁卫,不必管他,我们先吃。” 云川棠递了一筷子云川翎爱吃的鱼肉过来,想起了什么。 “你府中的暗卫可还妥帖?听说能在你皇嫂手下过上三招且不输,功夫想来不错。” 云川翎没动筷子,只是点点头。 “尚可。” 云川棠见云川翎眉间还是有愁绪,便放了筷子宽慰。 “翎儿,人死不能复生,世间善奏乐者不少,若你喜欢,过两日哥哥选更好的派去你府中。” 云川翎摇摇头,盯着桌上的脆笋发呆。 “皇兄,我总觉得,他或许就是我与母妃在药神谷时遇见的阿远哥哥,虽然他名字不对,也从未去过药神谷,眼疾亦是天生,可我看着他,就觉得……” 云川棠闻言叹气,摸了摸云川翎的头发。 “翎儿,逝者已逝,生者是该牵念,可也不能如此执迷,如此放不下,幼时之人……既已不在了,便不该将他人认做他,对他不公,于纪白恒,亦是不公……” 话未落,门口一人款款而来,劲腰宽背,眉目如剑。 “见过君后。”云川翎起身行礼。 “不必,身体可还好?”万崇宁行至桌边坐在云川棠身侧。 “好多了。”云川翎答道。
第3章 春花 三人一起吃过午饭,云川棠原本是要留云川翎在宫中,好好开解一番,但宫人来报,说礼部拟了清明祭祖的流程,要请云川棠过目,万崇宁安排禁卫护卫出行的事宜还未周全,也走了。 云川翎坐了片刻,起身缓缓往外走。 春日宫中百媚千娇,云川翎从前活泼,便也爱颜色鲜艳的花朵,后来却只喜欢些淡雅的花,一树玉兰便对了他的胃口,看了许久。 往下走的台阶原本十二阶,云川翎本就站在台阶上看花,少数了两阶,一脚踏空,险些重重摔在地上。 玄远将人抱着稳稳放在地上,心下暗叹,真是好让人操心的小殿下。 云川翎身量纤纤,重量也不多,玄远抱着,总觉还想再抱一会儿,总是颇为留恋那抹淡香。 宫中暗卫颇多,原本云川翎不能带玄远进来,但最近万崇宁多处排查,发现京城之中似乎有丹突族人出没,为保万全,便允许玄远跟随。 一月前的遇刺,圣上震怒,君后亲查,但刺客身上全无标记,也未留活口,查起来十分困难,原本想从纪白恒身上下手,可当夜,纪白恒的尸首便不见了。 马车停到府前,时间尚早,云川翎听了云川棠的话,心事渐开,便不想在府中待着,从前每年到这时节,城外十里桃花盛开,垂柳依依,碧波粼粼,祭祖过后便有许多人前往踏青赏花,十分美妙。 马车嗒嗒走过长街,云川翎倚在软被里正欲阖眼,马车中便钻进一个身影,刚要叫,就被捂住了嘴。 “路途遥远,体力不支,殿下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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