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莼道:“在宫里教养,怎会饿到?九哥只字不提缘由,方才明明还与我谈笑风生,说到这事脸色便冷淡了,九哥不是生气我,自然是生气那边了。” 谢翊道:“顺安公是我下旨入宫的,之前的乳母丫鬟也都一并入了宫,另外又在尚宫局挑了能干的尚宫,以及选了三个乳母轮流喂养。” “然而今日原本的乳母告假出宫回家探亲,顺安公便不肯吃别的乳母的奶,也不肯睡觉,嚎啕大哭——这样的小事本来也不会闹到御前,然而芝兰殿的尚宫却大动干戈,一面派人请御医,一面惊动了内侍省,要求要报我。” 许莼一怔:“我也不懂这些,但那孩子还小,只认原来的乳母也难免吧?只是怎么您去了,他就肯吃了?” 谢翊淡道:“无非那一套争权夺利罢了,朕自幼在宫中,这些宫人之间互相倾轧排除异己的手段多得很。如今无非是要借朕这把刀来达到目的。” 许莼道:“九哥处置了人?” 谢翊道:“朕堂堂一天子,去给她们判对错?她们无非是看着朕看重这孩子,便生了别的什么想头。换了这批人,自然还有下一批人,朕难道夜夜都去替她们判案不成?” 许莼看着他道:“九哥,我有一事,本知道不当讲,论理这是宗室的事。但九哥待我恩义至深,我亦不敢在九哥跟前见外。” 谢翊道:“说说看吧。” 许莼道:“九哥自幼不得自由,过得并不开心。如今这孩子年幼失怙,在权利旋涡当中,身不由己,当然,得九哥教养,自然是他之幸事。只是九哥您管的是天下,哪有时间管这些抚养的小事。” “宫人们再尽心,也难免为着这孩子生了争权夺利的心,不若在宗室中择一夫妻和谐可靠之家庭抚育,等他长大些,九哥再教养也不迟。” 谢翊看着他,目光锐利:“谁和你说了什么?” 许莼哪敢承认,只道:“我只是心疼九哥太忙了罢了。” 谢翊深深看他一眼:“放心,朕有安排,自会给他挑一户人家好生抚育。” 许莼松了一口气:“我就知道九哥深谋远虑。” 谢翊手原本握着许莼手腕,指腹慢慢抚摩着许莼腕内柔软肌肤:“我深谋远虑,也是为你计之深远。元鳞志向宏大,不喜权术诡诈,那也甚好。” “唯天下至诚为能化,元鳞赤诚君子,所行之者一也,也有你自己的道。” 作者有话说: 注:“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资治通鉴·元帝纪》
“唯天下至诚为能化。”——《礼记?中庸》
第226章 事成 第二日是常朝, 小朝会很快,今日奏的事也多不大,很快便散了朝, 许莼去了军机处, 今日来得早, 内阁几位尚书和缄恪郡王、武英公都在,看到许莼来了倒也都叙了一回寒温。 他们也都听说了许莼在捉走私的事, 颇为关心地问是否需要帮忙,许莼笑道已请了都察院的大人帮忙了,雷鸣诧异道:“不是都说李梅崖和你势不两立?” 许莼嘿嘿尴尬笑了下:“误会, 误会罢了。” 武英公却问道:“昨儿的奏折都重新拟过批文了吗?” 许莼连忙将满满当当的折子拿出来给方子静, 方子静拿出来翻了翻, 看那几件军务的果然重新考虑过以后, 批得更仔细周详了些,点头道:“不错,你要知道地方军备不易, 不是人人都似你那津海卫那边如此富庶的。然后处处都是要兵要饷的,怎可能处处都给?别看这这折子上说起来都怎么窘迫,都是文过饰非, 须得全盘考虑。” 许莼尴尬笑了下:“知道了,谢谢武英公指教。” 雷鸣道:“别提了现在谁不想都往东边水师走, 都说带兵船富庶,边军确实苦, 亏贺兰将军能在那里守得住。” 许莼喃喃道:“咱们再多想点法子。”九哥的百万雄兵呢, 还得先从国富民强开始啊。户部那边的丁漕盐关等等, 还得盘一盘……通盘考虑才好。 方子静却独独拈了那本告病请辞的折子出来看, 看许莼批的是:“养兵千日, 用在今朝,临阵退缩,谈何赤心报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雷鸣等人都看过来:“武英公因何发笑?” 方子静道:“苏仲元那告病请辞的帖子,许莼批得阴阳怪气的哈哈哈。” 雷鸣拿了那张纸过来看了眼也笑:“批得好,老子一看也恼火。他苏巡检在那里吃香的喝辣的年年还倒卖肉桂花椒的时候,咋没说要回家奉养高堂?呵!” 许莼道:“原来雷大人也知道他装病?那怎么还同意他请辞?” 雷鸣道:“这事本也容易办,朝廷派重兵过去,那边也就不敢轻举妄动了,只能乖乖地听朝廷的谕令,该立哪个就立哪个。托你的福,咱们如今火炮炸弹多,自从各地火器营都起来后,你那混编营的战法也推广开来了,现在都知道官兵厉害,各地匪徒□□全都收敛了,真太平了不少。” “因此他要跑就跑呗,他如今这么一跑,军功没他的份,今后朝廷也绝不会再起用他了,自己把前程作没了,我一直这个态度,不愿战不能战的武官,赶紧滚,少在那里占位置白吃俸禄。” 许莼欣然道:“雷大人痛快。” 雷鸣道:“关键是不知上意如何,桂州的事不好再拖下去了,看起来那土司撑不了多久了。”他看向武英公:“武英公怎么说?” 方子静慢悠悠将折子放回去:“看皇上意思罢。” 许莼却双目炯炯看着他:“我觉得武英公定然心中也有谋断的,不如教教下官。” 方子静看了他一眼,凉凉笑了下:“历代朝廷都是尊重现任土司的意见,现任土司俸东星既然请封了,朝廷准了又何妨?” “若是真有问题,那也是那瓦氏守不住……当然,如今咱们海路开了,闽浙粤哪一处调派重兵过去,也不难,因此只看陛下意思了。” 工部尚书杜正卿却道:“此事要谨慎,那俸氏家族繁盛,未必愿意奉女土司,他们打起来,那就乱了,苦了百姓。” 方子静笑而不语。 雷鸣道:“都说了咱们派兵过去,打个屁啊,他们那些土兵,打得过朝廷吗?” 户部尚书罗恒睿道:“难道能一直派重兵在那边?哪里终究都是要委派土司的。” 许莼却忽然道:“我之前有听说,各地土司多为夷霸,纵恣不法,世代据地为王,蓄养农奴,霸占土地、矿藏等资源,又把守着驿路关口收取商税,多有陋俗,百姓也苦不堪言,何不改设职官,与各州县一般统治。藩王都撤了,土司为何不能撤?” 一时几位军机大臣全都转头看他,有的人又看了武英公,毕竟武英公可正是那“撤了藩的藩王”,却见方子静面不改色,笑吟吟道:“部族太多,民风彪悍,你不知道那边山多,隔一条村一条河,土语便已不同,朝廷治理起来太麻烦了。派遣流官不易,现成土司治理比较轻松。且那些地方土地贫瘠,交通不便,打下来了也难治。” 许莼看着他又十分诚恳发问:“粤州也山多,为何不设土司?” 方子静轻轻咳嗽两声:“有土官知县的,只是比较少比较小。” 许莼蹙着眉深思起来,欧阳慎呵呵一笑:“年轻人真是有朝气有锐气,不过这样的话还是慎言,西南西北一代都是土司世袭,临海侯为重臣,又是陛下心腹,若是说出此话,外边以讹传讹,只以为朝廷果有改土归流之意,只怕兴起刀兵,那就不太好了。” 许莼只好道:“我失言了。”心里却不由想到,当初撤藩,不比现在难,九哥不是做成了?总能慢慢图谋,兴许也有不兴战火刀兵的法子呢……他一抬眼,却看到方子静也看着他仿佛深思着,看到他抬眼看他,竟也微微一笑,意味深长说了句:“如今朝廷有火炮等重器在,反倒能威慑夷狄,兴许太平日子要来了。” 军机大臣们闲话了一回,眼见着司礼监那边送出了几件折子出来,却比昨日少了许多,只几样重要的事情军机处议处。 众人也就都议了下,许莼几乎不说话,只听着各位重臣们发言。然后发现缄恪郡王也不太说话,这里他最贵,却偏偏一言不发,几乎只是个摆设一般,心中不由十分佩服这养气的功夫。 然而方子静忽然又笑了声:“还真被临海侯给说中了,瓦氏给朝廷派了使臣呈了书信,若朝廷封她为女土司,大局定后,她愿从此效忠朝廷,放弃土司世袭,转为朝廷职官,愿为第一任桂州巡抚,并由朝廷委任其他流官,三年一换,与其他州县同治。” 他拿了那封信出来:“这是鸿胪寺递交上来的使臣的书信,大家可看看。” 众位军机大臣全都默然,拿了书信来转了一回,欧阳慎忽然道:“陛下圣明啊,之前陛下留中不发,我心中尚且有疑问。原来这一拖,这瓦氏就急了,若真能如此,那实是好事!” 杜正卿有些犹豫:“女巡抚?” 户部尚书之前明明反对女土司的,此刻却欣然道:“果然皇上圣明,事急从权,先封了又如何,既然不是世袭,她能做多久?总有老的时候。此事大善,开风气之先,若是其他土司也效仿之,大一统指日可待。” 一时众人都有些振奋,就连雷鸣也拍大腿:“还是皇上高明啊!这省了多少事!若是俸氏那边的侄子听到风声,也送一封书信来,那就更妙了。” 方子静失笑道:“瓦氏没有子孙,自然愿意放弃世袭,俸氏偌大家族,怎可能舍得放弃世袭土司?这一招还真是这瓦氏走对了,我看也不必等了,建议即刻调兵支持瓦氏,并带朝廷旨意前去,同意俸东星所请,岂不妙哉!” 雷鸣道:“是极了!” 许莼看几位大臣风向转得极快,又是各种颂念九哥英明,心道果然九哥说不必解释,九哥……果然是真圣明。 一时众人拟着,今日值日的官员仍然还是赵毓,他奉命进来拟折子,很快便草出了一张折子来,众人传看过修改了一些细节,然后加了军机大臣的印章,命司礼监的内侍送进去给皇上。 如此一番今日之事也了了,缄恪郡王只道自己还忙宗室的事,起身先走了,军机处的各位大臣们又都陆续回各自衙门去了。临走前雷鸣倒看了眼许莼说道:“从前有人说临海侯是员福将,我还没理会,今日看来,好似还真有些福运在,心想事成的。” 许莼嘿嘿笑着。 方子静在一旁听了,难得倒也没嘲他,只和许莼交代了几句,又说要去带儿子去赶庙会,也抬腿走了。 许莼看了看天色也还早,迫不及待出来也往内宫去,正见了谢翊刚从翰林院回来,连忙几步抢上前:“九哥果然料事如神!今日那瓦夫人的信您也看了吧?这就是九哥在等的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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