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盛安气道:“这剑不是用来杀人的。” 雀澜奇道:“不用来杀人,怎可称之为剑。” 说话间,又有数名黑衣人倒地。 雀澜出现才不到片刻,场中的局势就迅速扭转,仅剩的十几名黑衣人不敢再与他正面对抗,只想绕过他来对付祝盛安。 而雀澜虽有解决他们的本事,却并不恋战,收了剑,推了祝盛安一把:“殿下,走。” 两人在林间飞奔,祝盛安抿了抿嘴:“你装得那样可怜,竟全是骗人的。” 雀澜鬓间发丝飞舞,声音柔媚:“啊呀,叫殿下发现了。” 祝盛安蹙眉:“你既是杀手,跑到这腊子山来做什么?” 雀澜道:“殿下若想知道,可得拿东西来换。” 祝盛安抓紧了手中的网兜:“你也是为这个来。” 雀澜轻声道:“非也。我不过想要殿下帮我一个忙。” 他这样厉害的本事都没法一个人办成,要特地来找人帮忙,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帮的忙。 祝盛安道:“我为何要帮你。我又不欠你的。” 雀澜并不着急,悠然道:“殿下在仓库里只找到了金银珠宝,不觉得奇怪么?” “……果然是你。”祝盛安咬了咬牙,又道,“不过,办案又不只靠哪一条线索,你不告诉我,我也有我的办法。” 雀澜倏然止住脚步,一把扯住了祝盛安的腰带,祝盛安一愣,被迫停下:“做什么?放手!” 雀澜似笑非笑的,眼睛盯着他:“殿下,你现在的命可握在我手里,不要太狂妄了。” 祝盛安全身暗暗绷紧了,嘴上却嗤了一声:“就凭你?” 话音刚落,两人同时出手,雀澜一剑刺去,直逼祝盛安喉咙,祝盛安两指夹住剑锋,一脚扫过,逼得雀澜跃起。 然而他低估了雀澜的力气,那一剑过来的力道震得他手指一麻,竟没能挡住剑势,顷刻间剑尖已到了喉咙! 而雀澜虽然跃起,失了下盘稳固,手上的劲却没有散,他的剑锋只在片刻之间,而祝盛安的下一招还没出手! 雀澜纵使失了下盘也没什么大碍,因为他的对手下一刻就要毙命了! 千钧一发之间,祝盛安脖子一缩,往雀澜身下一钻,恰恰躲过了剑锋,然而那锋利的宝剑仍然擦过了他的发冠,皮革发冠登时嚓嘣一声裂开,掉在了地上。 而雀澜没有得手,却丝毫不惊讶,半空中翻了个身,一脚蹬在祝盛安后背,把他踢出老远。 在被踢飞出去的片刻里,祝盛安心里竟生出一阵感慨—— 我堂堂东南王世子,从小横到大,打遍宜州无敌手,这辈子就没这么狼狈过…… 然而这还不算完,他刚落在地上,背后就是一道风声,雀澜又来了! 祝盛安头皮一紧,连忙抽出剑鞘,回身挡住这一剑。 当啷一声,金属撞击发出清脆的剐蹭声,祝盛安虎口被震得发麻,简直被雀澜这一身怪力惊得怀疑自己眼神有问题。 这不是坤君么?!坤君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而且雀澜是单手持剑! 祝盛安方才同黑衣人斗了一阵,已经有些力气不支,咬牙同他角力,正在这时,雀澜闪电般出手,劈手就来抢他手里的神像。 祝盛安一把将那神像抛出,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单手过了数招,眼看着抛上去的神像要掉下来了,祝盛安目光一凝,猛然收劲,与收不住力道往前扑的雀澜擦身而过,跃上去就接那神像。 可他刚一接住,雀澜横里踢来一脚,跟之前踢他的力道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祝盛安竟被踢得失手,神像又飞了出去,被网兜缠着,直接挂在了树枝上。 树下的两人叮叮当当又过了数招,后头一个冲得最快的黑衣人已经追上来,挥着刀朝祝盛安砍去。 千钧一发,雀澜却仍无半点要放过祝盛安的意思,祝盛安冷着脸,猛地运力同他一个对掌,迸发的内力硬生生将扑上来的黑衣人震飞出去。 雀澜生受了这一道掌力,闷哼一声,一条手臂卸了力,祝盛安腾出空来,旋身拿剑鞘抽飞了另两名扑上来的黑衣人,腰间又是一紧。 雀澜竟用那只伤手,又抓住了他的腰带! 祝盛安深知被内力震伤的厉害,雀澜这手应该动不了才对,这时候还用力,他难道不想要这条手臂了?! 他一面挡着黑衣人的袭击,一面难掩震惊,瞪着雀澜:“你疯了?!” 雀澜像不知道疼痛,一手握着祝盛安的剑,一手仍抓着祝盛安的腰带不松手,柔声道:“殿下若不帮我,今日就要死在这里。” “与其死在青莲教手里,不如死在我手里。” 祝盛安寒声道:“你已废了一条手臂,有什么资格与我谈条件。” 雀澜道:“凭我愿意断一条手臂的决心。若殿下答应帮我,我定助殿下铲除青莲教。” 若他不是真废了一只手,这就是一句空话。 可放在此刻,祝盛安确实被这决心震撼了。 他道:“我帮你这个忙。” 后头源源不断的黑衣人冲上来,很快发现神像不在两人手中,而在树上挂着,立刻飞身上去拿神像。 雀澜微微一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他松开祝盛安的腰带,足尖一点,飞身而去,闪电般出手,刚刚取得神像的黑衣人还未落地,半空中被他一剑削去了头颅。 他一脚将黑衣人手里的神像踢过来,祝盛安上前一步,稳稳抓住网兜。 黑衣人的头颅落在地上,滴溜溜滚出老远。
第9章 闲逛 回想那时雀澜如此的决心,还以为他要救的师父定然对他恩重如山,没想到不过给了他一口饭吃,勉强将他拉扯长大罢了。 祝盛安一时心绪复杂,又从莲蓬里扒出几颗莲子,丢给雀澜:“给你吃。” 雀澜接了莲子,自己剥了一颗,丢在嘴里一咬,脸就一皱。 “这颗是苦的。”他皱着眉毛,但嘴里还在嚼。 “你嚼碎莲子心了。”祝盛安道,“吐出来,不吃了。” 他话还没说完,雀澜已嚼了两下,咽了:“还行,能吃。” 祝盛安:“……” 世子殿下受不了如此粗糙的吃法,亲手剥了一颗,教雀澜:“看,这样剥开,轻轻捏一下,莲子就分成两瓣了。里头这个绿色的芽,就是莲子心,把它拔掉再吃。” 说完,将那剥好的两片莲子递过去:“这个保准不苦了。” 可那头却没有接,祝盛安奇怪地抬头,雀澜两眼正定定看着他。 “……怎么了?”祝盛安往回缩了一些,“我可没有轻薄你的意思。行罢,我自己吃了。” 他将剥好的莲子丢进嘴里,雀澜忽然冒出一句:“殿下脖子后有一颗小痣。” 祝盛安摸了摸自己的后颈,不明所以。 “师父说这里长痣是很好的,说明聪明好学,侠肝义胆。”雀澜背过身,撩起半披散的长发, “你看,我也有。” 祝盛安猝不及防看见了一段白皙细嫩的脖颈。而坤君的后颈正是长着气味腺体的地方,若非亲密之人,不能看、不能碰。 他立刻转过了脸:“不不、你转过去,你转过去。” 雀澜奇怪道:“怎么了?你没看见吗?” 他明明会勾人得很,总是笑得柔情蜜意,一举一动都拨人心弦。却又好像不明白这些勾人举动的真正含义。 不懂,便也不知道害羞。 可祝盛安是懂的,也做不到仗着他不懂而欺负他。他吭哧着,脸都红了:“……这里不能随便给男人看。没人教过你么?” 雀澜一愣,放下了头发。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尴尬。 祝盛安话已出口,才想起雀澜幼失怙恃,跟着个马虎师父长大,这话实实在在踩了人家的痛脚。 可重提似乎更加不妥,这话题太逾越,既然过了,就不能再提了。 他眼睛盯着船边的荷叶,根本不敢往雀澜那里看,干巴巴地说:“你也摘个莲蓬试试。” 雀澜抿了抿嘴:“不摘了。” 他站起身回了船篷,祝盛安从那背影里看出几分恼羞成怒,颇感无奈。 他哪知道雀澜连这些常识都没有,不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只怕雀澜还要做些更过分的惊人之举。 又想:不该说那句没有人教他,没有谁是愿意从小没有人教的。 “少夫人,怎么不同殿下一块儿摘莲蓬?”他听见船尾的刘叔在问雀澜。 祝盛安不由朝船篷里望了一眼,雀澜面色淡淡:“我是个山沟沟里出来的乡巴佬,没见过莲蓬,不会摘。” 刘叔赶紧说:“少夫人这是淳朴天真嘛。您有什么不会的,让殿下教就是了。” 一面说,一面给祝盛安使眼色。 祝盛安也回到船篷里,坐在雀澜对面:“你一个莲蓬都没摘,真不摘了?” 雀澜没做声。 祝盛安瞥着他,假意道:“那就回画舫上。武泽,宋奇,划船。” 雀澜竟然毫无反应,抱着双臂看着船外。 祝盛安暗道一声棘手:这下真生气了,我还逗他说要回去,岂不是火上浇油。 武泽和宋奇分别到船头船尾划船,小船动了起来,往画舫悠悠驶去。 祝盛安咳了一声,探身到船篷外,折了一支荷花,递过去:“来都来了,总要带点什么回去罢。” 雀澜的脸仍对着船外,只斜过眼睛看了一眼递到自己跟前的荷花,道:“多谢殿下了。” 他说话仍是轻轻柔柔的,但那荷花一接过去,看也没看一眼,就放在了小方桌上。 “……”祝盛安尴尬地搔搔头,左顾右盼,一时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武泽和宋奇在两头一边划船,一边看笑话,祝盛安看见了,粗声说:“看什么看,快划。” 小船很快回到了画舫边上,雀澜起身往外走,祝盛安这下机灵了,伸手去扶他。 可没等他碰到他的衣袖,雀澜一步跳上了画舫的舷梯,噔噔噔就走了上去。 祝盛安一伸手扶了个空,两边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尴尬极了,只能顺势将手抬高,假意理了理丝毫没乱的鬓发。 刘叔在后急道:“殿下,哄两句呀!” 祝盛安压低声音:“我没哄?你看他搭理我么?!” 刘叔捡起桌上的荷花递给他:“游湖回去,还能逛逛城里。买点漂亮东西,吃个饭,就什么都好了。” 祝盛安一点就通,双眼一亮,接过了荷花,笑道:“还是您老人家点子多。” 他上了画舫,见雀澜独自坐在八仙桌边,一边看风景,一边剥花生吃,便走过去,在雀澜对面坐下,将那支荷花放在了桌上。 “你的花忘记拿了。” 雀澜嚼着花生,看都没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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