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慕芸道:“胡说,女子哪有不嫁人的?像我这样的身子,尚且都嫁人了呢。我们慧生这样漂亮,又能干,哪个男人娶了你,可真是有福气了。” 慧生撇开脸,一点也不高兴,“反正我就是不嫁。” 丁慕芸撅撅嘴,“那要是有一天我死了,不能护着你了,你要怎么办?” 慧生赌气道:“那我就找个尼姑庵,出家做尼姑!” 丁慕芸在她手上拍了一下,“不许瞎说!” 慧生望着她,眼睛红了,“那我就给小姐殉葬,永远和你在一起。” 丁慕芸也鼻子一酸,拉着她的手,从刚才的调皮变得温柔,“慧生,你从小和我一起长大,和我在一起的时间只怕比爹娘还要多,是我最亲近的人,就算有一天我不在了,我也希望你能好好活着,活得好,活得快活。我给你准备了一份嫁妆,到时候会交给云飞保管,若是你想嫁人,就带去夫家,就算是不想嫁人,也可以用来傍身,够用一辈子了。” 慧生猛地抱住了她,眼泪也掉了下来,“小姐,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 丁慕芸摸摸她的头,安慰道:“你比我大两岁,原本是早该嫁人的,可是我有点自私地心想,反正我也活不了几年了,就自私地再占用你几年,反正你的人生还长着呢,为我耽误的时间,也只能这样补偿你,相信你不会怪我的,对不对?” 慧生哭着摇头道:“小姐,就算你占用我一辈子,我也是愿意的,只要你在我身边,慧生什么都不要。”
第17章 2.07竹马无猜*-*-*-* 春去秋来,院中的桂花开了,终究会谢,就如花儿一般的生命,开过了,总要凋零的。 丁家大小姐病重之时为了冲喜招了入赘女婿,冲喜也确实有了作用,缠绵病榻的人有所好转,又活了大半年,但身子终究是好不全的。秋来的一场风寒就轻而易举令她的病再次加重,再也无药可医了,本来就是娘胎里带的病症,勉强活到了十八岁,已经是油尽灯枯。 丁慕芸最后的日子里,丁慕山经常坐在她的床前,给她读自己新学的诗词,清脆的童声带着蓬勃的朝气,让听着的人也觉得心情舒畅。李云飞忙完了,就会过来接他,两个人回了房,还要打打闹闹一会。 丁慕山有时候会问丁慕芸:“大姐,你的病什么时候能好啊?” 丁慕芸道:“再过一阵子就好了。” 丁慕山期待道:“姐夫说过年带我去省城逛庙会,一定很热闹,大姐要是病好了,能和我们一起去就好了。” 丁慕芸摸摸他的头,“好啊,等姐姐好了,和你们一起去。” 丁慕山单纯地相信姐姐会好起来的,毕竟这么多年,她都是这样过来的,时好时坏,他早已经习惯了,一抬头却看到慧生扭过头在抹眼泪。 丁慕山的心里忽然有些难受,他也说不清那种感觉,他仿佛知道,姐姐是在骗他的,她的病时好时坏,但总归没有大好过的,她从来没有像二姐那样,出门上香、游玩,和其他的姐姐们一起绣花聊天,自打他有记忆起,大姐仿佛是连家门都没出去过的。 他的心里也隐约明白,大姐大约是好不了的。可是他仍然愿意相信她的话,哪怕是能让她再多笑一下也好。 霜降的那天,下了冬日的第一场雪,比往年早了一个月,天气特别冷,寒气刺骨。丁慕芸终于在霜降的这一天,停止了呼吸。 下葬的那天,李云飞亲自帮着抬棺,入土的时候跟着家丁们一起填了土,手冻僵了,人也受了风寒,回家就病了一场。 别人都说丁家这女婿虽是冲喜入赘的,却对丁家大小姐情深义重,在她的坟前起誓十年不娶,一时在碧落县传为佳话。 丁慕芸过世后,丁老爷也生了重病,终究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又是最疼爱的嫡长女,落下了心痛的毛病,疼到起不来床,丁夫人一直在床前照料,家里的生意一股脑交给李云飞去管了。 李云飞病好了之后,就按照丁老爷的嘱咐,将家里生意的重担接了过来,这大半年他和甄先生学得也颇有成效,有了甄先生的辅助,很快接手了丁家的一间酒楼、一间客栈、两间粮铺和若干佃户,人人都夸赞丁家这位女婿聪明能干,而且为人踏实憨厚,不管是干活的仆人还是来往的常客,都很快接受了这位新的少东家。 但也有闲言碎语说,正是因为他这个女婿在亡妻和岳父岳母面前立誓十年不娶,才能让丁家老爷放心将家也交给他打理,十年后,丁家的庶子就长大了,到时候这家业再交给亲儿子,总是不亏的。但毕竟那也是十年后的事了,谁知道会什么样呢? 丁慕芸过世后,李云飞就忙了起来,也没有时间照顾丁慕山了,便请慧生来照顾丁慕山,但晚上仍然会与他同住,偶尔有时间,也会查问他的功课,陪他一起读诗。 李云飞回到房间的时候,丁慕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手里还握着毛笔,桌上的纸已经被墨弄污了。慧生站在他身边,眼睛望着桌上摇曳的蜡烛,呆呆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云飞走过去,拍了拍丁慕山的小脸,丁慕山忽然醒了,弹了起来,睡眼朦胧道:“姐夫,你回来啦。” 李云飞拿起他写的字,皱皱眉:“怎么写成了这样?” 丁慕山挠挠头道:“我太困了。” “太困了就去睡,怎么趴在桌上睡了?容易着凉。” 丁慕山扭头看了看仍然在发呆的慧生。 李云飞道:“慧生姐姐,你回去休息吧。” 慧生仿佛这才缓过神来,行了个礼,便出去了,好像行尸走肉一般,没有了灵气。 李云飞看着她开门出去,担忧道:“近来她都是这样吗?” 丁慕山点点头,“是啊,自从大姐过世,慧生姐姐就像是失了魂,叫她她也不理,总是一个人发呆,不知在想什么,有时候还会一个人偷偷地哭。唉。” 李云飞把他抱到了床上,揉揉他的头,“你小小年纪,怎么就学会叹气了?” 丁慕山难过道:“她一定很想大姐,我也想她了。姐夫,你呢?你想她吗?” 李云飞鼻子一酸,苦笑道:“想。但是阿山,人死不能复生,我们活着的人,总是要向前看的,你姐姐在天有灵,也会希望我们都过得好好的,知道吗?” 丁慕山似懂非懂,只是跟着点点头。
第18章 2.08竹马无猜*-*-*-* 李云飞找了个机会,把慧生叫到了书房,想和她谈一谈。 慧生依旧是没有神采的样子,李云飞叫她坐她便坐,叫她喝茶她便喝。 李云飞叹了口气,拿出了一个小箱子,放在桌上打开,里面一半是首饰,一半是银锭,这一箱的价值,也大约有五百两银子了。 李云飞道:“慧生姐姐,这是慕芸留给你的嫁妆。她曾说,若是你想嫁人,就让我找媒婆说个好人家,你带着东西嫁过去,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慧生忽然抬起头看着他,眼中总算是有了光芒,她看着那一箱金灿灿的珠宝,忽然撇过头道:“我跟她说过,我不嫁人。” 李云飞顿了顿,又道:“那你有什么打算?我都可以替你安排,这也是慕芸嘱咐的。” 慧生从那小箱中拿出了一只玉镯,握在手里把玩了好一会,开口道:“这只镯子,是小姐及笄之礼时,老爷从京城带回来送给她的。”她又拿起一支银钗,“这支钗,是夫人去娘家省亲带回来的。”她扯出一个艰难的笑容,“这些东西,她都很喜欢,有时要拿出来看一看,可是她没有机会装扮,就都收了起来,原来竟是留给了我。” 李云飞坐在她对面,望着她道:“可见她的心里是有你的。” 慧生幽幽道:“小姐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到外面去看看,她一辈子困在这个院子里,我知道,她是很想看看外面的世界的。” 李云飞静静地等着她说下去。 “姑爷,我想离开丁家。” 李云飞有些惊讶,“离开丁家?你要去哪里?你家里还有亲人吗?” 慧生摇摇头,“没有了,我是个孤儿,从小卖身到丁家的。” “那你要去哪儿?” “天大地大,我也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小姐这辈子没能做成的事,我想替她完成。” 李云飞站起来走到书柜前,又拿了一个盒子,从里面找出了一张纸,放在了慧生的面前,“这是你的身契,还了你,你就自由了。可是你一个弱女子,无依无靠,若是离开了丁家,你怎么生活呢?” 慧生终于笑了,她盖上了手里的箱子,“这不是有小姐留给我的钱吗?姑爷放心,我定会好好用的,一定不会辜负小姐的心意。” 丁慕芸过世后半年,慧生拿着身契和行装,离开了丁家,从此便没有了消息。 慧生走后,李云飞给丁慕山找了一个新的随从,叫阿诚,是吴妈妈的小儿子,今年十二岁了,正好可以做小少爷的贴身随从。原本吴妈妈是不大愿意的,可丁夫人同意了,吴妈妈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让儿子好好伺候小少爷。 于是甄诚每天陪丁慕山去学堂,然后陪他回家,陪他写字读书,因为李云飞每天都很忙,常常回到家的时候丁慕山已经睡了。 李云飞走进房门的时候,甄诚正坐在门口打着瞌睡。 李云飞拍了拍他,甄诚醒过来,擦了擦嘴边的口水,“姑爷,您回来啦。” 李云飞走到书桌前,拿起丁慕山今晚写的字,皱了皱眉,“怎么今天的字写得这么乱?” 甄诚起身,揉了揉腿道:“姑爷,少爷今天心情不好,不肯写字,我陪他玩泥人,他也不高兴。” 李云飞低头看着他,“为什么?” 甄诚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只是问姑爷什么时辰才能回来,我说我也不知道,他等着等着就睡着了,功课也没有写完。” 李云飞点点头,“你回去休息吧,不必守夜了。” 甄诚得了恩赦,行了个礼就出去了。 李云飞走到床边,就看到丁慕山蜷在床上,抱着他的被子,小脸皱着,睡得很不安稳的样子。 李云飞脱了衣服,掀开被子,躺在了他身边。丁慕山立刻靠过来,抱住了他的腰,睡梦中呢喃道:“姐夫,你怎么才回来?” 李云飞将他搂过来,盖好被子,“店里的事多,自然晚了些。” 丁慕山没有睁眼,但不满地嘟囔道:“你每天都这么说。” 李云飞摸摸他的头,声音很温柔,“听阿诚说,你今天都没有乖乖写功课?” 丁慕山的小手又抱紧了些,像是撒娇一般的奶音很是可爱,“姐夫都很久没陪我写功课了。” 李云飞轻叹口气,握住他的小手,“对不起,姐夫也想多陪陪你,可是最近实在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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