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玖听了,心道这人真是善解人意,然后瞬间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 顾瑾见他变脸,又忍不住笑了好一会儿。 而灵玖见这人自顾自笑得开心,也不说话,觉得他可能不太正常,于是转身打算找别的地方翻墙。 顾瑾却跟了上来:“夫人这是迷路了吧,本王可以带你出去找镇西侯。” 话音一落,灵玖点了点头,原本要离开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顾瑾见状,自觉地便往前面去带路,边走边道:“听说夫人在西疆长大?我看却不像。” 他知道灵玖不会给他回应,便自顾自说了下去:“西疆女子身型的确比江南女子高大一些,可大多肤色黝黑,也别有一番风情。可夫人肤若凝脂,却不像是西疆水土能养得出来的。” “而且你这一双眼睛,像极了本王当年的一名故人。”他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灵玖,嘴角含笑,眼眸幽深,如同深不见底一湾深潭。 灵玖有些愣住,脑海中突然闪过几个破碎的画面,恍惚间似乎看见一间漆黑的牢房,一群衣衫褴褛的幼童,永无止尽的鞭挞和喝不完的浓黑药汁,一个黑衣的少年总是护在他面前,还有一个锦衣的身影立在黑铁栅栏前,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缓缓向他伸过来…… 灵玖喉结微动,面色不再平静。 良久,他望着顾瑾,缓缓道:“你是……” “小玖!”话未竟,上官玦的声音蓦地遥遥传来,将他纷乱的思绪暂时压了下去。 “王爷,您这也是迷路了?”上官玦快速走到二人中间,将灵玖挡在身后,对顾瑾行了个礼道,“您的侍卫还在殿外候着呢,王爷不怕他遭人为难?” “呵,谁敢给星沉为难?”顾瑾仍是笑着,眼中神色却莫测。 “这我就不知了。”上官玦道,“下官家中还有事,先带内子离开了。王爷不走?” 顾瑾道:“本王还要去见一见皇祖母,镇西侯慢走。” 上官玦也不多说,带着灵玖离开。 二人没走出几步,顾瑾在他们身后突然低声说了一句:“当年那株桃树活了,只可惜没有结果。”也不知是说给谁听,又或许只是在自言自语。 灵玖心头一震,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人却已经转身走远了。 上官玦拉着他的手,低声道:“此人城府极深,不要与他来往。” 与顾瑾分开之后,上官玦带着灵玖又是七弯八拐一阵好走,到宫门前时,文武百官都已经散得差不多了,门口只余镇西侯府的和另一辆马车。 灵玖注意到那边马车车辕上坐着的正是顾瑾身边的那名叫星沉的侍卫,此人看起来实在身体不好,月色下脸色惨白得像张白纸,可周身的肃杀之气却不会令人怀疑他的强大和危险。 那边星沉原本眼神冰冷地盯着天上的月亮,上官玦与灵玖一同出来的时候,他却瞬间将目光投了过来,毫不掩饰地盯着灵玖扫视着。但他神色虽冷,却并没有让人感觉到什么恶意,似乎更多的是在探究。在盯着灵玖看了一阵之后,那张英俊冰冷的脸上似乎出现了一丝疑惑。 然而,他探究的视线很快被上官玦打断了。上官玦先是转了个身将灵玖隔在自己身后,让他快上马车,然后远远地向星沉递过去一个警告的眼神。 星沉对上官玦并不友善的眼神不以为意,淡定地将目光收回,重新抬头看起了月亮。 上官玦见状,一下跳上车,催促车夫快走,然后钻进车里,将车帘子严严实实地合上,嘀咕道:“这对主仆奇奇怪怪的,一看就对你不怀好意。” 灵玖没有接话,回想起那两人的态度,却觉得他们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 回侯府的路上,灵玖向上官玦转述了照影这几日收集来的情报。 皇后是太后母家最小的外甥女,从小娇生惯养没什么心机,嫁入皇室,成为皇后,都是太后一手操持,她的所作所为,大部分都是出自太后的授意。 而曲氏家族一夜没落,也少不了太后在背后推波助澜。 上官玦听后,冷笑道:“这个老太婆,看起来和和气气的,背地里却有这般手段,果然厉害。只是没想到,她竟这么早就对曲贵妃下手,此事若传到曲颢耳里,不知他还能否继续忠君不二?” 灵玖道:“既然曲贵妃是他亲姐,报仇雪恨当是必然。” 上官玦则道:“不,曲颢此人足够冷静,胸中有大局,还真不一定会报仇。何况,就算曲颢当真有造反之意,也不会等到被贬去西疆。他的嫡系在尧都,而我镇西军绝不会对他言听计从,皇帝这一步,可说是翦除了他的羽翼。何况,这皇帝虽然做人无情了些,为君却算得上无可挑剔,是民心所向;而曲颢禁军统领的地位虽高,实际上却只能算是个皇帝的贴身侍卫,在民间并无声望。所以造反这种事,我做可以,他却不行。” 上官玦分析完了,灵玖听得云里雾里,但是诚恳地点了点头道:“嗯,你说得对。” 而对于太后一把年纪了为何不老老实实地颐养天年,上官玦其实也有了一些猜测。 当今太后并不是皇帝的生母,她自己育有两个皇子,一个是已经过世数年的老静安王,也就是顾瑾的父亲,另一个则是与皇帝同岁的恭亲王。 对于太后这样有野心的女人,虽然表面上与皇帝母慈子孝,实则心有不甘,总是想着让自己的亲子继承皇位。怎奈当年静安王醉心长生之道,无心皇权,而恭亲王资质平庸,才让太子之位落到现在的皇帝身上。 “如今的静安王顾瑾有政绩有声望,老太婆怕是又起了篡位之心。而皇帝登基不过寥寥数年,自以为根基已稳,早早地对曲家下手,白白让太后钻了这空子,趁机除了他不少心腹,所以他才在我回京之后,迟迟没有什么动作。”上官玦道,“不过,顾瑾这人深不可测,应该不会对太后言听计从,而且,他似乎也与他父亲一样,无心皇位。” 灵玖问:“你如何知道。” 上官玦道:“光是与一个男人出双入对这一条,就注定他与皇位无缘。” 所以在内宫与顾瑾偶遇的时候,上官玦特意提了提他的侍卫,而顾瑾的反应说明了那名侍卫的地位绝不一般。 两人一路剖析情势,不知不觉间便回到了侯府。此时夜已深,二人分别回了房打算洗漱歇下。 可就在这时,一身夜行衣的照影却突然来到侯府,同来的还有顾惊鸿。 照影道:“我按你给我的名单前去行刺,却发现有三人在我动手之前就已经死了。” 上官玦皱眉沉吟片刻,对照影道:“随我到书房来。” 顾惊鸿原本脚一抬打算跟上去,却被灵玖一把拉住往自己房里拖:“师兄你跟我来一下。” 将顾惊鸿拉到自己的房中,灵玖小心翼翼地关好门,然后站到顾惊鸿面前定了一会儿。 顾惊鸿:“怎么?” 灵玖道:“师兄看起来同我差不多高。” 顾惊鸿:“是啊,怎么了?” 灵玖定定地看着他不说话,然后露出了一个自以为很真诚的笑容。 长青门大弟子顾惊鸿,一天之内第二次想起了当年被小师弟支配的恐惧。 照影从上官玦书房出来的时候,顾惊鸿正背对着他站在一株大树下。 他几步跨过去,用力一巴掌糊在顾惊鸿背心:“走吧老顾!吃夜宵去!” 谁知顾惊鸿的身体明显地僵了一下,自顾自往前走去,也不理他。 照影挑了挑眉,也不怎么在意,跟着一起走了。直到两人除了府,照影才发觉不对劲,拉住正要与他背道而行的顾惊鸿:“你上哪儿去?醉仙楼和烧鸡都不在那边。” 这时‘顾惊鸿’回过身来,面上却蒙着布巾,一双杏眼神色淡淡地望着他。 照影愣了一下:“灵玖?” 穿着夜行衣的灵玖低声道:“嘘,麻烦配合一下,带我去静安王府。” 于是照影就稀里糊涂地被拉着跑了一路。 与此同时,顾惊鸿穿着灵玖换给他的女装,面无表情地端坐在灵玖的房中发呆。 约莫半盏茶过去,灵玖和照影两个轻功绝顶的高手已经到了静安王府附近,这才慢慢停下来。 照影问道:“你干什么?跟你家上官玦吵架了离家出走吗?” 灵玖道:“我找顾瑾有事。” 照影:“这个人可是太后的亲孙子,你跟他能有什么事儿?” 灵玖望着不远处那熟悉又陌生的宅邸,低声道:“我来找我当年的记忆,也来确认,他是否是上官玦的敌人。” 照影想了想道:“虽然任务里没有这一项,但是看在你是老顾师弟的份上,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灵玖摇了摇头:“多谢,但不必了。” 避开静安王府巡逻的侍卫并不难,灵玖很快就来到了王府内院,不出意外地看见了顾瑾披着件黑色的外袍,披散着头发坐在一株繁华盛开的桃树下,身边还摆着一只酒壶,两盏酒杯。 “你果然来了,本王甚是欢喜。”顾瑾没有抬头,却已然发现了灵玖的存在。 灵玖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在顾瑾对面坐下:“王府戒备形同虚设,你故意放我进来。” 顾瑾笑了笑:“不错。” 灵玖:“目的。” 顾瑾动作优雅缓慢地为灵玖斟了酒,将杯子递给他:“小药人,旧地重游的感觉如何?” 灵玖接过酒杯,定定地看着他,吃不准这个人到底想做什么,于是没有说话。 月下清风微凉,吹落几瓣桃花,有一瓣不偏不倚地飘进了灵玖的酒杯里,他淡淡瞥了一眼,却没有立刻移开视线。 而顾瑾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站了起来。 他俯身在灵玖耳边轻笑道:“我想要你做我的药引,换星沉的命。”
第25章 尘封之过往 西诀的小世子被送去北诏的时候不过四岁,最是天真懵懂的年纪。 那一日晴空万里,他的母亲安平长公主笑着送他上了马车。长公主告诉他,要送他去一个很好玩儿的地方,只要他乖乖听嬷嬷的话,父亲母亲很快就会来接他,还给他带上了她亲手做的点心。 于是小世子非常听话,一路上不哭不闹,很快就到了北诏都城。 可是,入了皇宫之后,他再也没见过照顾他的嬷嬷了。 只有四岁的他很疑惑,如果嬷嬷不在了,他又该听谁的话呢? 还没等他想明白这个问题,他就又被接到了静安王府。 那个锦衣华服的男人高高在上地坐着,慵懒地打量着台阶下小小的孩子,眼神晦暗。 片刻后,那男人开口道:“西诀长公主的孩子?母后托本王,好好照看你,从今往后,你就乖乖听我的话。”他将“照看”二字念得缓慢而刻意,颇有几分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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