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司岚已然陷入昏迷了,根本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进入魔界的,只记得自己醒来时,又见到了慕白。 慕白约莫守着他许久了,司岚稍有动作,慕白便站起了身。 神界与魔界的关系三界皆知,司岚起初并不信慕白会救他,还以为慕白要以此事借题发挥,向北境讨要些赏赐。 毕竟那时司幽已成了北境王,若是慕白当真尽力救治司岚,向北境讨要赏赐,司幽必定会给予的,也算合情合理。 可慕白却告诉司岚,他已经寻了司岚很多年了。 “先魔族长公主陨落,她曾育有一子,可我遍寻三界不得见,直到遇见你。你那日掉入沟壑,濒死之际体内封印松动,泄露出了一丝魔气,我这才发现,原来这些年,竟是与你错过了这么多次。” 从一个身份低微的北境殿下,忽而成为先魔族长公主之子,司岚一时难以接受。 他分明记得,司逸在他出生后便对北境公布了他生母的身份,并不是什么魔界中人。 “神界与魔界修习术法不同,因而难以孕育子嗣。起初我们寻找长公主之子时并未往神界那个方向想,如今见你,你体内被人下了封印,是以灵力低微,不曾有半分魔气……” 慕白那时的话还依稀在司岚耳边回荡,那时司岚不愿信,现下他瞧着这幅画,那画上还浮动着他所熟悉的灵力。 那是司逸所有。 司岚有些动摇了。 “这画之所以能在魔界保存数千年之久,是因为画上注入了绘画者的灵力与心血,且这画有灵性,残存了画中人的部分记忆。” “你可以不信我跟你所说的一切,也可以选择继续相信司逸编造的谎言。”慕阙的视线同样落在最右侧那名女子上,眼神柔和,“但你该相信她……你的母亲,是不会骗你的。” 慕阙似是有些不舍,收了那画将画卷交给了司岚,“这画赠你,你若仍有顾虑,便好好瞧瞧这画中人的记忆。我给你时间考虑,但希望……魔尊回归的消息,不要让我等太久。” 慕阙阴冷的气息让司岚很是不适。司岚接过那画卷,只觉无比沉重,视线一时间有些模糊。 “若你所言为真……”司岚长出一口气,眼中弥漫着薄雾,瞧着委屈得紧,“父亲他……是否早已知晓我的身份?他又为何不肯告诉我真相?” “你体内的封印便是司逸所下,所以你觉得,他会从一开始便不知晓你的身份吗?”慕阙冷笑一声。 “至于隐瞒真相的原因……”慕阙眼中压抑着疯狂的怒火,“据我所知,你母亲是临终托孤,将你交于司逸,可司逸……并不喜爱你的母亲。” “他不爱她,自然也恨你。”
第7章 气极昏倒 慕阙的话好似一柄利剑,剑尖刺在司岚心口,令他在痛苦之时仍遍体生寒。 原来……这便是他这么多年来不受司逸喜爱的原因。 他记得,他幼时天真,还曾期待过司逸的关切。他总是不甘,不明白为何分明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可司逸却对自己不闻不问。 是长子亦是唯一的儿子,但司逸却任由司岚受尽他人白眼,甚至性命攸关时也未曾出手相助。 这么多年,司岚都忍受过去了,他从一开始的期待,到失望,再到心如死灰。如今,猛然听闻昔年的真相,他竟还是觉得心痛难当。 原来,当真有人的出生,从一开始便是个错误! 司岚紧紧攥着殿门一角,指尖几乎要陷入门缝。 他腹中翻江倒海地折腾,使得他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却仍抵不过他现下心中痛苦半分。 “尊上?”殷婼几步跨上白玉阶。她瞧着司岚面上冷汗涔涔,不知为何,总有种不安的预感。 而这厢助厄殿内,隐在里间的慕白显出了身形。 “分明有更为温和的方式,你为何要这般激他?” “温和?”慕阙的视线原本留恋在殿内某处的发簪上,闻言放肆地笑了笑,“不若我等到沧海桑田,等他自愿回归魔界?抑或是,等你这个中看不中用的逆子,将他劝回魔界?” “就是不知道,你在他心中的分量,哪怕是你死了……抵得过那西境王的万分之一吗?” “但你如此激他……”慕白自动忽视慕阙言语中某些词汇,“他如今的身体你也看到了,你便不怕他气极之下,爆体而亡吗?” “你懂什么?你这个废物!”慕阙嗤了一声,“他有着一半的先魔族血统,可引魔界内所有浊气为他使用,只要他并非自尽,便无人能在魔界之中取走他的性命。” “小小的激将法而已,不碍事的。” 慕阙神情稍缓,那双看似少年气的眸子定在了他身前的发簪上。 那发簪是先魔族长公主的用物,时间久远,发簪上的魔气早已褪尽。 慕阙却极为珍重般抚过那发簪,好似自发簪上见到了故人。 那一袭绛色染就,那人连发梢上都带着令人迷恋的气息,眉眼带笑…… 长公主,也曾是个笑意盎然,向往自由的女子。 “离开魔界,飞蛾扑火地追寻司逸,甚至临死前也要将骨血绑在司逸身边……”慕阙低声喃喃,“可如今我见司岚,过得并不好啊。” “他落得如此境地,全拜你所赐,你……后悔吗?” 慕阙说着,忽然发了疯般笑出声。 慕白本还想开口,但见慕阙这个模样,也没了再继续的念头。 他早就知道了,慕阙就是个疯子。 慕白冷着脸,向慕阙行礼告退,还未出大殿,便听得殿外殷婼一声惊呼。 什么东西倒下的声音。 “尊上!” - 西境议事殿。 徐芷萋的话一出,在场除了祁晓面色不变之外,紫衿的神情竟难得精彩纷呈。 紫衿素来雅致的声音抖了抖,“徐姑娘,如此重大之事,还请详呈君上。” “是。”徐芷萋拭了拭眼角的泪,娓娓道来,“君上可曾记得五百年前的那一次巡查?” 那次巡查,徐家家主于前方受困,祁晓前去接应。 原本以祁晓登位西境王这数千年的资历,接应个将军而已,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那受困之处有些特殊。 往前数千里,便是封印上古凶兽蛇首之地。 祁晓所修的术法因自身体质,与其余西境中人皆不相同,凡至邪灵力,其属性都对祁晓的灵力有一定的相克。 恰巧那蛇首,便是灵力至邪。 祁晓受蛇首影响,在靠近极北地域之时判断失误,使得军队深陷极北地域…… “那次巡查过后,兄长大病一场,家父的身体也大不如前,便是在前些时日,逝去了……” 徐家现有两类派系,一类是徐将军在世时统领,这一脉留有徐芷萋和兄长两位子嗣,另一类则是徐将军的弟弟,这一脉仅留有一位子嗣,名唤徐幼权。 徐将军走得匆忙,在去世前甚至来不及交代后事,这也导致了徐家两类派系相争,抢夺家主之位的局面。 “兄长病弱,灵力骤减,虽有领兵之意,但却力不从心,而我从未领过兵,纵有心,但无力……所以幼权堂弟便借此欺我派系,妄想将我与兄长赶出徐家,好继任家长之位。” “芷萋无能,不能替君上分忧,但芷萋绝不是自私之辈。徐家两派相争,如今边境军防已不知听谁命令,再这般争下去,不仅徐家会面临分裂,内斗残杀的死局,便是边防也岌岌可危!” 徐芷萋说着便泣不成声,又俯身下去,“是以芷萋恳求君上,救救徐家!” “这……”紫衿眉头紧锁,望了望祁晓,欲言又止。 西境不同于北境专治,祁晓素来不喜干预世家之争,尤其是派系相斗,偏心哪一派对祁晓来说都没有任何好处。 今日他可以插手徐家,明日他便可以插手其余世家,西境的世家独立已久,牵一发而动全身,这等于是在所有世家心中都埋下隐患。 祁晓不可能这样做的。 “你此求,本王不能应。”祁晓背过身去,神色冷淡,“但你既然求见本王,想必已有万全之策,说来听听。” 徐芷萋闻言,似是下了某种决心般,朝祁晓磕了个头,“芷萋斗胆,求君上允我侍奉左右,芷萋愿为君上侧妃。” 让祁晓娶了徐芷萋,这倒是个好法子,毕竟两情相悦,世家是无法阻止西境王姻缘的,而一旦徐芷萋成为侧妃,那她在徐家便有了话语权,也能间接助她兄长夺得家主之位,进而维系徐家的平衡。 只不过唯一的难点便在于……祁晓。 祁晓自登位数千年以来,洁身自好,从未纳过妃。 议事殿内霎时落针可闻,祁晓最终不置可否,紫衿便让人引徐芷萋离去。 待徐芷萋离去后,紫衿犹疑着问道:“君上,可要允她?” 祁晓这人向来说一不二,甚少有拿不定主意的时候,祁晓既然没有直接拒绝,那便说明祁晓在考虑此事,只是未有定论。 祁晓不曾正面回答紫衿的问题,倒是无甚情绪地勾了勾唇角,反问:“你觉得,君王在位,是否该落人话柄?” 此话一出,紫衿立时便明白了。 五百年前祁晓判断失误一事,仅在徐家和西境几位地位较高的神官之间流传,其余人是不知晓的。 但知晓内情的人便明白,徐将军的死,还有徐芷萋兄长的病弱,都与祁晓脱不了干系,他们是为了救祁晓,救军队,才会走到如今这一步的。 徐芷萋也正是依靠这一点,才敢求见祁晓。 她猜测祁晓不会拒绝,因为祁晓是天生的上位者,上位者懂得利益权衡。 祁晓绝不会容许自己落下一个致将领死亡,却还漠视遗孤的话柄。 “那……君上您娶了她,司岚殿下怎么办?” 紫衿问得自然,祁晓却有些不解,“这与司岚有何干系?” 不是……紫衿简直想扶额,祁晓这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您娶侧妃,虽不昭告神界,但必然行礼,届时司岚殿下也会知晓此事,他不会不悦吗?” “他……”祁晓想了想司岚知晓此事的模样,紫衿说的在理,司岚连那日紫衿进入凌云间皆那般在意,想必纳侧妃,司岚也会在意的。 “那便瞒着吧。”祁晓道。 “瞒?”紫衿这一刻竟有些看不懂祁晓了。除非命令禁止司岚进入西境,否则行礼那日,西境众人观礼,总归会见到的,这如何能瞒得住? 紫衿觉着好笑,难得逾矩一回,问出了一个她这些年颇为好奇的问题,“君上,您爱司岚殿下吗?” 若是不爱,纳侧妃便纳了,何苦顾及司岚的感受?但若是爱,却又可以毫无芥蒂地纳妃。 紫衿是当真不明白。 兴许是紫衿问得直接,祁晓居然认真地考虑了一次他和司岚之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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