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回去吧。”慕白无意多说,拽紧了殷婼便要离去。 殷婼却没有动。 “我从前不愿相信尊上已死,但今日去北境祭奠,我才明白物是人非,即便再不愿意相信,尊上身死的事实,也无法抹去了……” 殷婼立在石碑前不远处,叹息着挣开了慕白,“在梦灵一族中,若有族人死去,便会点上一盏长明灯。” 殷婼不顾浊气的侵蚀,幻化一盏长明灯捧在掌心,朝石碑界限处那条虚无的忘河走去。 点灯后,沿河直下,这是梦灵一族的习俗。 魔界只有这处忘河随浊气流动,其余的河皆是静寂。 慕白本还想将殷婼再次拉回来,毕竟那石碑处的浊气实是过甚,但他张了张口,瞧见殷婼毫无停歇的脚步时,终是将话咽了回去。 他双手交扣,叠了几道阵法,自殷婼头顶笼罩而下,替她隔去浊气的侵袭。 阵法隐于无形,长明灯的灯光却亮起,在忘河上自成一方天地。 忽然,慕白听见殷婼惊讶地“咦”了一声。 “这长明灯为何……” 慕白瞬息即至,他从殷婼的角度,看见那原本亮着的灯光兀自灭了去。 殷婼凝着灵力,再次尝试点灯。但结果仍是同上一次一样,点灯片刻即灭。 长明灯亮则往生,魂魄消散于世间,若是长明灯无法点燃,那便意味着……当为现世之人! 殷婼眼底霎时闪过泪光,她捂着嘴,声音颤抖,“尊上……还活着。” …… 司岚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光怪陆离。 起初是在北境,而后又是西境,兜兜转转,最后停在北境云阶之上。 廊下夜明珠投下柔光,将他身前的司幽映照得纤尘不侵。 “小幽,我……近些时日阅览旧史,旧史中曾提及,数万年前一战,四境损伤过半,以至于如今分境而治,万年难以恢复如初。既然分境捉襟见肘,为何……不考虑四境合一呢?” 司岚记得这些话,那是在许多年前了,他第一次向司幽提及四境合一。 那时他受祁晓蒙蔽,祁晓同他语气软些,他便心心念念地要同司幽游说。 闻言,司幽眸中闪过一丝难以觉察的冰冷,她转身时神情又恰到好处地收敛了去,“兄长怎会开始忧心这些?四境之事,四境自有论断。” “我不过是观旧史有感,倒也不曾忧心。”司岚错开视线,尽力瞧在别处,他不敢直视司幽探究的目光,“小幽说得对,总归这是君王该考虑的事,你心中有数便好。” “是啊,心中有数。”司幽的视线从司岚面上缓缓掠过,她眼眸半阖,也不再去看司岚,只道:“不过兄长近日皆在西境,这西境旧史所载,到底非我族类,兄长还是少看为好。” “我知道了。”司岚点了点头,转身欲走时,他听闻司幽似是夹着叹息的一声。 “今日,兄长仍是不愿留在北境吗?” 司岚没回头,也就没看见司幽面上稍显复杂的神色。 那一声叹息,不合时宜地,司岚忆起北境覆灭那日…… 记忆中某些片段逐渐清晰,他忽然便想起来,这种规劝的话语,其实司幽很早之前便同他说过了。 早在司幽入北境后不久,早在……他第一次想向祁晓表明心意之后。 只不过他那时糊涂,从未明白司幽身为局外人,旁观者清的道理。 现如今想想,司幽继任北境王千年,她为上位者,祁晓暗中进行的动作她怎会没有察觉? 她大抵是察觉到了的,但木已成舟,她无法再更改现有局面。 她本有很多次机会可以点破这些事,她大可以将证据摆在司岚面前,让司岚断了和祁晓的联系。 可是她没有。 她见过司岚对祁晓的爱慕之态,便知无法根除,她不愿让司岚一败涂地。 司岚记得,司幽总会问他是否如愿……那时的司岚不懂,原来司幽想知道的不是这些,她只是想 让司岚回头。 回头看看,才知道这世上并非只有祁晓一人。 但司岚醒悟得太晚了,他清清楚楚地听见自己拒绝了司幽。 廊下的夜明珠似是燃尽了光亮。 他瞧见自己摇了摇头,往夜色中走去。 “我不愿留在北境,我想……陪他一道去边境巡查。” 他那时的眼底满是柔光。 “祁晓哥哥……他在等我。” 好啦,今天的第二更完成啦,明天23点50分左右更新下一章 哈~~
第29章 西境王闭关的消息传遍了整个西境。 匆忙而来的仙医未曾入内便被遣退了去, 凌云间外只余下紫衿愁容满面。 而闭关之处…… 祁晓摊开面前的宣纸,极为熟练地执笔,在宣纸上一笔一划地写着。 墨色渲染, 平铺入了他的脑海之中。 记忆中落下磅礴大雨。 祁晓也想到了数百年前边境巡查一事。 兴许是因了大权在握,祁晓所愿终有实现的可能,那些时日, 他和司岚的关系出奇地缓和, 在边境巡查之前,他有意无意地向司岚透露了四境合一的提议。 所谓四境合一,自然要四境各主点头应允,如今西境的实力碾压东境和南境,若是强势提出四境合一, 实现的可能性不可谓不大, 唯一的难点便在于——北境。 北境是四境之首,且北境以灵脉为尊, 无论是修行速度抑或是灵力强度皆大大超越其余三境, 即便联合三境, 也难以与北境硬抗。 故而, 祁晓需要一个帮手。 司岚便是最好的帮手。 借司岚之口, 向司幽提及四境合一, 不管是刻意还是无意, 只要这个建议能传到司幽耳中, 祁晓便算赢了一半。 司幽懂得四境合一的利处,即便她一时拒绝,日后, 又或者说待西境和北境形势稳定之后, 司幽必定会认真考虑这个建议。 到那个时候, 再联合三境向司幽施压,祁晓所愿便很快能达成了。 这种形势下,司岚这颗棋子对祁晓来说便不再重要了。 维系了数年之久,这颗棋子的作用终于发挥到了极致。 祁晓,没必要再陪着司岚演戏了。 但…… 祁晓还是带着司岚去了边境。 边境巡查此等要事,司岚原本便没有资格前往的,何况那日军队还出了异常,事关西境政事,祁晓便更不愿司岚知晓了,于是他将司岚留在了原地。 蛇首之力对祁晓有影响,这一点祁晓很清楚,但他只是没料到,那一日的影响足以让他判断失误。 他不仅没能接应回军队,还让徐家家主自此一病不起,这是他身为君王的失职,为此,他亲自守了徐家家主三个月…… “君上。”面前不知何时传来和煦轻柔的声音。祁晓抬眼,方才见到那声音的源头,是一名女子。 祁晓没见过徐芷萋,但徐芷萋却是将祁晓的模样自画中刻入脑海,反反复复研习过数千遍的。 她得体地点破了自己的身份,并说明了来意,“君上日夜照料家父,此等大恩,徐家上下感念,但君上前些时日亦是受了伤,不应如此操劳。” “恕芷萋自作主张,在前营替君上设了宴,众军士,皆想一睹君上的风采。” 徐家受创,军中士气低迷,设宴亦能缓解氛围,故而祁晓没有拒绝。 但祁晓没想到,徐芷萋会借此机会,在众人面前朝他哭诉。 “家父常言,君上礼贤下士,待我徐家是极好的,还日日嘱咐芷萋,若有一日能见到君上,应当结草衔环,铭记于心,但芷萋无能,竟让君上平白受累这么些时日……” 徐芷萋说着,便哭着往祁晓怀里钻。 如此大胆的举动,祁晓本应怒斥徐芷萋无礼,可如今徐家家主伤势未愈,徐芷萋这一哭,怎么看都是因了回忆父亲教导而哭。 这样的父女情深,哪怕情急之下举止逾矩了些,言语亦是得当的,祁晓不应呵斥。 况且为了祁晓的威严,祁晓判断失误一事,除了当时的几位神官,便也只有如今的徐芷萋知晓…… 祁晓冷漠的眉眼霎时和缓了些,他低声道:“徐将军之言中肯,本王记下了。” 他大抵猜到了徐芷萋所为何意,不过是仗着有他在,想借着他的面子,镇一镇这满营的人。 虽说心思不纯,但看在徐家家主的份上,他便勉强佯装片刻。 这厢徐芷萋仍在哭着,微弱的哭声揪得人心疼。满营的军士寂静,唯有徐芷萋的哭声和祁晓时不时的一句安抚之言。 在外人看来,便是极为祥和的场面。 直至司岚的出现。 祁晓抬眼便能瞧见司岚的眼神。 那是风尘仆仆而来,却又将自身掩于尘埃之下的悲哀与失望。 忽地,祁晓安抚的话顿了一顿。 他心中涌上一丝极为陌生的情绪。 在他数千年的人生中,无情淡漠,好似是如影随形,以至于他那时根本不明白,瞧见那样的司岚,他为何会觉得莫名。 到如今,他才知道,那种陌生的情绪,是心疼。 是动心之后的心疼。 他早在数百年前,便已对司岚动了心。 只是可笑,司岚的情意终结在那一眼,而他的情意,却在那一眼生根。 他明白得太晚了。 祁晓写尽了最后一张宣纸。 那宣纸上密密麻麻地全都是司岚的名字,有的甚至力透纸背。 而宣纸之上,虚空中悬浮着西境所有典籍,典籍被人以灵力翻阅,停在了复活身死之人的记载上。 墨滴在宣纸上,混杂着祁晓心口的血色…… 就如同他此刻下坠的心绪一般。 他翻遍了西境的典籍,甚至将上古时期的记载皆查阅了一遍……但他没有找到复活司岚的方法。 - 慕白和殷婼再一次去了北境废墟。 按照殷婼的猜想,司岚百年前在北境逝去,如今还活着却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大抵是被困住了,而这困住司岚之地,极有可能便是北境灵脉旧址。 “可昔日你也查探过此处,并无异常,不是吗?”慕白面色严肃。 殷婼摇了摇头,“尊上身躯消散,那必然是魂魄受困,这世间能困住魂魄的术法少之又少,我昔年并不知此事,是以神界的术法相探,故而一无所获。” 说着,殷婼俯下身,将指尖搭在灵脉坍塌之处。 她并非三界中人,且梦灵一族的术法奇特,用来探查魂魄受困最好不过了。 但……殷婼不一会便睁开了双眼。 她瞧着慕白,面色有些不自然,“你……可否借我些魔气?” 她适才心急寻人,竟忘了自己本身便灵力不济,无法施展梦灵一族的术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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