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是整个北境求着他来。 甫一踏入外殿,浓郁的灵气便扑面而来,外殿守着的仙侍早已识趣地退下,司岚轻而易举地入内。 “兄长?”司幽尚不知现下境况,疑惑地皱着眉。她记得,她从未传召过司岚。 “小幽。”司岚缓步行着,神情之上难得缀上温和,“随我去灵仰台吧,各地神官们都在等你。” “灵仰台?”那是北境王交接之地,司幽立时明白了什么,讽刺地笑出声,“他们这是想以下犯上,逼我让出北境王之位吗?” 可如今的北境,即便她让出了北境王之位,能继任北境王之人亦是不曾出现…… 司幽的思绪忽然卡住一瞬,不对,并非没有继任之人。 若她让位,继任君王之人便只能是司岚! 司幽面上的笑意僵住,她在司岚面前素来温和的态度土崩瓦解,她看向近前的司岚,忽然之间,她觉得有些陌生。 “兄长,神官们逼我让位,此事你早已知晓?你……要代替我成为北境王吗?” 司岚笑了笑,不置可否。 但如此从容,丝毫不念及旧情,这样的人不是司幽所熟悉的兄长,她的思绪在电光火石间流转,继而恍然大悟。 北境流言出现不足一月,便连北境内部皆难以达成一致,可司岚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返回北境,且与神官串通,要于今日.逼她上灵仰台。 这一切的一切根本不是巧合,而是早有预谋。 所以…… 司幽眼底分外诧异,“灵脉暴动,抑或是北境流言,这些事都是你挑起的?” “到底是聪颖,不愧是司逸一早便定下的继承人。”司岚笑意愈深,可眉目间却再不似往昔柔和。 司幽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最初的诧异过后,她没有像司岚预料中那样气急败坏,而是忧心忡忡地看着司岚,“成为北境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灵脉认主并非易事,你引发灵脉暴动,必然会受灵脉排挤……” 直至此刻,司幽所担忧的既不是北境中人,也不是自己的王位,她在担忧司岚。 这让司岚眼底的笑意皲裂了一瞬,他再也不想听司幽所言,径自转过身,将那些能动摇人心的话隔绝在外。 “我知道,这君王之位原本便是你的。你引发灵脉暴动,踏着北境中人的鲜血登上王位是为诟病,我不希望你成为后世口中的暴君。兄长,你听我一句劝,若你当真想成为北境王,可以另寻他法,没必要让北境深受荼毒……” “够了!”司岚打断她。说到底,司幽还是以北境为先。 司幽口中总是大义。从前也好如今也罢,司幽总在劝他,劝他放下成见,劝他安于现状,劝他以大局为重,说来说去都是为了北境,这才是司逸想要培养的继承人。 可是司幽不明白,司岚跟她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司岚从黑暗中来,便该去往黑暗。 “其实这许多年来,我有一件事一直想不通。”司岚推开殿门,他背对着司幽,面上的神情不甚清明,“你说,这些事都是为了我好,若是……让你舍下司逸的教导,若我如今让你背叛司逸的命令,与我同行,你愿意吗?” 昔日司逸耳提面命之言犹在,那时空旷的大殿后,司岚听着亲生父亲的诋毁,他将视线投向了殿内跪着的司幽。 彼时,在司岚期望的眼神中,司幽叩首,低声应诺。 “司幽谨记,此生,决不让兄长手握半分北境的实权。” 司幽打破了司岚的期许。 她道:“我不愿意。” “世父对我有养育教导之恩,我不能违背他的命令,何况逝者为大,你所言,没有假如。” 司幽看着司岚的背影,一双眼平白泛红,“可我……亦是将你当作我的亲兄长。” 正因看重,司幽才不希望司岚沾染罪孽。 可这样的看重,司岚如今不需要。 他淡淡地勾着唇,好似在说着什么与己无关之事,“所以,我,你,还有司逸,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从前,现在,你都救不了我。” 那样冷漠的话语,不带任何温度地吐出司逸的名字时,司幽脑海中忽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那想法令她无比震惊,也无法与司岚联系在一起。 可偏偏……鬼使神差地,她问:“你不喜世父,甚至怨怼于他……他的死,是你所为吗?” 司岚抬眸,随即跨出殿门,他没有回答,但身前殿门大开,天光映接之下的沉默,便是最好的回答。 司岚的身影隐入天光之中。 “前去灵仰台吧,北境的神官们该等急了。” - 灵脉认主不易,若要以司岚如今非仙非魔的身份,确实难以使得灵脉认主,不过此前司岚取得了司幽的血,有司幽的血加持,灵脉混淆了司幽与司岚的身份,这才使得司岚成功获得灵脉认主,继任北境王。 原本按照北境神官的意思,北境易主,是需得通告神界,君王正统尚需承天道洗礼,不过司岚有意按下了继任仪式,便也使得北境易主的消息封锁在北境之中,暂时无法向外传递。 “尊上。”眼看着司岚要再次进入灵脉,四下无人之际,殷婼有些担忧地道:“如今灵脉已认主,尊上为何还要进入灵脉?莫非……尊上仍是想使用血祭一术吗?” 殷婼特意从魔界赶至北境,便是不希望司岚使用禁术。一旦使用禁术,届时被天道察觉,司岚便难逃覆灭。 “我依靠司幽之血才使得灵脉认主,此法短期可行,但长此以往必会受灵脉排挤,唯有血祭一术,能彻底掌控灵脉。” 司岚说着便有些不耐,“你不好好待在魔界,跑来北境作甚?以你如今的灵力,无法在北境久待。” 司岚记得殷婼曾为他耗尽灵力,如今不过是凭着梦灵之身在强撑,耗损的灵力只怕数千年皆难以修复,与其担忧他,还不如担忧殷婼自己。 “可是……”殷婼还想再劝,却见司岚已然打开了灵脉的结界,径自入内了。 殷婼轻声叹息。 她身为三界之外的生灵,方才知晓天道管辖之下,使用禁术有多大的危害,此前慕阙仍在,司岚提出禁术是不得已而为之,没想到如今……兜兜转转仍是逃不过。 望着灵脉之上时不时涌现的血光,她神情复杂地摇摇头,难得在私事上传音慕白,让他赶来北境替司岚护法。 “我现下无法在北境久待,但君上执意使用禁术,我实是忧心,你替我好好照顾他。” 一路风尘仆仆的慕白被殷婼这么迎面一句,脸色霎时暗了几分,“我说殷婼,他好歹也是魔尊,就算今日便要三界大战,他也不会死得那么快,你担心他,都不如担心一下身为魔界先锋的我!” “闭嘴!”殷婼眼底薄怒,但架不住灵力耗尽,心绪起伏之下面色又白了几分,“若是尊上有半分不测,你……” 话未说完,殷婼便捂着嘴轻咳。 眼见着殷婼面色愈发苍白,慕白实是看不过眼,扶着她的背柔声安抚,“好了我知道了,若是司岚出事,我提头来见,行了吧?” 殷婼咳得眼底见了泪,她眨着泪眼朦胧的一双眼,轻轻点了点头。 离开之前,殷婼最后望了一眼灵脉,那里阵法不歇,血色愈加明显。 她闭了闭眼,终是转身,离开了北境。 血祭之术持续了三个时辰。 有慕白的护法,加之北境灵脉本就是禁地,因而也没有人会来打扰司岚,只不过这血祭一术佐以一半心头血,确是耗费心力,司岚自灵脉出来时,便连脚步皆有些不稳。 还是慕白眼疾手快扶了一把,“走得这般急,要去何处?” 对于慕白的到来,司岚稍加思索便知晓缘由,并没有过多疑问,只抬手避开了慕白的搀扶,自行调理体内灵力。 他虽耗费心力,但血祭一术过后,灵脉与他捆绑,他可随时调用灵脉之力,再不似之前那般虚弱了。 “血祭过后,我的魔气会渗入灵脉。灵脉之力,乃至于整个北境的灵力皆可为魔界调动,但魔气的渗入需要时间,至多一日。在这一日之内,灵脉不能有任何变数。” 如今整个北境皆在司岚掌握之中,其余三境不知北境变动,更是不可能前来支援,只有一人,修为高强,魔气难以渗入,有可能打乱他的计划。 司岚越过慕白,抬手制止了慕白的亦步亦趋,“不必跟着我。” 他要亲自去处理这个变数。 - 司幽被软禁在了北境王居所。 原本司岚继任君王,司幽便该搬离居所才对,但灵脉认主一结束,司岚便派人将司幽软禁了起来。 以司幽的修为,虽说如今伤势未愈,但也不至于受人胁迫,司幽之所以没有反抗,是想再见司岚一面。 她心中仍有疑虑,想当面问问司岚。 她独自一人静静立在内殿,瞧着主位出神,忽闻殿门被人推开的声音,她下意识地回头…… 逆着夜色,殿外之人远去,唯有一人踏着夜色而来。 那人身上两股气息交杂,魔气在那人周身萦绕,仿若另一道影子。 如今,他是连掩饰皆不屑了。 “原来如此。”司幽平静地瞧着司岚。 在司岚没来之前,她仍百思不得其解,她不明白本可以有更为温和的方式,为何司岚不用,而是要费尽心思设局,筹谋多日? 但如今见到司岚周身的魔气,司幽终是明白了,“原来世父从不愿提及你的身世,竟是因为你拥有魔界血脉……兄长,你从何时起,想对北境出手的?你想以北境之力做什么?挑起三界大战吗?” 司幽有着上位者的直觉,仅仅只是转瞬间的思索,她便能猜到司岚的意图。 只可惜,太晚了。 司岚眼底瞧不出什么情绪,他忽视了司幽的话,而是抬手亮了亮指尖勾着的酒壶,道:“小幽,可否与我共饮一杯?” 那酒壶上明晃晃的魔气,并非神界所有,以司幽的修为不可能看不出那酒有何效用,她不由得皱了皱眉,“若我拒绝呢?” 司岚觉得好笑,径自往主位走去,将酒壶搁在案上。 他朝司幽伸出指尖,隔着遥远的距离,淡淡道:“其实我很羡慕你。” 权力,地位,天赋,还有司逸无时无刻的关怀,这些司幽所拥有的,全都是司岚所期盼的。 可以说,没有人会不羡慕司幽这种平步青云的人生。 “你说错了,兄长。是我羡慕你才对。”司幽顿了顿,而后也朝主位走去,在司岚的对面坐下。 “我羡慕你不曾有期望加身,不曾有职权束缚。我这一生,好似自出生起便要为神界,为北境而活,从未有人问过我愿不愿意。” 司幽抬手搭在司岚指尖上,她看着司岚,眼底闪过一丝悲凉,“但是,若我早一点知晓你的想法,你所羡慕的,你所期盼的,我兴许都能给你,哪怕倾我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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