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怪物融入尘泥,而这边的雁音状况也并不好。 李浔的那一箭像是射到了他的身上,他捂着胸膛开始急喘气,嘴中一口接着一口地呕着鲜血,如黑曜石般的双眸也开始渐渐地涣散,失去光芒。 “不,不……”在这样的疼痛之中,他还在身上搜罗着,似乎在寻找有没有能让他再一次重生的东西,“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最后一天了,最后一天了……明明一切都准备好了。” 他的呓语还带着恨意。“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阻拦我……都怪你们,都怪你们……我要杀了你们,只要杀了你们前朝的荣光就可以回来。” 李浔抬着希声走近,剑尖抵在了雁音的喉咙处,微微用力刺进去一些,又笑着说:“与我们无关,你做恶多端,这是你的报应。” 随后残忍地宣布,“你计不成,乃天命也。” 听到这句话,癫狂的雁音瞪大了双眼,眼中写满愤恨、不甘、不可置信。 李浔权当没有看见,手下一用力,整个剑身都插入了对方的喉咙中,接着用力一挥,那颗不甘瞑目的脑袋就滚落在了地上,滚烫的鲜血从断口处喷出,撒了一地。 此间再也听不见雁音的声音了,只剩下了树叶轻晃、风卷过枯草的细微声响。 这个偏僻的楼阁终于又恢复了从前的宁静。 大晏,终于又恢复了从前的宁静。 作者有话说: 李浔,打断施法。
第180章 【柒拾陆】了 主谋已死,围住登云阁的人皮傀儡便没了指挥,顿时像无头苍蝇一般乱窜,也很快便被侍卫给一一拿下处理干净。 腥臭的血水、黑水泡入了地里、浸入了宫墙中,熏人的臭味久经不散,春雨冲刷了好几日,才堪堪能够容忍。 垮掉的人皮被他们存了下来,循着人皮的相貌将这些人的身份都查了清楚,枉死的便发放了一大笔的银两,派人送回家中让他们入土为安。 而雁音,那个前朝遗党、罪魁祸首,他的好几具尸身最后被堆在了一起,放于火中,随着他的金乌图腾、复国妄念一起烧了个干净。 最终大火燃尽,只炼成了几颗金珠,灰也没能落下一把。 主谋都处理干净了,那像柴源进这样孽党的“左膀右臂”,处理起来其实也不算困难。 雁音死后的第二日,天光还未大亮,晏淮清就下令让侍卫长带着人查封了云锦阁,又正正好好地撞上了想要出逃的柴源进,他的包袱当中带着一个模样精致的金乌图腾,还有当时挂在密室当中的玄色龙袍、法袍。 如此一来,人赃并获、辩无可辩。 而其余的孽党也在后续行动中被一一清理干净。 在后来的审讯当中,他们才发现,这群人对着前朝的金乌图腾有着近乎虔诚的信仰,也是前朝最忠实的拥趸。他们信奉着金乌的力量,认为这个形似太阳的图腾,能够给他们带来与天地相齐的长寿。 然而改朝换代之后,金乌也成为了历史的遗物,所以他们举众人之力,不顾一切地想要恢复前朝的荣光。 而雁音,与其说是他们的首领,不如说是容纳了他们所有人期待、希冀、信仰的,含着前朝皇室血脉的一个符号、容器。 到底是谁控制了谁、谁利用了谁,到最后也说不清。 总之在三月的春雨当中,斩首了孽党、叛贼无数。 鲜血如潮般染红了京都的土地,也轰轰烈烈地宣告了此事的结束。 - 天启二年四月初一,晏淮清和李浔在坤宁宫植下了一批玉兰树。 他二人搬了副桌椅,坐在院子里,日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地面上,随着风轻轻晃荡,他们一边煮茶一边欣赏着满院翠绿的叶子,享受着仿佛是偷来的闲暇。 “沈将军自请再回上阳,他说那地方他待惯了,也将那里当做了自己的故乡。”晏淮清往茶盏当中倒了杯热茶,被泡开的茶叶沉浮在滚烫的热水之中,肆意舒展着。 从前没什么感觉,如今瞧着也有趣味。 李浔闭眸深嗅了一口茶香,却还是端着冷的灌下了肚,他回忆了片刻说:“上阳啊,那确实是个好地方。” “与天相连的草原、满是星子的夜幕、悠然吃草的牛羊……重华得了空,可以微服私访一次,也可以好好地看看大晏的江山。” 晏淮清一顿,只觉对方这话说得怪异,可一时之间又寻不出错处在哪里。 他端着茶盏抿了一口热茶,任由茶叶清新的香气在口中漫开、染遍唇舌,满嘴茶香,他的心情也明朗了许多。 啜饮几口,又状似无意地开了口。“李浔……如今家国大事都已解决得差不多了,倒是能空出时间来谈谈其他的了,你……” 他话还没有说完,李浔倏地偏头看向了他,眼中带着笑,又似乎没有。 而后接了一句,“天似乎阴了。” “嗯?”于是晏淮清不自觉地抬头看了眼天。 果真、果真,明明方才还万里无云,却忽地就沉了下来,那厚实的乌云也不知是被什么风吹来的,层层覆盖挡住了正暖的日头,就连吹过的风都有些阴冷了。 他最后也只得说一句,“这天怪得很。” 李浔很轻地笑了夏,没接话,饮了半杯茶后,半眯着眼睛懒靠在太师椅上,懒洋洋地念道:“偷得浮生半日闲。” 又说:“这样好的日子,以后怕是不多了。” 晏淮清蓦地一慌,未经思考地就俯身去拉住了李浔的手,感受到了熟悉的热之后,心中才微微地放松了一些。“会有的,往后有我在。” 他不善乱世带兵作战,可太平年间治国却还算擅长。 往后有他在,定然不会再让李浔像从前那般劳累了,也定然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辱他。 听着这短短的几个字,李浔也像是动容,直接偏过身与他额头对额头,两人的鼻息就在方寸之间纠缠相融。晏淮清颤了颤,只觉得身子有些发热。 “我相信,有你在大晏会更好的。”李浔说。 “海晏河清、盛世太平。” 这话不是李浔第一次说,可他不知怎得,这次听见眼眶竟然有些泛热。 而后,就又听见李浔说:“重华,李浔于人世间漂泊了一十七年,遇见你,是好运气。” 李浔羁旅他乡、晏淮清无亲无依,两人遇见在一起、纠缠在一起,哪怕是悬浮着,也给了彼此一个依靠,告诉对方,这人世间你终于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于是晏淮清也说。 他说:“人生跌宕,多数都是易碎的泡影,得李浔,是重华之幸。” 李浔维持着这个姿势看了晏淮清许久,忽然轻啄了一下晏淮清的唇角,却又在该缠绵的时候忽地拉开了距离,轻叹了声,“嗨呀,这凉风,怕不是四月也要飞雪了?” 升起的酸涩又被压了下去,晏淮清被引开了注意,便笑了笑。“那我们进去吧,来年玉兰总会开的。” 哪知李浔闻言却摇了摇头,“我想去看看晏悯。” 晏淮清面上的笑收了些,沉吟半响,最终还是阻拦。 亲友皆失,李浔想要和晏悯单独地算一笔账也正常。 可他又不免多说一句,“去吧,不管做什么,总归是有我在的。” 李浔点了点头,在东暖阁拿了什么东西就往外走了。 晏淮清看着那人走出坤宁宫的背影,心忽然重重地跳了一下,没由来地生出了些不安。 在东暖阁等了约莫一个时辰,骤然觉得越来越冷,他探头往窗外看去,发现竟然真的飘忽着下了雪。 心中一紧,突然想起李浔临走之前,是带走了希声。 - “陛下,许久未见。”李浔倒了一杯热茶端到晏悯的面前。 而被五花大绑在了那个刻满了小篆的石碑上的晏悯,自然无福消受。 “哎呀呀,瞧我,都忘了陛下如今不能开口言了。”他模样诚惶诚恐,即刻拉下了堵在晏悯口中的布团。“陛下恕罪啊。” 晏悯当下便开口怒骂,“你个贱婢!” 李浔面上的笑一收,即刻端坐了身体,又自顾自地啜饮起了茶水。 热的,还是不太习惯。 “枉朕这么多年对你的信任,当真是阉人无义、贱婢无情,你这没根的东西。”骂完,又怒目盯着李浔,阴恻恻地说:“晏淮清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这样帮着他欺瞒朕、陷害朕?” 说完,情绪却莫名地压了下去,模样阴沉,不知在盘算什么。 李浔好整以暇地饮茶,并不着急,他有的是耐心。 片刻后,又听见晏悯说:“他给了你什么,朕愿加倍酬谢,只要你……” “嘘——”他不爱听,便抬指贴唇,让晏悯噤声。 “晏悯,你可还记得玉龙关?”问完,他又兀自懊恼一番。“瞧我问的话,你当然还记得,那可是被你卖了两次的地方,那可是魏家军镇守了多年的地方,你怎么会不记得。” 而后又问:“那你可知道我到底姓甚名谁,又从哪里来的?” 晏悯眉头一皱,身体也绷直不少。 “我姓李,名寒浔,不是什么世家贵族,爹娘也不过是玉龙关普通的乡野村夫。” “七岁之前,我的日子都算得上顺遂美满,可惜盛元七年突生变故,让我家破人亡,你猜猜这个变故是什么?” 李浔嘴角露出了一个夸张笑,眼中却并无笑意,“我们的陛下如此聪明,一定猜到了对不对?” “哈——”他轻叹了一口,突生出了多说一些的想法。“盛元十三年,我再次离开故土,来到了京都,这一待就是十二年。 “无依无靠、满身的毒……我活得苦痛也活得艰难,每每午夜梦回,都能看到我阿爹阿娘还有妹妹将死的脸,于是便再也睡不着了,只能守着更漏到天明。 “十二年间,我曾数次将希声架在脖颈上,怀中也一直带着见血封喉的毒药,只等哪一日撑不下去了,便赴黄泉去寻我的血亲……但我一直活到了现在。” “你猜我为什么活到了现在?”他撑着小几,俯身向前拉近了和晏悯的距离,一字一句地说:“因为我在等今天,我在等真相大白,能够手刃仇人的这一天!这便是我活着唯一的念想、唯一的目的!” 乡野村夫李寒浔,早已死在了盛元七年的那个冬天,和自己的阿爹阿娘妹妹一起,化为尘泥,融于玉龙关的每一寸土地。怨念枯骨,组成了后来的司礼监掌印李浔,那一口气、那些消磨不了的恨意,撑着这具神魂俱灭的躯壳活到了今天! 可这些话,他从未对任何人说,因为不能对任何人说。 没想到,最后能肆无忌惮吐露而出的对象,竟然是这个他憎怨了十多年的仇人。 不知该唏嘘人生的无常,还是该感慨人生的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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