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一朵玫瑰 在进入洞房之前,我犹豫了很久,婚宴的前厅和内宅之间隔着一道院门,进门就是玫瑰园。她们已经把我的新娘送进了内室,我在园中徘徊,最终折下一支粉白的玫瑰,我手里不安的捻着这支唯一出自于我的馈赠,踏入了我新娘的内室。 内室里昏暗,她头戴大红色绢罗姑姑冠,冠顶插一根闪烁着蓝翠色暗光的孔雀翎。她有一张圆圆的肉嘟嘟的小脸,可爱的小嘴向外嘟着。淡眉细目的十六岁女孩,粉团团一样的脸蛋搽了胭脂。我轻轻的走到床边,紧张的手心里全是汗,那支粉白的玫瑰已经被我的手温焐热。我把它递到我新娘的面前,用愧疚的声音对她说:“给你的。”她扑闪着睫毛惊奇的看着我,然后伸手接过那朵不值钱的花。她微笑着把那花凑近自己可爱的小圆鼻头,嗅着那香味,她笑了,笑的沉醉无邪。 我被她的笑弄的无比尴尬,我鼓足了自己的勇气,告诉她,我虽然一无所有,但我会尽自己的全力去爱她,尊重她,我会在这里拼出一番自己的事业,让她不至于因为有我而蒙羞。 我们两个倒在床上,用彼此的体温相互温暖对方。窗棂外有人影晃过,那是对方母亲派来听房的丫鬟,她们饶有兴味的缩在我们卧室的窗棂根下,只等着那一声令人欢喜的,处女的尖叫。我脱了自己的衣服,我的新娘用她娇嫩的小手抚摸着我身体上的那些创痕,她把自己柔软的小嘴贴了上去,吻那被烙出的马印。我们两具躯体纠缠在一起,带着激动与兴奋的汗水。她用她的小拳头撒娇似的捶我,挑逗我发起进攻。我们在床上翻滚、呻吟,直到她在我的身下发出一声尖叫。那声音划破了寂静黑沉的夜,如一道光,照亮了我们彼此的心。我听见窗外有人发出嬉笑,然后是几个女孩子的声音,她们嬉闹耍笑着跑走了,因为她们已经听到了该听的东西。 我把手向下一摸,那里湿湿的,腻滑无比。我的手指上染了血色,我把那点血放进口里品尝,那是我妻子带着咸涩味道的,处女的血。我的妻子身上都搽了香粉,象条滑腻的鱼,她看着我把手指放入口中品尝,不自觉的笑出声来。她在我面前并不羞涩,我拥抱着她,把她小小的身体揉进自己的怀里,我们彼此相互用各种方式来试探对方的快感之源,彼此深入,相互挑逗,直到完全了解对方的肉体。 “你不象我哥哥。”别速真说:“你肯在床上花心思讨女人的欢心,我哥哥安童可不会这套。老实告诉我,你以前有过多少女人?” 我说:“你应该已经知道了。” “但我要你亲口对我承认。”她不依不饶。 面对她的追索,我决定老实招供,我亲口告诉她,我在波斯有妻妾还有孩子,是掌握一切的合汗令我抛弃了那一切在这里安家。我告诉我的新妻子,我再也不回去了,这里就是我的家。 她颦眉,说,你抛弃了他们,你抛弃了为你生儿育女的女人。我回敬她说,是你的合汗令我抛弃他们的,你的合汗掌握着我的一切,由得他却不由得我,我只是他的奴仆,我本就没有自由。你札剌亦儿家都比我更高贵些。 她赌气,翻过身去把后背给我,但是又忍不住想回头看我,我把她的身体扳回来,说,我是合汗的奴仆,但在这里我是你的奴仆。她还在假装生气,用小手轻轻的打了我的脸。我抓住她的手,引至我身下,让她抹我男人的下身。她故作惊骇的吐了吐舌头,笑着说,真粗真硬还烫手。我说,夜还长,离天明还早,我们再来一次如何?她笑了,说,再来一次可得我在上面!我笑,说,随便你。 她骑在我身体上的样子,让我想起我的表姐伊斯塔尔。有几分娇憨,有几分狂野。我小腹深处被烙过的伤痕刚刚愈合不久,被她的小手一触及就敏感得牵动全身。她用她的手爱抚着那里的伤处,看到我在她的爱抚下无法克制自己身体的反应。 她说,你喜欢疼痛吗?我扭过脸去不答,但是她心里早已看透了我。我们以后的交合中,她会蒙上我的眼睛,她还知道我喜欢被捆绑,她学会了用蜡烛和女儿家刺绣用的针蹂躏我的乳头和下身,我则喜欢她给我的疼痛。她给与的刑罚是那么的温柔甜蜜,里面充满了柔情与爱意。 不象合汗的蹂躏,里面似乎,似乎根本没有任何爱。 我在合汗的床上,总是一厢情愿的幻想他爱着我。而我在别速真的床上,根本不用任何联想,都能感到她给我的满满的爱意。这是直觉,错不了的。 我曾经冲动的想把我自己的一切都给别速真,但是,我不敢。因为我的私密里还有阿什克岱,还有月尔鲁,还有我的小米昔塔尔,还有我和合汗之间的那些秘密。我瞒着这些,不是我不爱别速真,而是我太爱她,所以害怕失去。我想,能瞒得了一时就瞒一时吧,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天,我都不会说出这些秘密。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安童在合汗的床上也有一份。而且我和我的大舅哥,终有一天会在同一张床上伺候合汗。
第34章 安童 其实我很快就发现有什么东西是不对劲儿的了。合汗把我分进了我新婚妻子的哥哥右丞相安童所在的第三怯薛,一开始我的职务是怯里马赤,即在合汗同多个说不同语言的大臣之间做御前奏闻时负责担任通译的人。很快他又委任我到外廷做从一品文散官光禄大夫,同一年的七月,我又被加封兼任正一品中书左丞相,进入中书省做事。我的官升的实在太快,令同僚们暗地里背着我和合汗窃窃私语,他们都不解为什么这个从伊尔汗那里来的使臣会如此的得到信任和宠溺。而我自己则因为身兼三种官职而忙的几乎足不沾地团团乱转。每天都处于高度的紧张当中。白天要在中书省办公议事,夜里还要在第三怯薛当值的日子里入内宫值夜当差。我叫家里人帮我准备了很多套的换洗内衣,以备不时之需。 合汗非常欣赏我的圆熟与事故。他常常赞我比我那个舅子哥安童更加明事理,懂得和睦众人。我也的确是省部官员里人缘最好的一个。一是因为我精通多国语言,和任何人都能够直接对话,无需翻译。我在阿拉伯语、波斯语、突厥语、蒙古语和汉语等语言之间自由切换的能力令每一个听过我的御前奏闻的官员都对我的语言功夫叹为观止,没有在这方面不服气我的。二是我见人总带三分笑,恰到好处的温和与亲切令所有人都觉得我好似一股怡人的春风。三是我从不乱发脾气,从进入中书省到现在,我还从未发过一次怒,甚至连对人高声说话都没有过。四是我懂得最大限度的节制自己的欲望,从来不贪图财色,所以符合清廉守贫的儒臣规范。 在众口赞誉之中,我成为了合汗朝廷里最红的红人。所有人都对我报以羡慕和仰视的态度。而我自己有多累多辛苦,就只有我自己知道了。 第三怯薛怯薛长由札剌亦儿氏世袭,初代怯薛长就是我妻子的曾祖父,被成吉思合汗封为“国王”的木华黎。中原的汉儿甚至称他为“权皇帝”,当初的宋人甚至不知有成吉思合汗,只知有权皇帝木华黎。现在,第三怯薛的统领正是我的大舅哥安童。 我和我大舅哥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上都那次诈马宴上,当时我和他只是匆匆见过礼,喝了一盏而已。我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他长得象个粉捏的娃娃。他和他的妹妹别速真一样,生的粉团似的一张圆脸,小巧圆润的鼻头,淡眉细目。这样的长相如果是在波斯或者叙利亚的话,绝对是不受欢迎的。因为东地中海的人喜欢浓眉美目高鼻长睫。我父亲晓古台就因为生的一张平脸细眼矮小的鼻子而总是受周围波斯人的嘲笑。说真的,安童和他妹妹还真的是兄妹联相。安童比我小大约八岁。我不知道合汗为我和别速真赐婚的时候安童作为兄长有没有反对过,但是我能看出他后来对我的生活作风有一些不满,只是他一般会把这些不满隐藏在心里。 我热爱音乐,喜欢收集乌德琴、塔尔琴和巴里巴特琴。我甚至后来在山西大同自己的住所里用芦苇管自制了一根“奈伊”。我不仅喜欢玩弄乐器,还喜欢自己填词自己演唱,从不忌讳和歌僮乐女们在一起享受音乐的乐趣。我还热衷于狩猎、叼羊、摔跤,喜欢在自己金钱状况允许的范围内豢养名马、名犬、猎豹和金雕。我受不了长头发和长指甲,一定要把自己的头皮剃得干干净净指甲剪得短短的才舒服。我的辫子绝不会超过半尺长也觉不会比手指粗,我更不会在乎在上战场前把自己刮光成一个秃瓢。因为《圣经》禁止男人留长发并把那视作为堕落的象征。我坚决在妻子的月经期与她分床,性交后我必全身冲洗。没有洗大净的情况下我也绝不和人同床。 我的绝大部分生活习惯都是我的大舅哥与他妹妹所不能理解的。他们觉得的我是个怪人。而我最终也没能接受他们的习惯。这是我和我的妻子后来越来越疏远与淡漠,并在米昔塔尔、努尔和苏珊娜等身上寻找安慰的最重要原因。我的洁净观不允许的事,他们全在干。而他们认为伤风化碍礼法的事,全是我自幼就遵守的金科玉律。 安童反对我拨弄乐器与歌僮为伴,也反对我在自己的闲暇当中沉迷于狩猎、叼羊和摔跤。他认为这与我所处的地位不符。一个正一品的政府官员应该自觉的远离这些令人鄙弃的不严肃的娱乐。他建议我把自己的闲暇用来读书练字。我听了笑了,说,在波斯这些恰恰都是贵族才玩的,再说如果说读书的话,我的阅读量是你的几倍都不止,因为我所能掌握的语言是你的几倍甚至十几倍。 我无意间的炫耀刺伤了安童的心。他抿着嘴唇沉默不语。然后他说,在语言方面我自愧不如你,我读过的书也许也不及你多。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至少在外貌仪表上你应该符合一个儒臣的形象。我反问,你所说的儒臣形象指什么呢?是象那些士大夫一样留着长发长指甲?然后用金银的簪子剃自己指甲缝隙里的污垢?还是每天至少花上半个时辰来打理自己的头发?抱歉我不能随从这种风俗,因为这是堕落和不洁的。 我的出言不逊,令我和安童都陷入了僵局。因为在他眼中的“儒雅”,在我的生活体系里恰恰属于“堕落”和“不洁”。我在我的亚述母亲和波斯导师那里养成的“洁净”的生活习惯,与士大夫的作风是敌对的。 这时,我方才体会到“因俗而治”是多么伟大的智慧。这法令让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私人领域里按照习惯的风俗去生活,自己的边界止步于他人的边界。一个“因俗而治”的社会里绝对不会出现穆斯林强迫非穆斯林禁食猪肉的事件,也同样不会出现儒家士大夫强迫穆斯林或基督徒蓄长发和长指甲的事情,因为每个人都谨守自己的边界,并不侵入他人的边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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