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票可以,便于收藏。只是王府里的银票都有我的印,无论你在哪花了这些钱,我都能知道。”裴言澈淡淡勾唇,接着把面碗推到江席玉面前,“面要凉了,玉玉快吃。” 江席玉“腾”地一下站起来,指着裴言澈破口大骂:“好你个挨千刀的,在这耍我玩是吧?!” 说着他举起面前的碗,‘咔嚓’一下使劲摔在地上,汤汁瓷片崩了一地,江席玉好像冒烟似的,气得他眉毛倒竖,上手揪着裴言澈的衣领咆哮道:“滚!你给我滚!” 裴言澈被扯得一个趔趄,没喝完的茶也洒在了手上,只是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依旧笑眯眯的。 “黄金百两也有用完的一天,玉玉不如就待在王府,金钱珍奇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江席玉气结,指着裴言澈说不出一句话,恨不得伸手给他一记大耳刮子,脸红脖子粗的说道:“你……你……赶紧滚!滚滚滚!别再让我看见你!” 与江席玉的破马张飞不同,裴言澈除了领子被扯松了些,整个人依然俊逸优雅,他冲江席玉微微一笑,“那我就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裴言澈前脚跨出房门,后脚他刚才喝水的杯子就被扔了出来,正好碎在他脚边。身边跟着的小厮早已见惯了王爷这副模样,每次王爷到王妃屋里时都得闹这么一场,寻常人若这么被下面子早就放弃了,王爷倒是乐此不疲,巴巴地进去找骂。 对此裴言澈以一种过来人的慈悲神情看了眼小厮,摇头笑道:“你不懂,这是闺房之乐。” “……” 小厮并不想懂。 然而令江席玉生气的远不止于此,下午的膳食没有送过来,他静静看着桌上重新摆好的热气腾腾的长寿面,阴暗的眼眸扫过一旁的小眠。 “我的晚饭呢?” “王爷说今日是王妃的生辰,长寿面是一定要吃的。”小眠小心翼翼道。 “拿走,我要我的晚饭。” “这……王爷今日给府里的厨娘都放了假,现下无人做饭。” 江席玉握紧拳头,嘴角溢出一丝冷笑。 好你个裴言澈,想出这种下作法子就为了让我吃你那口破面条是吧? 我就不吃!我江席玉今天就算是饿死,从这跳下去,我也不吃你一口面! 江席玉又砸了面碗,他憋着一肚子气上了床。他还就不信了,一天不吃晚饭又能怎样,之前沿街乞讨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又不是没过过,就连在暗香阁为了保持纤细的身材他也几乎没怎么吃过几顿饱饭。如今裴言澈竟想用一顿晚饭难住他,未免太瞧不起人了吧?! 他裹着被子闭上双眼,企图以睡眠压下腹中的空虚。可近几年在王府养尊处优的生活早就让他的身体产生了自己都不知的变化,上午吃的又是精致好克化的点心,江席玉在床上翻滚了一个时辰,愣是眼睛瞪得像铜铃。 “后厨一个厨娘都没有了?”江席玉坐在床上盘腿审问小眠。 “真的没有了。” “那小崽子呢,没人做饭他吃什么?”江席玉这时算是想起儿子了。 “世子下午吃了点肉糜,他尚不足两岁,晚间……乳母喂奶。” 江席玉深吸一口气,行,没厨娘他就自己做!他还不信了,有手有脚的还能让自己吃不上饭! 可直到江席玉披着大衣来到厨房的时候,他才知道裴言澈做得有多绝。 江席玉闭上差点合不拢的嘴,他指着空空如也的灶台艰涩道:“锅、锅呢?” “王爷说王妃生辰,不宜摆弄厨具,一早就吩咐给收起来了。” 江席玉怒极反笑,衣袖下双拳紧握,咯咯作响。 好,当真是好极了! 饿死他算了! 回屋的时候江席玉被一阵香味所吸引,他偏过头去看桌上莫名出现的长寿面,上面撒了些许葱花,猪油炝锅,最后清汤上还滴了点香油。 他缓缓坐在桌前用筷子不耐烦地翻搅着面条,似乎是想从中找出什么自己不爱吃的东西借题发挥。只是很可惜,莫说面里面没有他忌口的食材,光是闻着香味都让他能想起母亲曾经给他做面的滋味。 碗底似乎有什么软软的东西,江席玉拿筷子绞开,发现是一枚卧着的溏心蛋。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深夜裴言澈悄悄进门的时候,桌上的面碗已然空了。 “王妃睡下了?” “茶里加了安睡饮,王妃睡得很沉。” 裴言澈点点头,对小眠吩咐道:“让郎中进来,顺便让乳母去主殿把世子抱过来。” “是,王爷。” 昏暗烛光下,老郎中捏着几根银针,细细地在江席玉的头上戳刺着。 “如何?”裴言澈问道。 “只扎针的效果没有双管齐下好用,王妃还是不肯吃药吗?” “他敏锐得很,只要闻到一点药味就砸饭碗,我试过许多方法都行不通。”说罢裴言澈捏了捏江席玉的鼻头,无奈道:“鼻子倒是好使。” “小人为王妃医治已近一年,他也到记忆松动的时候了。只是不吃药,小人惶恐王妃记忆混乱,怕是……会性情大变。”郎中收起银针,将其放在随身携带的木箱里,临走前叮嘱道:“小人十日之后再来为王妃施针。” 性情大变……裴言澈摇摇头,变就变吧,现在这样他尚且能游刃有余地应对,再糟一点又能如何呢。 屋外传来叩门声,裴言澈抬头看去,只见门缝间溜进一个小小的身体,迈着不稳的步伐一步一个脚印地缓慢前行,脸上还带着些许睡意的困倦。 “爹、爹爹……” 聿儿摇摆着身体活像只小企鹅,原本迷茫的眼神在看到裴言澈的瞬间绽开笑意,白嫩的小脸蛋胖得像没有褶的小包子。伸出双手要父亲抱。 “聿儿。”裴言澈走过去将儿子搂进怀里,他的胳膊微微向下倾,直至怀中的小人能够清楚地看见床上人的面容。 “爹爹没有骗聿儿,这就是聿儿的娘亲。” “娘亲?” 幼儿歪了歪脑袋,伸长脖子去看榻上昏睡着的人。 “是娘亲,是把聿儿生下来的娘亲。”裴言澈吻了吻儿子的面颊,小小的孩子因为见到自己的母亲而兴奋,小脸涨得红扑扑的,就连耳尖都开始发烫。 “娘亲、困困?” 聿儿转头用询问的眼神去看裴言澈,仿佛是在问他娘亲为什么闭着眼睛。 “娘亲病了,但是会好的。以后聿儿听话,爹爹就带你看娘亲好不好?” 稚子发出兴奋的声音,他努力伸长粗短的四肢,试图去够床上人的手。裴言澈见状把儿子放在床上,只见聿儿迅速爬到江席玉面前,细细打量着他的面容,然后‘噗通’一声栽倒在男人怀里,一个劲儿地往江席玉颈窝里凑,嘴里甜甜叫着‘娘亲’。 裴言澈见聿儿如此亲近江席玉,心里欣喜的同时不免多了些苦涩。 前日他陪聿儿在花园里看花,枝头多了个小小的鸟窝。鸟窝里雌鸟正喂养着自己的雏鸟,嘴尖咬着扭动的虫子渡给孩子。 聿儿指着鸟啊啊叫个不停,裴言澈说那是母鸟在喂自己的小鸟。 “娘亲?小鸟?” “对,是小鸟的娘亲在喂它吃饭。” 聿儿望着鸟窝不说话,抠着自己的手指,扬起天真的眼看裴言澈:“小鸟、有娘亲。” 接着用稚嫩的手指指了指自己,“聿儿,没娘亲。” 裴言澈只觉得心脏抽痛,他闭上双眼,抱着儿子的手紧了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如果玉玉没有失忆,他们三个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家三口。 聿儿摸了摸父亲垂在自己胸口的头颅,手里拿着江席玉曾经缝制给他的虎头帽——那帽子其实有点旧了。 萧知聿长这么大,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可唯有江席玉亲手做给他的这几样东西,他几乎是片刻不离手,哪怕旧了破了,他也不许人碰。 聿儿拿起小帽子递给裴言澈,似乎是想哄他开心。 “爹爹,不难过。聿儿、不要娘亲了。” 裴言澈总想着自己加倍对聿儿好就能给他双倍的爱,他对萧知聿确实宠得不得了。从小上朝带着他,这孩子几乎是被他栓在了裤腰上,完全是睡在自己双臂中长大的。 江席玉不待见他,他能忍,可聿儿是真的需要母亲。 没过多久聿儿的声音逐渐减小,自从见了江席玉他就不停叫着娘亲,仿佛是要把从前那些未叫出口的一股脑叫个够。小小的孩子在江席玉怀里睡得香甜,裴言澈轻手轻脚把孩子抱起来,他盯着江席玉许久,最终在他唇上留下一吻,带着聿儿转身离开。 从那之后的几年,裴言澈有时会带着儿子小心翼翼潜入偏院,在江席玉睡着时偷偷看他。聿儿总是看着看着就忍不住亲近他,有一次钻进了被窝,险些把人惊醒。一见江席玉翻身,裴言澈吓得一把揪住儿子的领子把他从江席玉怀里薅出来,两个人连滚带爬地跌出门,灰头土脸面面相觑,最后又压低声音地笑出声。 裴言澈确实是个很好的父亲,他给儿子足够多的爱,又偷偷从江席玉身上奢求一点母爱分给聿儿,两人就像争夺爱的小偷,乐此不疲地玩着这场自以为无人知晓的游戏。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桃师傅简直化身劳模
第六十六章 【66】 江席玉的治疗并不顺利。 待郎中上次说江席玉记忆开始松动后,他的反应相当厉害。大脑如同一团浆糊被蓬勃涌出的记忆左右冲撞,每日深夜发作得最为厉害,头痛欲裂甚至还会不受控制地流鼻血。 那几天裴言澈根本不敢睡觉,深怕一觉醒来江席玉已经一命呜呼了。他整夜守在床头,将脸贴近江席玉冰凉的手心,精神紧绷得每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趴在他胸口上听他的心跳,然后再低头去蹭江席玉的脖颈。 看着江席玉沉睡的容颜,裴言澈脑子里闪过许多乱七八糟的念头。 他的嘴唇冰凉,颜色如柚子一般莹润。裴言澈反复去吮他的唇,抬头时墨色的发丝拂在江席玉脸上,裴言澈小心翼翼捏起自己的头发,他又想到了江席玉对自己笑的样子。 他很久没见过了。 有时候他也觉得,如果当初自己没有做得那么绝,没有把江席玉的心伤透,早早看清自己的心意,待他的时候温柔些……江席玉会不会原谅他呢? 熬过了最为艰难的头七日,裴言澈满怀期待地等着迎接恢复记忆的江席玉,可郎中把了脉之后只是摇头。 他还是没有记起来。 “怎么会这样?”裴言澈面色铁青地问道。 “人脑结构之复杂,常规手段在王妃这里并不受用。小人建议……王爷还是寻老仙医来吧。” “你是说当初为我治疗、让我恢复记忆的那个道士?”裴言澈眼神漆黑,反问道:“可还有其他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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