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诸野道,“风寒。” 谢深玄:“……” 谢深玄这才抬起眼,飞快瞥了诸野一眼,又急忙垂下眼睫。 诸野今日看起来的确脸色苍白,带了些许病容,倒不曾想他这样的活阎王也会风寒……可除此之外,这面容几乎与当年没有什么区别,方才他的目光扫过诸野的脸—— 谢深玄忽地想起自己那突如其来的奇异能力,他既能看穿朝中每一人的心思,那若能看穿如今的诸野…… 谢深玄抬起眼,朝着诸野看过去。 诸野头上空无一物。 恰巧贺长松在旁尴尬讪笑,竭力客套:“近来天寒,诸大人,您应该多注意一些。” 谢深玄:“……” 谢深玄明白,该他发挥的时候到了。 他见诸野似乎并不怎么理会贺长松的客套,只是将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他便紧张咽了口唾沫,也在面上微微带上一分笑意,迎上了诸野目光。 “就这破天气,竟然也能风寒。”谢深玄小声试探着说,“好歹也是武官,怎么就这么虚啊……” 诸野:“……” 贺长松:“……” - 谢深玄原以为,如他这般直击尊严的语句,必然要引起诸野的愤怒,他便正好能够从诸野头上看出些所以然来,却不想他阴阳怪气说完了这么一句话,诸野也只是平静瞥了他一眼,神色不见半点波澜。 贺长松却很紧张。 他们已与诸野多年未有联系,玄影卫上门拜访也不是什么寻常之事,他怕谢深玄再多言得罪诸野,便匆匆调转话头,急忙唤道:“诸大人。” 诸野侧首看向他。 贺长松只能尽力去寻些不痛不痒的话题,硬着头皮提起近日之事,问:“诸大人,那日报国寺之事——” 谢深玄被他一语点醒,毫不犹豫接着贺长松的话追问,道:“一个多月了,该有结果了吧?” 诸野:“……” 诸野依旧沉着脸色,并不回答他的问题,贺长松急忙清一清嗓子,正欲夺回这话题的主导,诸野却已开了口,道:“此事与你无关。” 谢深玄:“?” 等等,被捅了一刀的人可是他,那伤口现在还在隐隐作痛,怎么就与他无关了? 诸野已微微侧身,像是不打算在此处多留,谢深玄压下心中隐怒,在诸野转身之前提高音调,道:“好怪,这件事怎么就与我无关了?” 诸野:“……” 谢深玄阴阳怪气:“不会是玄影卫查不出来吧?” 诸野:“……” 诸野顿住脚步,微微眯眼看向谢深玄。 谢深玄伤后不得受凉,因而屋中窗扇半掩,视物昏暗,仅有那敞开的门中泄进半点天光,令谢深玄有些看不清诸野的面容,可他却看得懂诸野冰寒刺骨的眼神,那不经掩饰的杀意刺得谢深玄微微一颤,好似从心底升起一股彻寒凉意,令他匆匆收回目光,不敢再看。 哪怕如此,他也不曾从诸野头上看到任何字句,方才那样的眼神,还有这些年他二人所经的事,他不信诸野心中对他没有厌意,那说到底,大概只是他看不穿诸野这个人。 无论是过去还是如今,他都看不透诸野这个人。 “皇上嘱咐过。”诸野淡淡开了口,“此事与你无关,你不必深究。” 谢深玄:“……” 呸,狗皇帝。 “你安心去太学。”诸野又道,“带好你的癸等学生。” 谢深玄:“……” 不就是想支开他避免挨骂吗?将话说得这么冠冕堂——等等,什么学生? 谢深玄讶然抬眼,看向诸野,脱口而出:“癸等……学生?” 诸野:“……” 谢深玄:“诸大人,你方才说什么学生?” 诸野:“皇上没与你说过?” 谢深玄:“……没有。” 诸野:“……” 诸野:“我还有事,告辞。”
第2章 初入太学 诸野走得飞快,没有半点留念。 他大约真的是风寒了,动作一大,不免又掩面咳嗽了几声,贺长松站在门边,目送诸野离去,还颤巍巍试图掰回一些他对谢府的好感,道:“诸大人,平……平日多注意身体啊……” 诸野急着出门,毫无回应。 贺长松又溜到了谢深玄床榻边上来,话语中带着万分古怪:“深玄,他官拜玄影卫后,便再也不曾来过谢府了。” 谢深玄:“……” “可听说你受伤,他一回京便赶过来了。”贺长松摸摸自己的下巴,有些感触,“他还带着病。” 谢深玄:“……” 贺长松终于得出最终结论,道:“他好像还是很关心你。” 谢深玄瞥开目光,忍不住在心中小声抱怨。 关心? 就诸野那一副想要杀人的眼神,这算什么关心? 这么多年过去,他与诸野早已成了陌路人,更不用说前段时日,他接连写了十几封折子,痛斥了玄影卫与诸野,用词之激烈,总让他觉得,如今他与诸野的关系,或许还比陌路要更差一些。 现在的诸野,大概是真的很想杀了他。 若是以往,他不可窥见他人心中想法,不知自己已树敌万千,他或许还不会如今日这般紧张,可今时不同往日,他现在可比以前要怕死不少,至少……他怎么也不该死在诸野手上。 他隐隐觉得头疼,再想想最后诸野那古怪的态度反差,总让他觉得他像是掉进了皇帝暗戳戳谋划的某个陷阱。 谢深玄闭上眼,毫不犹豫在心中笃定—— 这个太学,一定很有问题。 - 待谢深玄的病再好一些,能够自如下床走动之后,他便接到了皇上正式调他去太学的圣旨。 晋卫延总算还是给他留了些情面,虽是将他调去太学,却也留存了他在都察院内的职位,太学授课一事,仅算是“兼任”,待他完成了太学的任务后,皇上自然会将他调回来。 至于那任务究竟是什么,说实话,谢深玄很有些不良预感。 他总记得诸野那日提起的癸等生一事,因而待接了圣旨后,谢深玄便立即带上了随侍小宋,匆匆赶往太学,试图从中探些太学生的情况。 国子监祭酒伍正年平素便与谢深玄有些来往,算是朝中少数不那么憎恶他的人,如今得了谢深玄今日要来的消息,早就在太学之外候着他,等着与他相见。 伍正年个头瘦小,虽年已近而立,看起来倒同十六七岁的太学生们差不多高,又生了一张娃娃脸,若不是那身官服,旁人或许也要将他当做是此处的太学生。 他记着谢深玄大病初愈,不敢令谢深玄在街上寒风中过多停留,便先带谢深玄去了自己的书斋,他早在此处备了好茶,请了谢深玄入座,笑呵呵直入正题:“谢大人,皇上专为您挑选了几名太学生,另立了一书斋。” 谢深玄:“……” 谢深玄下意识便抬起头,看向伍正年的头顶。 伍正年是朝中出了名的老好人,也是他的朋友,可就算如此,此刻伍正年的头上,也正飘着一句话。 「为什么会是谢深玄」 谢深玄:“……” 伍正年又道:“谢大人可知太学今年的学制改制?” 「美人是美人,才子也是才子」 伍正年:“如今太学的授课方式,已与您当年就读时不同了。” 「可他怎么就长了张嘴呢。」 谢深玄:“……” 谢深玄略微有些心虚。 他对朝中之人一律平等,哪怕是他至交好友有所不妥,他也能写折子狠狠骂上几日。太学的学制改制,他当初可不止写过一封折子,伍正年又不巧是国子监祭酒,他骂这学制时,的确带上过许多次伍正年。 伍正年又深吸了口气,头顶忽地浮现“莫生气”等几个大字,勉强对谢深玄挤出一笑:“如今学制如何,您应当很清楚。” 谢深玄心虚。 他端起茶盏,啜饮一口,目光游离:“若而今沿用的仍是我伤前的改制……我的确略知一二。” 伍正年头顶的字忽而便不见了,许是那几句莫生气终于起了作用,他定了心神,认真同谢深玄道:“而今太学之内分斋授课,将学生分出甲乙丙丁十二等,一斋约有三十人,甲等略有不同,甲等是小斋授课,一斋之内,只有十人。” 语毕,一旁那年轻书童递上手中书册,交到伍正年手中,伍正年将书册翻开摆在桌案之上,递到谢深玄面前:“谢大人,请您过目。” 谢深玄接过书册,问:“这是什么?” 伍正年道:“是学生名录。” 谢深玄看了看手中那薄薄几页书册。 这书册上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着八名太学生的名字,离三十人还远,看这人数,应当是伍正年口中所说的小斋授课,那日诸野说什么癸等学生……也许只是来诓他的。 谢深玄暗松了口气,却又看见名册上学生的名字之后,还跟着一行数字,从四分到六分不等,最低的只有一分,谢深玄不由便问:“这数字……” “今年年初学制改革,而后太学生学内评定,均由分值来定。”伍正年认真为他解释,“年末分值低于十二,便要遣散归家。” 谢深玄点了点头。 如今不过才入二月,这些学生便大多已有五六分了,若他们年末要拿到十二分,应该不算太难。 “若按这新学制算,谢大人当年的成绩,当有二十六分,几乎全满。”伍正年认真夸赞,“教授他们,当然绰绰有余。” 谢深玄也这么觉得。 他面露微笑,翻开名录下一页,这后边均是其余斋的学生,以朱笔写就,赤红一片,与他那页的白纸黑字大不相同。 谢深玄微微一僵,转头看向伍正年,问:“伍大人,这……” 伍正年面带微笑凑上前来看,开口便狠狠给了谢深玄一击:“哦!这名册之上,赤字为正,黑字为负。” 谢深玄:“……” 伍正年:“这一页是甲等小斋的学分,五……六……五……哎呀,比不得谢大人当年。” 谢深玄:“……” 伍正年摇头感慨:“现在的学生,真是一届不如一届。” 谢深玄:“……” 谢深玄翻回前一页,看了看他未来可爱学生们名字之后跟着的,黑漆漆的分数。 谢深玄的笑容,彻底凝固在了脸上。 - 谢深玄想,诸野没有诓他。 入学一年便能达成如此负分,这真是癸等学斋,但凡能多识两个字,都不会有这种离谱的结果。 他颤着手喝了两杯茶,听伍正年为他仔细讲述太学之内扣分加分的标准,紧张掐指计算这些学生留在太学的可能,终于在伍正年为他续上第三杯茶前得出了最终结论——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213 首页 上一页 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