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可谓是教主动动嘴,扶风教上上下下都要累断腿。 段怀风作为扶风教教主,自是不必去干那些粗活累活的,甚至就连该他干的教中事务,他也都悉数推给了随用随搬的左护法。 在等待成婚的这段日子里,除了练剑和闲逛,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同陆笃之一道在床上过的,日日朝暮相对,夜夜交颈而眠,可谓是享尽了鱼水之欢。 与苦哈哈干活的一干教众不同,段怀风每天都逍遥自在、满面春风。 在段怀风春风得意时,收到了段怀风分发请帖的三位山主中,万观山山主和岁阳山山主当场就拍板决定要去凑一凑这个热闹。 毕竟他们之所以能够瓜分吞吃七派势力,还全是沾了段怀风这个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的魔教教主的光呢。 至于问剑山山主陆存真,他在离得婚礼还有七日时,带着器重的弟子张见戎,以及陆笃之遗留在室的流光剑,来到了扶风山山下。 他孤身带剑,上了扶风山。 段怀风早猜到陆存真会来,心里也早做好了要同他和气言谈的准备。 然而心里准备虽然早已做好,但当段怀风在扶风山上真的亲眼看到陆存真时,他还是忍不住两眼冒火,阴阳怪气,“陆山主,你就这么空着手来啊?你不知道参加别人婚礼,是要准备贺礼相送的么?还是说,问剑山已经穷得连件像样的贺礼都拿不出来了?” 陆存真就像是听不出段怀风话里话外的不喜似的微微笑道,“教主,你的婚礼还没举行,此时谈及贺礼,为时尚早。再则,我问剑山最珍贵的,不是已经被你给得到手了么。” 说罢,他直直看向站在段怀风身侧的陆笃之,叹息似的说了一句,“师兄,恭喜你。” 陆笃之闻言点点头,道,“多谢。” “……师兄,你真不准备回问剑山了?” “嗯,不回了。” 陆存真被陆笃之毫不犹豫给出的答案惊得怔了一怔。接着,他不由抬脚往前迈了一步,好以能够更加清晰地看清陆笃之的脸。 日光明媚,无限晴好。 可被明媚日光倾照着的陆笃之的脸,却白如冰雪,冷若冰霜。 陆存真想要从陆笃之眼中找到从前他总是可以找到的、对方刻意为他保留下来的那缕温情,但这次,他却没能寻得。 人,还是看惯了的那个人。眼,也还是熟悉的那双眼。但对方看向他的眼神,却发生了变化。变得让他觉得陌生。 陆存真忽的有些心慌,“师兄,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陆笃之答非所问道,“你毕竟是问剑山山主,你所做的一切,定然都有你自己的考量。” 闻言,陆存真面上不由露出一个涩然苦笑,“师兄,你真的不要问剑山了么?这次成亲,真的、或许真的是你真心所愿么?” 不等陆笃之开口,段怀风就气急败坏地抢先说道,“陆存真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是给他下了迷魂药,还是给他喂了迷魂蛊了?!你自己没本事只会用下三滥的手段,现在还……” 陆笃之开口打断段怀风道,“好了,别生无谓的气。我到底是不是真心想要跟你成亲,你难道还能不清楚么?” 接着,陆笃之就安慰似的伸手轻拍了两下段怀风的肩膀,温声同他道,“别生气了。你先去旁边坐一会儿,我和师弟他说完话就去找你。” 段怀风闻言剜他一眼,跟着没好气道,“我为什么要一边去啊?难不成接下来你和他要说的话,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我不能听?” 陆笃之被他话给噎了一下,“……可以听。但你听的时候尽量别发脾气,好不好?” 段怀风冷哼一声,接着结结实实地朝正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陆存真翻了个白眼,跟着才道,“啧,我不听总行了吧?总之你们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午饭时间快到了,别耽误吃饭。” 待段怀风气冲冲地甩袖走远、停在一处赏花赏草后,陆笃之接着才向陆存真说道,“存真,十二年前我进寒室闭死关时,其实是没有想过我会有再度睁开眼睛的一天的。我没死,但失了记忆,性情大变,从寒冰室走出来后成了另一个人,这些你都知道。” 陆笃之顿了顿,接着,他就一鼓作气地说出了陆存真不知道的事,“但你不知道的是,作为另一个身份活着的时候,我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活着、什么是快乐。师父他当初从准备将我易子而食的爹娘手里将我救出,这是救命之恩。之后他又将我领回问剑山,给我吃食,教我武功,此番又是再造之恩。师父他对我恩重如山,我很感激,自是想要竭力报答。但……存真,我知道现在的我让师父很失望,也让你很失望,但我心意已决……” “师兄!”没等陆笃之把话说完,痛苦得听不下去了的陆存真就抽手拔出流光剑,将剑锋抵上了自己的脖子,“师兄,你就不能变回从前那样么?!情爱是无用的,它只会乱你心神,使你走入歧途!你明明就知道的啊,情爱不过是镜花水月,海市蜃楼,是最为虚无缥缈的东西!” 说到最后,他已经声近哀求,“师兄,你同我回问剑山去吧!” 陆笃之深深看了陆存真一眼,忽的问他,“存真,你不愿师父白死在我剑下,对吧?” 问罢,陆笃之不待陆存真张口回答,跟着就将内力凝于右掌之上,径直往自己脐下丹田拍了上去。 他这一掌拍得极为决绝,丹田尽碎,五脏俱损,眨眼间就从喉间吐出了好几口鲜血。 一直注意着他们师兄弟两人动静的段怀风怎么也没有想到陆笃之竟然会突然自毁丹田,他慌忙运功前来,将人抱在胸怀,“你疯了?!” 陆笃之没疯,他就是想要‘还债’。 陆笃之强忍着从丹田溢散至周身的钻心疼痛,往段怀风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权当安抚,“我没事。” 实际上已经有事到双眼开始发黑的陆笃之强忍喉间腥甜,朝“哐当”扔下流光剑、恍若失魂的陆存真道,“存真,我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欠你和师父的,我就暂且用这身武功来还吧。我、咳、我实在是对不住你们,待日后走上黄泉道,我自会同师父下跪认错。存真,我心中有情,如今还废了武功,即便是重练幽冥功法,也必定不可能再有所成。” 说着,他就“哇”的一声又咳出一大口血来,“你走吧。存真,你以后不要再把我当作是能练就无上神功的希望了。我不成的。” 因丹田破碎,伤势过重,陆笃之的脸孔毫无血色,极其苍白,遥遥看去,竟像是一道飘渺虚无、手不可握的月光。 陆存真哀哀看他一瞬,而后抬手去擦不知何时竟已淌了满脸的泪水,“我明白了。” 陆存真在段怀风恨不得一剑杀了他的狠厉目光下僵硬地牵了牵唇角,千言万语涌到唇边,却又吞咽碎瓷般将之咽了下去。 他从他的千言万语中挑出了两句话来说。 一句话是,“师兄,你好好的。” 另一句话是,“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来见你了。” 两句话说完,陆存真接着就弯腰拾起流光剑,踉踉跄跄地往山下去了。 无论再怎么椎心泣血,痛身彻骨,他到底还是拼命忍住了,没有再回头。 扶风教内因有江湖第一神医之称的巫长老,并且还有之前找陆存真要来的天下第一圣药——天山雪莲的莲瓣,这才得以成功地把一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的陆笃之给救了回来。 巫长老施针施得累得骨头都快散了架,不禁偷偷在心里狠狠骂了两句陆笃之棒槌。 骂完棒槌,巫长老跟着便僵着老腰,尽心尽力地去给这棒槌开方子煎药去了。 药煎好,人没醒。 因陆笃之还在昏迷,人不张口,汤药灌不进去,段怀风便端着药碗,自己一口口地将药汤含温了,再一口口地慢慢哺喂进陆笃之的嘴里。 如此这般喂了四回药汤,一天一夜过后,陆笃之这才睁眼醒了过来。 陆笃之睁眼醒来的时候,段怀风正趴在床边握着他的手打盹。 陆笃之见他眉间褶痕很深,眼角处还残留着淡淡泪痕,当下便猜他应该不是在做着什么好梦。 “教主?教主?怀风?”陆笃之一连喊了段怀风三声也不见他醒,索性便抬高了声音唤他,“相公!” 段怀风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段怀风醒来后先是伸手揉了揉发僵涩疼的眼皮,接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陆笃之看了好一会儿,再接着,等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后,他这才轻轻将自己的额头抵上陆笃之的手背,咬着嘴唇,默默流泪。 被段怀风的温热眼泪打湿了手背时,陆笃之的心简直都要被他给哭碎了,“我醒啦,已经没事啦。别哭了好不好?” 段怀风也不想哭,可他根本就忍不住。 “你怎么能对你自己下那么重的手?!”段怀风抬起脸看他,声泪俱下道,“巫长老说,若是他见到你再晚上一刻,你人就没了!” 陆笃之抬手,用手指给眼泪流个不停的段怀风擦眼泪。 他一边擦拭,一边柔声说道,“我下手时心里是有分寸的。别哭啦,我现在这不是好好的么。” “好个屁!”段怀风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接着说道,“我知道你自废武功肯定不是临时起意。你早就做好了决定,只是一直藏在心里头没和我说而已。你、我问你,你到底有没有想过,你要是真的死了我怎么办?!陆笃之,我要是早知道让你和我成亲,需要你付出这种代价,我就……” 没等段怀风把话说完,陆笃之直接就倾身侧脸,用嘴唇将段怀风未竟的话语给堵在了嗓子里。 一吻结束,陆笃之跟着抵住段怀风的额头,直直看进了他的眼底。 陆笃之直直看进段怀风水汽漆幽的眼睛,真心诚意、吐胆倾心地同他道,“怀风,你最重要。管它神功秘籍,管它盖世武功,都比不上你重要。怀风,我爱你,这世上没什么能比得上你重要。” 这句‘我爱你’威力不浅,直接让段怀风感动得搂着陆笃之,从眼睛里落了一场足足持续了有半炷香的滂沱大雨。 就连巫长老前来查看陆笃之身体情况时,在一旁翘着胡子嘲笑他哭得跟个小姑娘似的,也没能打断。 婚期将近,陆笃之却险些死去,因此即便嫁衣还没来得及赶制好,段怀风也决意如约成亲,断不推迟婚期。 他们两人身着相同样式的喜服红衣,一同参加了这场独属于他们两个的如期婚礼。 这场婚礼极其盛大,流水筵席从山头摆到山脚,就连满山的翠色树木,也都被扶风教教众给一个不落地贴上了红色双囍。 扶风山,变成了红囍山。 三位山主中,唯有问剑山山主陆存真没有亲自前来参加婚礼,仅仅只是让徒弟张见戎代为转交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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