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去的,直到他在竹林掩映里站定,他也还是这样想的。 柳湘的行为再一次令他惊讶,不管她到底想要为何,但至少她并不想成婚前慕习所研判的一般,那时他拒绝梁元劭的理由,因为柳湘,而不再存在。 这几天他在想,世间之大,到底有没有一条路,是可以兼得的。 哪怕他们要在这危如累卵的情势下,再找一条微窄如天堑间钢索般的路。 “慕公子?” “慕公子对此事有何高见啊?” 慕习回过神,瑄王府的外厅里,几位大人正在等着慕习回应。 是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慕习不记得自己从何时开始走神的,也不知他们说到了哪里。他微微蹙着眉,思索着从何讲起。 他知道自己这两日心思不安,因为起了别的念头,对着梁元劭的时候,便不再如以往一般专心做个门客了。 众位大人也是第一次见慕习这般,有些惊讶,面面相觑。 慕习隔着人群望向梁元劭,他端坐上位,脸上是对这一屋子的门臣一视同仁的平静。 “慕公子若是累了,先行休息吧。今日也晚了,辛苦各位,我们改日再议。”梁元劭只注视了慕习一瞬便挪开目光,看向众人开口道。 众人散后,梁元劭闭目靠回椅背,略带疲惫的按了按两侧的太阳穴,问身边的郎亭,”这几日他还是频繁出府吗?“ “回世子爷,每日都出,要查查慕公子去哪了吗?” 梁元劭摆摆手,“不必了。”看他今日心不在焉的样子,这瑄王府于他,确是囚笼了。 他叹了口气,到时候了。 “后日婀伦大婚,他会入宫,派两个人暗中护着吧。”
第24章 倾慕多年 47 皇宫里的喜事不断,宫里掌事的太监宫女们如今对操办喜事也更熟门熟路了。不管如今时局如何,这宫里总是一如既往的富丽堂皇歌舞生平。 婀伦公主到底是皇上最宠爱的孩子,景正帝竟还亲自督问了几次。各式活动和规模都要更大些。特许婀伦公主新婚头一个月,都可以带驸马住在宫里,以解父母思念。 很多人听了这事之后,心里默默地想,景正帝年轻时可以亲手杀了儿子,如今年迈了身子也不如以前,反倒一副慈父深情,惦记着能儿孙满堂热热闹闹了。 各处殿宇之间人声喧闹,匆匆忙忙,唯独偏僻处的花园角落,安安静静。 慕习和慕飞语并排坐在池塘边的大石头上,飞语将手里仅剩的鱼食尽数撒了,碧色的池水在阳光下披着金色的涟漪。 她拍拍手拨弄掉手上的残渣,对慕习说,“今日他当值,哥下次入宫的时候,我带他来见你。” 飞语手上的冻疮已全好了,愉妃娘娘给她升了品阶,虽依然是不起眼的宫女,但好歹不用再做粗活。比起上次相见,脸上也多了些灵动的神采。 慕习双手支在身边,笑着看飞语,眼神中有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虽然是在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 飞语见他出神,“哥,你想什么呢?” 慕习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说“没什么”,然后温柔地问她,“只是想你是不是喜欢他,也到了女大不中留的时候。” 飞语的脸瞬时就羞红了,拍打了慕习胳膊几下,“哎呀……”被说中了心事手忙脚乱地站起来,最后小声说,“我们……我们还没到呢……” 然后她看了慕习,还是觉得害羞,哪有女儿家自己定终身的,用手在脸边扇了扇风,说道,“哎呀,好热呀。” 慕习眼神中有温柔的宠爱,递了帕子过去,等飞语冷静了一些,缓缓问道,“飞语,你在这里过得开心吗?” 飞语思忖了一会儿,对自己的答案更加确定,她的眼睛浅浅地弯成一个月牙,说道,“哥,我不会拿现在和过去在家里的时候比的,但眼下我确实过得很好,娘娘和公主对我都很好,公主送了我很多书,甚至还把皇上赏的一副棋送给了我,一起做事的其他人也都和善,不会因为我们家的事情排挤欺压我。唯一要说的话,就是日子日复一日的有些枯燥,但好在我认识了他。” 提到这个刚才已经讲了很久的人,飞语脸上又晕上了一点红,她接着说,“他从小长在西南深林,脾气古怪的很,但也着实有趣。和他说会儿话,一天我也不会觉得闷了。” 慕习不会觉得嫁给一个侍卫委屈了妹妹,只要她喜欢,怎么都好。她比自己更能适应新的人生。他认真地听完飞语的话,第一次有种原来家门覆灭已经过去了,过去有段时间了,时间在不可阻挡地向前,他们的人生也是。 他点点头,喃喃道,“很好,很好的……” 飞语蹲下身,蹲在慕习的膝盖前,捞起他的手腕,将叠好的帕子放进他的手心,微微仰着头说,“但我觉得你不太好。” 在慕习开口之前,飞语又说,“你不要骗我哦,我都看得出来。” 他们没差上几岁,从小一起长大,慕习虽然对外人都很清高,但却很疼妹妹,在家时也时常一起窝在书房,有了什么不开心的,如果能对谁说的话,他们一直都是彼此的第一选择。 “哥,你是不是又在逼自己做不想做的事了?” 慕习惊讶于飞语敏锐的直觉,无奈地笑笑,只好对她说,“别担心。” 飞语欲言又止,“那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啊?” “我们慕府走到今天,真的不是你的错,这是我们的命运,哥。” 慕习抿唇,抬手摸了摸飞语的发顶,“你确定那个小侍卫真的配得上我妹妹这般冰雪聪明吗?” 飞语轻轻推了慕习膝盖一下,站起身,娇羞道,“哥,你又来。” 日头又偏了偏,飞语看着时辰,想起了来之前公主叮嘱的话,“哎呀,只顾着说话了,差点忘了,公主想问你在走以前能不能去见一下她。” “婀伦公主吗?” 飞语点点头,“她没说什么事,只问你能不能去一趟,横竖公主也不会有什么坏事吧。” 慕习理了理衣襟,说道,“好,我这就过去。”然后他将飞语拥进怀里,说道,“照顾好自己,我再找机会来看你。” 飞语嗡着鼻子,声音有点哑哑的,但还是把眼泪憋了回去,说“哥也是。” 48 婀伦贴身的宫女将慕习引进室内后,便关上殿门退下了。 偌大的华室,空无一人。慕习隔着春日百花图的屏风,看见已梳妆完毕的婀伦独自坐在铜镜前的轮廓。 “拜见公主。”慕习说道。 婀伦闻声缓过神来,拎着喜服,竟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见到慕习的一瞬间表情还有些莫名,似乎夹杂着恼怒和责备,但最后她勾起了唇角,微笑地说,“澄良哥哥。” 按礼制,心妇成婚前数日不仅不能见夫君,更不能见外男。 慕习向后退了两步,虽说婀伦是要任性一些,但慕习却不能不恪守礼法,拱手道,“公主,这于礼不合,还请回到屏风后面去吧。” 婀伦将他的手轻轻拍下,不以为然地说道,“我拿你做娘家哥哥,没关系的,再说,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慕习只好妥协,补上了刚才未来得及说出口的道贺。 婀伦笑嘻嘻地应了,然后说道,“量他孟崇正也不敢对我不好,我自然是百年好合恩恩爱爱的。” 慕习被她逗笑了,他不知道婀伦为什么一开始就对他有强烈的亲近感,但几次接触下来,他却也是真心觉得婀伦天真率直,本性可爱。 然后婀伦似乎想到别的事情,收敛了笑容,说道,“我就是想让你来看看,和心上人约定终身时候的幸福,能不能感染到你。” 慕习听得出话里的意思,人人都来游说他,仿佛只要他同意了,他就能和梁元劭幸福百年一样。他不动声色地回道,“自然是能感受到公主的喜气的。” 婀伦不买账,嘴唇微微撅起来,便要挑明了说,“澄良哥哥,你到底为什么不能接受表哥啊。” 慕习绷着唇角,两人对视片刻,慕习在婀伦天真的目光里败下阵来,她太真诚了,希望他们也能像她一样幸福的渴盼都溢出眼眸了,慕习没办法地,低声说道,“我不喜欢他,就算是天神下凡,不能强人所难吧?”说完又自觉心虚,将目光瞥到一边。 婀伦蹙着眉头,似乎想不通这个答案,“怎么会呢……可我感觉……”她声音变小,在认真考虑慕习说的,片刻后,她看起来依然不太相信,但还是说道,“对不起澄良哥哥,我不能逼你喜欢表哥,我只是看他折磨自己太难受了。” 婀伦虽然任性,但底色却是纯良的,和梁元劭一样,没有染上半分皇室里的残酷冷血。 慕习有些感动,还这么想着,就听到婀伦接着说道,“他太可怜了,我才会来找你,他倾慕你这么多年,哪里一朝一夕就能走出来的呢。” 倾慕你这么多年…… 慕习被这几个字一时搞得懵懵的,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他与梁元劭不过相识数月,何来的多年一说呢? 婀伦将头上的步摇又稳正了些,其实今天她紧张的很,眼下见着慕习这边实在没有希望了,全部的注意力便又回到了自己大婚这件事上,她深吸了口气,时辰越来越近了,她轻轻扯了下慕习的衣袖,问道,“澄良哥哥,我看起来还好吧。” “嗯?”慕习缓过神,道,“一切妥当。” 婀伦又露出明媚的笑脸,“我一会儿让他们带你出去,还是你想再和飞语呆一会儿?我去叫人看看情况……。” 说着婀伦作势要迈出步子去打开大门,慕习忽然喊停了她。 “公主。” 婀伦回身,“怎么了?” 慕习犹豫了一会儿,婀伦见状走到慕习身边,又问了一遍,“澄良哥哥,你怎么了嘛?” “方才你是说,世子他……” 婀伦还是不明所以,看着慕习,等他说完。 “方才你说,世子爷倾慕我,对吧?” “对呀”婀伦忽然张大了嘴,“不至于吧,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我知道的……” “吓我一跳。” “后面,你还说的是什么,我没有太听清……” “我说倾慕你多年……”婀伦顺嘴说完,看着慕习僵住的表情,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她刚梳妆好的小脸顿时皱在了一起,心里一时不知该先骂谁,是骂孟崇正的错误情报,还说什么表哥手段用尽衷肠诉尽也不见慕公子软化,还是骂表哥,这么久了,竟然还不说出过去的故事,那还指望打动别人,到底怎么讨老婆的啊,光棍二十一年真是白光了…… 慕习当然不知道婀伦这么精彩的心理过程,他用尽自己全部的修养,控制住自己不要太急切太冲动,毕竟还是婀伦大喜的日子,这里是皇宫,他缓缓开口,虽然声音里有一丝颤抖,“公主如果尚还有一些时间,可否与我讲讲,这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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