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讨论片刻,基本意见一致,皆是认为皇上此番选定的人选并无什么太大不妥,反倒是恭小王爷今日着实有些莽撞了。 小王爷三番五次地表达不愿成婚,让阁老和皇上都下不来台了。 皇上此举主要是为了试探小王爷忠心,以及用赐婚平衡权力关系,此时万不可针锋相对,平白惹皇上更多猜忌。 慕习全程一言不发。 梁元劭只问了一句,“没人有不同意见吗?” 满座的鸦雀无声。 梁元劭面无表情地摆了下手,略带不耐烦地说,“这么清晰那还有什么好议的了,下一件吧。” 后面大半的时间都在为梁元逸出谋划策,皇上最近交给他最大的事情就是西南一带开商通贸,嘉北之乱之后如何恢复之前的繁荣。 到了二更天,才逐渐散去。 慕习跟在梁元劭身后出园子,在上马车前,他忽然被喊住了。 “澄良哥。” 是梁元逸甩开了贴身侍卫,愉妃娘娘千叮咛万嘱咐,议事完尽快回宫,一转眼,六皇子就不见了。 他在慕习面前站定,多日不见,他眉眼比从前更成熟些,也长高了,比慕习还隐隐地高一些。 慕习拱手伏礼,梁元逸像是赶时间似的,一口气说了大段,看都没看身旁还有个梁元劭,但话却是也说给梁元劭听的。 “元劭哥要成亲了,你若是在他那不自在,我就接你走,住宫里,还不习惯的话,我可以安排你住外面的行宫。”他眉目飞扬,眼里全是炙热地愿望。 慕习后退一步道,“谢六皇子关心,不麻烦了,我一切都好。” 梁元逸显然是不相信这个答案,也丝毫没有保持距离的自觉,还要继续说,话还没出口,就看见梁元劭挥手示意。 他扭头一看,护卫已经在跟前了。
第13章 小古板 25 梁元逸走后,慕习和梁元劭也并未上马车,他们沿着庄外的郊野小道无言地走了一会儿。 夜风清凉,庄稼已经播种,有翻过土的清香,头顶漫天繁星。 梁元劭看向慕习的侧脸,他唇线绷的有些紧,虽说五官俊美,但不笑的时候,总显得思绪过重拒人千里,当然他很少笑。 他微垂着头看路,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看似平静,但眸底神色却晦暗不明。 梁元劭开口道。“怎么什么都不问啊?” “方才各位大人都已经讲得很清楚了,无需多问。” “梁元逸开商通贸的事情别人也说了许多,可看你倒是很上心。”梁元劭说。 慕习撇撇嘴,无奈地说,“世子爷,别这么幼稚。” 他抬脚向前,却被梁元劭拽住了手腕。 “我成亲,你当真无所谓?” 微风将慕习两鬓的碎发飘散在眼前,他侧过头说,“你明明也知道,这是早晚的事,躲不过的。” 泥塘里传来有节奏的蛙鸣,两人都沉默了。 半晌,梁元劭沉声道,“你还是不信我。” 慕习眼中有一丝慌乱,在梁元劭凝视的目光里,他担心会有什么被看穿。他挣了挣手腕没挣开,说,“太晚了,该回去了。” 梁元劭叹了口气,松开手腕但牵住他的手说,“马车在那边,这条路不好走,你小心点。” 他们踩在深一脚浅一脚的野地里,一直到上马车,慕习都没有再把手拽出来过。 一路无话,到府二人各自回房。 慕习才发现,短短半日,屋内竟被搬空,他本以为梁元劭那日醉话,后面几天也不见他提起,今日却雷厉风行起来。 他只感觉到一股邪火,又气又急,他少有像此刻一样喜怒于色,如果他肯停下来片刻,他就会发现自己胸腔里还杂糅着很多说不清的情绪。 但他已经大步走向梁元劭的房内了。 屋内果然也变了样子,那方端砚安然无恙地摆在梁元劭桌边的另一张桌子上。 梁元劭在桌后抬起头,将毛笔搁在一边,“看样子,是来兴师问罪了。” “你这是做什么。”慕习站在门边,并不向里走,全身汗毛竖起,绷紧了身体。 “不明显吗?让你搬来同住。”梁元劭理所当然地答道。 “今天那些大人说得你没听懂?皇上在试探你,你大婚前这样做,传出去只会后患无穷。” “你当我这王府是什么地方,任人出入传递消息吗?” 梁元劭靠向椅背,不管是慕习的态度还是后续的走向,他似乎都早有预料,准备完全一般。 但这基本不可能, “你成亲这件事,无解的。”慕习深吸了一口气说,“我今日甚为感谢各位大人,他们顾着我的脸面,没有说透,皇上到底在试探什么,难道你也不知吗?” 梁元劭不说话。 “皇上虽然留了条生路给我,但依然视我为眼中刺,我在你府中必须只是个可又可无的奴仆,而不是真的与你亲近。” “前些日子的事情,不管是你征召那些世家子弟,还是在孙舒府门口遇刺,他一定疑心大起,嘉北之乱之后国力亏损,他不知道如今到底是谁在争夺皇位但也不敢大动干戈,所以才用这些方式看似安抚,实则警示。” 慕习语速很快,一口气说完,面颊也泛红,盯着梁元劭问,“你不可能不知道,皇上是让你离我远一点。” “所以呢?他说什么我就得做吗?”梁元劭脊背弓着,像积蓄压抑着某股力量,他挑眉看慕习,目光危险又坚定。 慕习第一次见到带着强大威胁的梁元劭,他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他问,“你想干什么?” “我不会成亲的。”梁元劭说。 烛火后,梁元劭面容整肃,他深邃英俊的五官此刻如冰封般冷峻,隐有一言九鼎的帝王之相。 慕习怔住了,慌乱地关上房门,走到桌前,双手拄在桌沿,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似房里还有第三人一般,“你疯了吗?为了这件事不值得。” 梁元劭不为所动,依然抬眼定定地看着他。 “不会有人支持你这么做的,你会失去威望失去一切,没有人愿意追随一个只顾儿女情长的君上。” “我无所谓,还有征南军。” 慕习微张着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声音颤动,“你把江山社稷,黎民百姓放在哪里。” 梁元劭目光闪烁,片刻后他说,“没有你,这些都没有意义。” 慕习被他的钉在了原地,愣怔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梁元劭的破釜沉舟震撼到了他,他快被这股又汹涌又危险的力量卷走了,他本能地向后退,拉开房门,唤人来把东西搬走。 但却无人上前。 梁元劭起身,有恃无恐地从身后将房门再次关上,然后单手将慕习抵在门边,沉声道,“你就不能安心等着我相信我吗?” 他的声音充满蛊惑。 慕习茫然地看着他,清秀的眉眼间漾起波澜。 梁元劭摁着他的后脖颈儿,顺势将人揽在怀里,慕习身上有风过松林的清淡香气,让他平静了一些,他埋在他颈肩里,在耳边轻声说,“等我。” 慕习微仰着头,双手空荡荡地垂在身侧,放弃般的闭上眼,喃喃道,“看来你是要我做褒姒妲己之流了……” 26 慕习睡得不踏实,他已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从睡梦中恢复意识,游离在梦境和现实中间。 他眼皮微微颤动,将醒未醒间,他已能感受到来自身旁注视的目光。 昨夜在脑中闪过,梁元劭把他抱到了床上,两人第一次同床共枕,他贴在床的另一侧,久不能眠。 直到烛火熄灭,梁元劭抬手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他,说,“你是要睡觉不是上刑,放轻松。”然后他背过身去,过了一阵子,听到均匀的呼吸。 慕习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陷入昏沉的。 可如今醒了过来,意识逐渐清明,昨晚在黑夜里不用去管的事情,今早却躲不过。 他紧闭眼皮,倒不如索性继续装睡。 身旁有窸窣的声响,慕习侧耳听着,然后听到梁元劭的声音,很近,贴着耳膜着陆。 “我知道你醒了。”而后眉间被温热但有些粗粝的指尖轻轻抚平。 慕习缓缓睁眼,梁元劭的面庞撞进眼眶,他单手支着头侧身对着他,露出一小片缠着绷带的胸膛,正像鉴赏一些稀有艺术品一样,把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 但神情宁静,这是他的卧房和床第,是最安全最私密的地方。 是自己不该在的地方。 慕习拢了拢领口坐起身,躲着梁元劭的目光,张口想说话,“几……”,察觉因为嗓干声音有点沙哑,他喉间滑了滑,轻咳了一声,说“几时了。” “卯时三刻。” 慕习看他悠哉的样子,提醒道,“那你该上朝了。” 梁元劭看他收紧的下颌,笔直的脊背,虽然只着单薄的中衣,拥在棉被下,但依然秉行着克己复礼。 小古板。 梁元劭故意淡笑道,“不陪我再躺一会儿嘛?” 慕习只当没听出话里的调笑,说,“上朝该迟了。” “那你可以多睡一会儿。”梁元劭说。 慕习摇头,他知道自己此刻一定是形容不整,发冠也有些散了,被子很厚初春的早上已经不太冷,他感觉到脸上发热,除妻子父母外,他竟以这幅样子展现在了梁元劭面前。 “澄良。”梁元劭说,“我想同住,是想让我们更了解对方。” 梁元劭的声音很低沉柔和,床围内月白色的缎面锦被和床围外明亮的初升日光一起映在慕习眼底,哪怕他再不自在,他也能感受到梁元劭悉心想营造给他的,轻松温柔的清晨,将所有负担和凶险不测暂时隔绝在外。 梁元劭说,“我想了解你夜里的梦魇,清晨的困倦,你不必时刻都才思敏捷,不必有用有价值,你可以向我发脾气,所有普通人会有的情绪你都可以袒露,你也会了解我,并不只有展露给世人的那一面。” 然后他坐起身牵过慕习的手说,“别只想着拒绝我好吗?” 慕习觉得心底酸酸的,梁元劭的眸中有种拼尽全力的赤诚,闪耀如宝石。 门外传来敛翠的声音,请示世子爷和慕公子起了没。 梁元劭让他们进来,然后拽着慕习的手,两人一前一后下了床。 慕习回身去看,敛翠已经在整拾被褥了,那上面还共同留着两个人的体温,他耳尖有点灼烧起来。
第14章 就抱一会儿 27 瑄王府的赌局已了无踪影,如今内院每天发生着什么,只有少数人才知道。 在梁元明按兵不动,皇上圣心不决,梁元劭婚期将近的危机重重的时间档口,慕习却不合时宜地有了一种短暂的稳定的生活秩序。 每日清晨他们同起,他会帮梁元劭束好朝服的衣带,然后垂手立在门侧,目送他上朝,白日里他要处理近来的消息和未竟的筹谋,从前只是打理府中上下,如今梁元劭房内的用度也没人比他更清楚了,春日渐暖,他换成了薄棉被子和更清淡的熏香。梁元劭会在傍晚时分回来,他们一同用膳,晚间他们有大段的时间两人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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