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和岳关山结伴去小白楼吃了饭,然后在酒吧间逗留一会儿。小白楼里有很多洋人大兵和妓女,走了好远身上还一股淡巴菰气和脂粉香味。 夜幕降临,又冲了凉,躺在床上没那么热了。二人交颈相拥,抱一会儿便开始大动干戈。 金銮殿说喜欢岳关山不是假的,他虽然粗鲁,但粗中有细,算是个有柔情的铁汉。偶尔臭气,但胜在高大英俊。有时候傻愣愣的,有时候又很精明。离谱又靠谱。让人琢磨不透,很是令金銮殿着迷。 双双休停之后,金銮殿看向窗外的星天,又看向岳关山,岳关山同他对视,替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金銮殿轻声说:“以后我不能常去看你了,你也不能常来看我,你不能和我生分了。” 岳关山捂着他的肚子,哄孩子似的拍了拍:“哪儿能和你生分呢?” 金銮殿又说:“那好罢。明天我们一起去划船吹吹风怎么样?” 岳关山欣然应允:“可以啊。租一条大船。” 夜更黑了,也更深了。
第57章 58.出路 岳关山在天津多呆了半个月,他离开的时候金銮殿去火车站送他。临走之前,岳关山给他买了一条狼狗来看门护院,又给他弄了无线电来解闷。 那狼狗通体黑毛,皮毛油光水滑的,长脸,野性凶蛮,见人就吼。金銮殿还有些怕,于是用铁链子将它拴在大门上。 下午时分,金銮殿半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乘凉,摇椅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他在认真阅读报纸,顺便把花生瓜子核桃皮丢了一地。 大黑狗趴在门口,吐着舌头哈哈喘气。 金銮殿看罢天津卫里的新闻,觉得没什么新奇,修个铁道要登报、治安管理要登报,就连相个亲也要登报。 金銮殿把报纸展开盖在脸上,太阳光透过报纸烘烤他的脸庞,他有些昏昏欲睡。就在快要睡着时候,大黑狗开始汪汪乱叫。金銮殿往铁门外看去,梁仲韬前来拜访,但碍于守门的大狼狗,不敢靠近。 金銮殿冲大狼狗命令道:“花花,不许叫了。” 大狼狗很听话,耳朵蔫下去,往墙根一卧,无视梁仲韬。 梁仲韬一身长袍已经被汗湿透,看见金銮殿他便有些浑身不自在,金銮殿往那儿一坐,总是让他想起给金钰霖当差的时候,一张财务单子能挑出来几十处错。金钰霖的儿子也不是个好惹的,能找来督军给他撑腰。好在他这儿子没有他老子狡诈精明,倒也不必战战兢兢。 梁仲韬立定在金銮殿身旁,把这个月的账本拿给他过目:“理事,这个月财务已经出账,您请过目。” 金銮殿懒得过目,随意翻了几下,最后看一下划拨到基金会的总额度,以及上个月的支出,都是不小的数目。他边翻边问道:“我大哥这个月支了多少钱?” 金銮殿知道龙彧麟在上海的花销不少,如今有钱了,自然要帮衬着他。龙彧麟到基金会支钱,不用手续,没有限额。 梁仲韬摇了摇头:“龙少爷这半年没有支一笔钱。” 金銮殿每次写信给龙彧麟,都特地提了钱的事情,为了方便他取钱,还在上海开办了基金会分会。龙彧麟偏偏分毫不取。反倒是李钧山,一个月伸手要五次钱还是少的。 金銮殿不在意,接过钢笔,在看不懂的账本上痛快签字。 金銮殿从前总想读个大学做个有出息的人,谁知大学还没念出来,家没了。他又想跟着岳关山投笔从戎罢,稀里糊涂当了三年大头兵,北伐完了,他也毕业了。到如今一事无成。 “他妈的!”金銮殿一拍摇椅把手,站了起来。 梁仲韬心头一凛,恐怕哪里做的不周到惹他不满意。梁仲韬眼珠子滴溜转,低眉顺眼看看账本又看看金銮殿,大气不敢喘一个。 金銮殿转念一想,这个出身让他吃了不少苦头,如今得了点好处也是理所应当。金銮殿扭头看向梁仲韬,梁仲韬赶忙陪起笑脸:“理事还有什么吩咐?” 金銮殿想到一出是一出:“老梁,我要上学,你帮我物色几个学校。” 梁仲韬很是不解,这小子二十又三,早该成家立业,给他物色个老婆还差不多。梁仲韬合上账本夹在腋下,凑上前和声和气道:“理事,上学都是小孩子干的事,您要上什么学啊?” 金銮殿反驳道:“谁说只有小孩才能上学?” 梁仲韬又问道:“那您要学点什么呢?” 金銮殿回想自己在上海读了几年的中学,除了洋文、算术,就是唱歌跳舞骑马射箭。在讲武堂上了几年学,手枪大炮也没学会造。他思来想去,如今有个基金会要打理,那就读个商科去:“给我找个商科学校,这账本我看不懂,被你们骗了我都不知道。” 梁仲韬笑道:“给我们十个胆子也敢骗理事您啊。不过现在大夏天的,学生们都放假了不是。理事想上学,也要等九月份。” 金銮殿慢悠悠走到大门口,蹲在大黑狗身边给它顺毛:“不着急,刚好趁这段时间你给我找一找,九月份正好开学。” 梁仲韬低头看着他摸大狗,应了下来:“好,天津的学校我都让人盘点盘点。如果理事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先告退了。” 金銮殿点了点头,梁仲韬溜之大吉。 金銮殿摸了一会儿大黑狗,心里想到一件棘手的事——他不能再和李钧山纠缠下去了,之前给他钱让他去造反,可如今他已经做了汉奸! 当初李钧山挟持钟琦菱逼迫钟宪武造反,沈正嵘一直在上海疗养院疗伤,沈怀璋审时度势没有回奉天,整个东三省群龙无首,钟宪武顺势而为,走马上任成了新任督军并给李钧山封了个大官。可没多久,东北就发生事变,钟宪武仓皇出逃,北大营乃至东北三省一股脑儿都扔给了日本人。 沈氏父子逃过卖国贼的罪名,宣布下野。钟宪武背负着骂名跑了,可李钧山始终没有离开,他留在奉天给伪满洲政府效命,并且成了名正言顺的黑河省省长,堪称头号大汉奸。 金銮殿不知道龙彧麟那边怎么样了,当即回到书房给龙彧麟写了一封信,问他近况。 这次龙彧麟没给他回信,反倒是亲自来了天津。 龙彧麟是半夜三更抵达天津的,他本想在旅馆住一夜再去找金銮殿,但又实在想他想得很,于是直奔金公馆,在公馆门口,掀了门铃。 大黑狗听到陌生人的动静,立马呲牙咧嘴冲着龙彧麟狂吠。 金銮殿被狗叫声吵醒,起身来到阳台,在模糊的夜色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形,他高喊了一声“大哥”,立马转身下楼,一路慌张来到大门口。 隔着铁门,龙彧麟呼唤他:“金子。” “大哥。”金銮殿拉开铁门,连忙拉过龙彧麟的胳膊让他进来。大黑狗不再叫唤,老老实实卧在地上。 龙彧麟随金銮殿来到客厅,金銮殿打开了所有的灯,水晶吊灯的光芒照亮了院子。龙彧麟摘了帽子,脱掉黑色风衣,坐在沙发上,接过金銮殿递来的水杯,他润了润喉咙,舒了一口气。 金銮殿在他身旁坐下,目不转睛看着龙彧麟的面孔。龙彧麟舟车劳顿有些疲惫,眼神有些涣散,掩不住的愁容。金銮殿心中升腾起不好的预感,于是握住他的胳膊问道:“大哥,你怎么突然来看我了?” 龙彧麟放下水杯,握住金銮殿的手,力度有些控制不住,他声音沉缓:“金子,上海的事情有眉目了。” “是吗!”金銮殿的心在胸腔了怦怦乱跳:“大哥你把事情办成了,我们能回上海去了?” 龙彧麟看着他期待的神情,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要回北平和爸爸商量商量,路过天津,先过来看看你。” 龙彧麟在上海已经联络了许多大佬,希望他们能联合抵制杜门的赌场和夜总会生意,只要钱给到位,这些都不是问题。然而龙门只剩下湘黔道上的烟土生意,想压制杜门四通八达的烟土和军火生意,困难重重。 龙彧麟收到金銮殿的来信后,立马联络了苏少九,苏少九对这些生意场上的事情不闻不问,龙彧麟险些和他道不同不相为谋。谁知苏少九闷声干大事,他抓到了一条把柄,一个能直接扳倒杜门的把柄。 上海的国际饭店顶楼安装着最高的电线,每天收发接送各种电波,别说地下特务在接收破译,就连太平洋上也一堆译码员在暗暗较劲。苏少九让特务查获从杜门发出来的赤色电报,给杜门安插了一个通匪的名头,顺理成章把人抓进了特工部。 金銮殿闻言有些心惊肉跳又不敢相信,杜金明只是一个地痞流氓,为什么想不开要去窝藏地下D。 龙彧麟紧接着道:“杜门的老头子也死了,大弟子已经逃到了香港,他们是难成气候了。” 金銮殿眼里闪着亮光:“那我们……” 龙彧麟盯着他的眼睛,目光灼灼,打破了他的希望:“五龙堂四分八裂,比杜门好不到哪里去。帮会现在又被日本人控制了,他们现在正在多方交涉,谁愿意倒戈给日本人卖命,扶持谁做大亨。” 金銮殿攥紧了拳头,龙彧麟这么多年颠沛流离忍辱负重,终于找到扳倒杜门的机会,如今大仇得报,半路杀出日本人,他们还是回不到上海去。金銮殿咬碎了牙:“干爹那边怎么说呢?” 自幼龙天下就教育他,大丈夫喝春申江的水,吃黄浦滩的饭,没有做走狗的道理。龙彧麟想龙天下肯定是不愿意的:“具体的,我还要见到爸爸之后,请他来定夺。” 外面夜色深深,金銮殿道:“大哥,先休息罢。” 龙彧麟茫然地环视四周,起身道:“走罢。” 二人一前一后走上台阶,金銮殿突然想到沈怀璋,他问道:“大哥,之前沈怀璋的老爹在上海养伤,一直是杜金明在照顾。如今他怎么样了?” 龙彧麟面无表情道:“我在上海忙得要命,沈怀璋那个贱坯子还要时不时来找我的麻烦。杜金明死了,他又是个下野军阀,能成什么气候!” 金銮殿心中解气,冷哼一声:“就是!”
第58章 59.闹人 二人走进楼上卧室,龙彧麟也懒得洗澡了,金銮殿叫他把衣服脱了,给他找了一件白布褂子换上。龙彧麟真是累了,头沾着枕头,没和金銮殿说两句话便沉沉睡去。 金銮殿拉上窗帘,没有拉严实,留出一道缝隙。月亮光从缝隙里溜进来,月光清澈柔软,照亮了龙彧麟的面孔。金銮殿凝视着他的侧脸,心中酸楚,将窗帘拉严实了,他脚步轻缓走出了房间。 夜色寂寂,月亮是银盘子,浮云缀星映成灿汪汪的银河。 站在阳台上,金銮殿双手扶着阑干,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子衣裤,又抬头远眺无边无际的星天。他的思绪也飘渺浩荡起来。这样好的月亮,这样大的洋房,总让他想起在龙家的日子。衣香鬓影,高朋满座,到处是五龙捧日的图腾,他和龙彧麟就是两个小小的人儿,穿梭在这些繁华和热闹之中,言笑晏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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