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昭城县令发了威,但鸨母看起来丝毫不惧,她只是头垂的更低了,身子也俯下去了一些。 鸨母本就是风尘女子,穿的要比其他人清凉的多,襦裙外只罩了一层薄薄的纱,这一低一俯,胸前大片白腻的肌肤一览无遗,她开口道:“官老爷,琴琴着实可怜,奴家当时将她买来也想着是帮上一忙,刚巧柳琴琴会唱些小曲儿,便让她做了个清倌,待赚够了钱,便赎身回去,那时候人命关天,奴家也不敢耽搁,便没来得及给琴琴写卖身契,后来她回来了,奴家也没舍得给她写,想来奴家也是她这么大的年纪入的青楼,一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奴家心疼她,身份文牒一样未取,好在琴琴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一直在暮笙楼呆到了现在……” 鸨母声似低泣,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段,看似说了很多,实际上屁都没说。 不过她多少还是有点作用的,最起码那草包县令的眼睛盯着鸨母的胸前雪白盯的目不转睛的,仔细看看似乎那县令还咽了口口水。 祝行路不禁感叹,这此昭城没白来,鸨母与柳琴琴这二人真的是,世间罕见。 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见许久未说话的张云瑶出声了。 “清倌?”只见张云瑶嘴角挂起了一丝嘲讽的笑,“真要是清倌也就好了。” 本来在鸨母说话的时候就有人在窃窃私语,张云瑶这一开口,窃窃私语的声音更大了。 “这柳琴琴什么时候变成清倌了?我记得她不是昭城最有名的妓女吗?一夜价值千金呢!” “是啊是啊,暮笙楼也不是专门养清倌的地儿啊,就咱们昭城这小地方,哪儿有什么清倌啊。” “清倌那是人家京城里的大老爷玩的东西,咱们这地儿可没人供的起这个。” 说话的大多是昭城本地的妇道人家,她们在昭城呆的时间久,知道的小道消息也多,鸨母的话自然是骗不了她们的。 可听到她们这么说,又有一批人不乐意了,这部分人大多数是外来或者近几年才来到昭城的,并且这些人看起来都是多少有些闲钱,读过些书的男人。 “闲言碎语长舌妇,柳琴琴本就是不错的清倌,不知何时成了你们口中的娼妓!” “罢了罢了,咱们呐,也莫要生气,那些妇人嫉妒柳琴琴的美貌罢了,何必与她们计较呢?” “我虽然不喜欢柳琴琴,但来昭城几年了,我也是看在眼里的,柳琴琴的确是清倌没错。” 妇人们撇了一眼为柳琴琴辩驳的男人们,没说话。 好在,就算是草包县令,这会儿也已经反应过来了,清了清嗓子道:“柳琴琴,把你的身份文牒拿出来吧。” 这会儿草包县令已经没了刚刚的不耐烦,态度也温和了许多,看来鸨母虽上了年纪,还是有不小的吸引力的。 柳琴琴还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道:“回官老爷的话,民女的身份文牒在几年前便不小心遗失了,因为一直未回家中,所以也没有补上,再加上……民女、民女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是奴籍,也就没放在心上,还请官老爷恕罪。” “哦……丢了,”昭城县令像是不知道怎么办了一样,看了一眼旁边的师爷,半天憋出来一句,“丢了……倒也没事。” 祝行路被这句话逗的差点儿笑出声,憋了半天才憋住,准备跟龙子穆说一说这草包县令多么可笑,结果一抬眼就看见龙子穆那阴沉的脸色,把祝行路吓了一哆嗦,问道:“子穆,你怎么了?” 龙子穆是一个难懂的人,倒不是说他喜怒不形于色,而是这个人就是莫名其妙的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比如现在,祝行路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 龙子穆看向祝行路,忽的来了一句:“乱七八糟!可笑至极!” 确实,从一开始这个案子就是乱七八糟,可笑至极,妓女与江湖儿女对簿公堂,草包县令没有作为,只是一个身份罢了,居然能够牵扯这么久都查不出来,离谱的厉害。 不过……祝行路忽的露出一个笑容,拍了拍龙子穆的肩膀道:“子穆且等着瞧,好戏才刚刚开始。” 果不其然,祝行路话音刚落,张云瑶便忽的从凳子上站起,大声斥骂道:“贱人!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你好好想想,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张云瑶的突然发难吓了众人一跳,尤其是那些刚刚一直在替柳琴琴说话的男人们,纷纷面露厌恶之色。 说来这群人也奇怪的紧,说他们好色吧,张云瑶乃是江湖第一美人,他们也不放在眼里,说他们不好色吧,又一个个的为了个妓女说话。 大抵是比起强势的张云瑶,他们更喜欢能任由自己摆布的柳琴琴吧,当然,这也是他们自己以为的,毕竟柳琴琴哭哭啼啼的看上去很是弱小。 张云瑶这次发难也不再给柳琴琴机会,还没等她哭惨,便跟着出声道:“你说你是昭城人士,那当年在京中卖唱的人是谁?”
第5章 名声案(五) 柳琴琴脸色一片惨白:“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张云瑶冷笑一声,“我看你比谁都懂,你不是说自己的身份文牒丢了吗?没关系,我帮你找着了。柳小琴,京中人士,父不详,母亲是京中妓馆烟雨阁的妓女,生来就是贱籍,怪不得会行如此肮脏之事。” 说罢,张云瑶从怀中掏出一物扔在地上,正是柳琴琴的身份文牒。 此话一出,皆是一片哗然。 柳琴琴不是昭城人士吗?怎么又成了京中人士了?这是怎么回事? 到底还是鸨母反应快,只见他在众人看清楚柳琴琴身份文牒之前,立刻弯腰把柳琴琴的身份文牒给捡了起来,面向张云瑶呵斥道:“张云瑶你莫要血口喷人!你以为你造假一份身份文牒,就可以诬陷我们吗?” 张云瑶看都没看鸨母一眼,盯着昭城县令直直的跪了下去:“大人,柳琴琴与暮笙楼鸨母满口胡言,凭空捏造,还请大人严查,还民女一个清白!” 她这话说的掷地有声,把还在色眯眯的看着鸨母的昭城县令吓了一个激灵,有些迷茫的望向了她。 张云瑶面无表情,不紧不慢的将话语重复了一遍:“大人,柳琴琴与暮笙楼鸨母捏造身份,造谣生事,还请大人严查,还民女一个清白!” 眼见着这草包县令都愣了半天了,一旁的师爷赶紧接话:“大胆暮笙楼鸨母,把柳琴琴的身份文牒呈上来!” 暮笙楼鸨母哪儿敢把身份文牒交出来,直接她大声哭喊道:“官老爷,是张云瑶污蔑奴家与琴琴啊,官老爷明察啊……” 龙子穆被哭的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眼瞅着就要发怒,好在祝行路是个有眼色的,拿手压了压龙子穆的肩膀,开口道:“暮笙楼的妈妈,你也莫要哭了,你快把身份文牒交出来,伪造身份文牒可是重罪,那张云瑶都这般污蔑你们二位了,还不赶紧拿出证据让她速速伏法?” “可是……可是……”鸨母像是要说些什么似的。 祝行路可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继续道:“为什么不把身份文牒交出来呢?莫非……张云瑶所说是真的?” 人群再一次哗然开来,这次说什么的都有,让祝行路有些听不清。 暮笙楼的鸨母肉眼可见的慌张了起来,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竟脸色煞白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没了刚才的楚楚作态。 最终,还是龙子穆一锤定音,低喝道:“暮笙楼鸨母,速速交出柳琴琴的身份文牒,否则判你个欺官之罪,重责六十大板!”、 鸨母听的浑身一激灵,草包县令也终于不懵了,跟着开口道:“赶紧把身份文牒交出来,不然打你板子!” 在县令说话之时,一旁的师爷赶紧给衙役使眼色,叫他把身份文牒从鸨母身上拿过来。 当然,这身份文牒虽呈给了县令,却是师爷看的内容,只见师爷细细看了好一会儿,道:“大人,这身份文牒是真的。” 听到这句话,颓然坐下的不只是鸨母了,柳琴琴也跪倒在了地上,惨白着脸,话也说不出来。 不过离奇的是,如此重磅的证据却没有引起围观人群的喧哗,反而走了一部分人,剩下的人都是在窃窃私语,也没人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草包县令看看柳琴琴,又看看张云瑶,不知道为什么还往龙子穆与祝行路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清了清嗓子道:“柳琴琴,你到底是什么人,从实招来!” 柳琴琴连嘴唇都开始颤抖,不过她还是没开口,像是不知道如何开口似的。 然而在这时,莫名安静的人群中总算是传来几句其他的声音。 “原来柳琴琴是烟雨阁中出来的,怪不得她总给我一种熟悉之感。” “是啊是啊,烟雨阁头牌一手琵琶曲冠绝京城,这柳琴琴好像也是弹琵琶的,听说有一手琵琶曲冠绝昭城的名号。” “仔细瞧来,柳琴琴的妆容发饰也是京城中最为流行的。” “依我看呐,这柳琴琴是个惯犯,专盗别人名声。” 这会儿说话的人看穿着便是富贵人家的,他们大多也不是昭城人,更多是奔着柳琴琴名声而来的公子哥儿们,听口音应该都是京城周围的人。 他们起了个头,其他的围观人员好似找到什么能够说道的事情似的,纷纷说起自己认为的事情起来。 “你瞧柳琴琴画的眉毛,是京中宰相家的大小姐发明出的眉形,名曰花鸟眉,画起来灵动的很,这柳琴琴怕不是学的人家。” “何止啊!你瞧瞧她脸上那胭脂,是京中老牌胭脂铺子闻香堂的,估计也是学的人家用胭脂的法子。” “别说胭脂了,她头上的首饰是鎏玉堂上一代老师傅做的,这一套首饰据说进贡到宫里去了,她戴的是假的,还沾沾自喜到处炫耀,啧。” 围观的人多说一分,柳琴琴的脸色就更白一分,直至一点儿血色都没有,她似是忍不住的大喊道:“我没有!” 张云瑶则是从地上站了起来,坐回了原本为她准备的凳子上,唇边带着讥讽的笑,她说:“柳琴琴,我所求不多,在暮笙楼贴出告示承认盗用我的名声,再向我道歉即可。” 虽然这名声案怎么看怎么离谱,但张云瑶的确如她所说,所求不多,不要柳琴琴赔偿、不要她身败名裂,不要她受尽惩罚,只求澄清与道歉,简直可以算是菩萨心肠。 然而就在围观的人们刚刚产生这样的想法的时候,柳琴琴唇角讥讽的笑容扩大了几分,接着道:“只是你这伪造身份文牒之罪,就看县令大人怎么判了。” 草包县令到底是草包一个,只会收钱不会办事,拿起惊堂木就准备给柳琴琴判罪,幸好旁边的师爷算是个冷静人,赶忙趴在他耳边不知道悄声说些什么。 只见草包县令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赚了几圈,清了清嗓子道:“咳咳,退堂退堂,现证据不明,将柳琴琴、张云瑶押解下去,择日再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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