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杌不应他,李晞就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话题,他看着李杌的脸,冷汗都快冒出来了。 他忍不住的想,自己的老师怎么会喜欢这样的一个人? 在他看来,祝行路是一个不符合这个时代的人,他的一些想法有时候会让李晞觉得他和他一样是一个穿越者,要不是祝行路对不上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的暗号,他估计已经扑上去认亲了。 但他的父皇在他眼中,可以说是封建的集大成者,这么说好像不太对,李杌在他看来算的上是一个明君,只是与现代人相比,他的思维里并没有对他人的“尊重”这一说,更何况他坐到了万人之上的位置,显得这份封建味儿更浓了。 举个例子,比如说他在看待下人的时候,只会觉得对方是一个苦逼打工人,可他的父皇不一样,他对下人不错,但在他的眼中下人不是人,是工具,是奴隶,是可以买卖的牲口。 这种感觉很微妙,李晞甚至觉得单看李杌的表现,现代人都看不出什么问题,只有他这样的完全处在封建时代的、接受了新时代教育的人,才能一下子感受到区别。 这也就罢了,毕竟除他之外所有的达官显贵都是这样的,甚至连他都快要被同化了。 所以现在的李晞十分的不解,不解为什么李杌突的要给自己设立那么高的道德标准,他作为一个皇帝,明明可以全都要,他的母亲、他的老师,他都可以收入囊中,除此之外,再来三千佳丽,谁又能说些什么呢? 结果是自从李杌带祝行路回来之后,再未宠幸过后宫之中的其他人,还将他母亲的爱人放在了她的身边,直接来了波形婚,比现代人还时髦。 李晞觉得一个皇帝做到如此那么他的另一半还不得死心塌地? 然而事实是祝行路比他这个现代人还要清醒的多,他清晰的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没有东西可以绊住他的手脚,即便是天子的一颗真心也不行。 可是他们都太极端了,李晞忍不住的叹气,一个用不恰当的方式把人留下,一个又用决绝的方式离开。 为什么不能好好的商量一下呢? 都这个样子去逃避的话,事情该怎么解决呢? 就在李晞胡乱的脑补的时候,李杌终于开口了:“有什么事?” 他骤然的开口把李晞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你为什么不和母后和离,然后再和老师在一起呢?” 李杌没想到李晞会这么说,微微愣了一下,随即沉下了脸。 李晞的小心脏不受控制的跳了起来,沉着脸不说话是他爹即将发火的征兆。 然而预料中的怒火并没有袭来,他听到李杌对他说:“你现在已经不小了,是时候该知道一些朝堂上的事情了。” 紧接着,李晞就晕晕乎乎的听李杌给他讲了许多朝堂上的事情,大抵是朝堂之上的势力错综复杂,一团乱麻,反正他没怎么听懂,只知道他的父皇没法和他的母亲和离。 这就算了,李杌还给他讲了一大堆治国的东西,气的李晞想大喊自己只是一个四岁的孩子,不懂这些。 幸好,祝行路下厨的速度不算慢,李晞没受太久的折磨。 不过在离开前,李晞认真的看着李杌与祝行路,道:“老师,父皇,事情总有解决办法的。” 说完,也不管李杌和祝行路是个什么表情,便飞速跑走了,生怕慢一点儿又开始接受令他头大的治国教育。 “吃饭吧。”祝行路把煮好的素面放在桌上,像是没听到李晞的话似的。 李杌的喉头滚动了一下,想说些什么,可到最后,只应了一声:“好。” 或许是金樱子的银针起了作用,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李杌这次没有再吐,他把祝行路煮的面吃的干干净净,连汤都没剩下。 之后,李杌好似吃了什么神丹妙药似的,身体飞速的好了起来。 身体一好,他便头也不回的扎进了繁忙的公事之中,连祝行路都鲜少见他。 他这一忙,就到了年关,金樱子要回神医谷过年,便提前离开了,她原本想带着焦安吉一起回神医谷,结果焦安吉却摇了摇头,说什么他已经习惯了宫中的生活,不打算回神医谷了。 --山漁~息~督~迦Q 金樱子也没强求,带着一堆赏赐风风光光的回去了。 高曲遣善水到宫中了一趟,大抵是知道祝行路回不去,便叫善水将给祝行路做的新衣送了过来,嘱咐他新的一年要注意身体,平平安安。 除此之外,身为皇后的聂如婳为了除夕的宴会忙的脚不沾地,幸好有谭元洲在她身边,让她省了不少功夫。 除夕的夜似乎总是暖的。 祝行路独自一人坐在院中,望着远处空中的烟火,柔和的火光映在他的脸上,连带着他身上的疏离感都减淡了几分。 他并没有去除夕的宴会,丞相府一事过后,再无人觉得他是李杌的男宠,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和李杌同时出现在人前,不然傻子都能看出来李杌对他的不一般。 所以他选择一个人过除夕。 只是他没想到,临近子时之时,院内忽的传来了脚步声。
第133章 四方之笼(十五) “行路!” 满身酒气的李杌从远处跑来,他脸上带着笑,精神头显得非常好,脚步也十分稳定有力,看上去并没有喝醉。 不过奇怪的是只有他一人,连几乎不离开他身边的德忠都不在。 他三下五除二的跑到祝行路跟前,一把将人捞进了怀里,祝行路浑身一僵,他与李杌已经许久没有这么亲密过了。 令他感到惶恐的是,他居然一丁点儿都不抗拒李杌的怀抱,甚至有些留恋。 他强压着心中的不舍推开李杌,问道:“怎么过来了?” “偷偷来的,”李杌并不生气,他看着祝行路,眼睛亮的如同天上的星子:“他们喝多了,谁都没有发现我不见了。” 祝行路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按道理来说他应该斥责李杌的鲁莽,除夕之夜君臣同乐之时,他怎么能扔下一切到他的身边呢? 可他说不出责备的话,甚至他的内心深处升腾起一股不自知的雀跃,他在为李杌的到来而感到欢喜。 李杌并不打算与祝行路沉默的站在院中,他牵着祝行路的手,来到了屋内。 待脱下厚重的大氅,祝行路才看清李杌的胸口不知道鼓鼓囊囊的塞着些什么。 李杌也像是才想起来似的,连忙将怀里的东西掏了出来,居然是一壶温酒和一整只烧鸡! 祝行路看的瞠目结舌,李杌像是没发觉似的,自顾自的打开了包着烧鸡的油纸,撕下一整只鸡腿递给祝行路:“尝尝,我一直放在怀里捂着,还没凉。” 祝行路接过鸡腿,忍不住的笑出了声,堂堂皇帝居然偷藏烧鸡,这说出去鬼都不信。 见祝行路露了笑颜,李杌也跟着笑了起来,他一边给祝行路倒酒一边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烧鸡了,总觉得没有和你在荒郊野外之时吃的那只鸡好吃。” 祝行路沉默下来,从龙南镇离开后,祝行路与李杌默契的再未提起过王正志与王问雁之事。 王问雁的故事是一出荒谬的悲剧,没有祝行路与龙子穆的出现,也许她还能多活些日子,或许三年、或许五年,待到她的“公鸡丈夫”寿终正寝,她会被她的父亲逼着陪葬,名曰守节。 而他们加快了这个进程,使得王问雁本就短暂的一生变的更短。 他与李杌都无法和此事释怀,可李杌现在却说他觉得那只鸡是绝顶的珍馐,最可怕的是祝行路无从反驳,他只能干巴巴的说上一句:“那只鸡连盐都没放,你当时大抵是饿坏了。” 李杌笑了笑,他说:“我打算重修法典,在里面加上一条,谁都不能逼迫女子守节,违者杖毙。” “刑罚太重了,”祝行路想了想道,“会生出别的事端。” “那就让逼迫女子守节的人着女子之服饰,行女子之事,谁嚷嚷着守节,就让谁守节。” “倘若女子逼迫女子去守节呢?又该怎么办?” “那我就让所谓的贞节变成笑话,谁守节谁就是家族的耻辱。” “这很难。” “我知道。”李杌的表情带着些许庆幸,“幸好我是皇帝,我能够去这么做。” 说罢,李杌举起杯中酒,一饮而尽,他说:“我要女子入学堂,告诉她们贞节是最无用之物,根本不值得为其付出性命!” “之后,我要重编教材,教这世上的所有儿女们世间的道理,叫他们再不用被所谓的‘仁义道德’裹挟,叫天下人都能言其所言,而不是遇见达官显贵后,就被缝上了嘴。” “我要这朝堂之上的官员,两袖清风,不贪百姓一丝一毫。” “这很难。”祝行路依旧道。 “我知道。”李杌依然这么回答,不过这次他变了神色,他说,“所以行路,我现在没办法离开。” 祝行路闭了闭眼睛,他轻轻的道:“我知道。”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祝行路才选择独自一人离开。 李杌捂住了眼睛,他忽的从袖中掏出了在世外寨时穗子给他的簪子与秋扇绣的香囊,他说:“我叫人去重新查了张海雾家中的事,当初我被人下了诛龙散,被我父皇得知后,他们家的人被推了出来,背了这个本与他们无关的黑锅,其实我父皇要是再接着往下查的话就会发现他们与此事无关,可惜他并不把当时的我放在心上,也就害了他们一家,现在我已经给他们家里的人平了反。” “嗯。”祝行路应道,他知道李杌现在是在倾诉,所以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安静的聆听着。 “还有悬世药铺,待过完了年,他们就要往外开铺子了,明年一年,也许就能开遍大熹。” “我给了他们诸多好处,让他们把药卖到最便宜,这样大熹的百姓都将买的起药,看的起病。” “还有许多,我做了许多……行路,等你去游历的时候,一定可以看到大熹的改变,到时候你会……” 你会想起我吗? 李杌没有把话说出口,他不想用这样的话去绑架即将离开的祝行路。 可祝行路却说:“这些都是你做的,我知道。” 是的,他都知道。 李杌像是再也忍不住似的呜咽出声,他别过脸去,躲开祝行路的视线,他不想让祝行路看到如此狼狈的他。 祝行路安静的陪在他身边,他看上去似乎没被李杌所影响,可他端起酒杯时控制不住颤抖的手却暴露了他藏在心底的情绪。 子时的钟声响起,寓意着新的一年,新的开始。 祝行路上前碰了碰李杌放在桌上的酒杯,道:“新年快乐。” “嗯,新年快乐。”李杌的声音还带着哽咽,听起来有些沙哑,唯一好的是他似乎收拾好了心情,放下了捂住双眼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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