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她也许不是对自己说的,而是想要对你说的。” 床上的人依旧没有醒来,期间明棋过来送了一回晚膳,萧偌没有胃口,却还是在董叙的劝说下多少吃了一些。 整夜未眠,提心吊胆,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去确认对方的心跳。 萧偌头脑昏沉,又再喂过一回药后,终于有些支撑不住了,半趴在床边,断断续续道。 “你如果还不醒的话,我可就要先睡了。” 其实不敢在这时睡下,萧偌趴在虞泽兮的身侧,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这回说什么……”思绪已经乱作一团,不知怎的,萧偌忽然想起许久之前的事。 “那就说说三年前吧。”萧偌微合上双眼,不确定自己是否已经睡着,只感觉一幕幕场景在自己的脑海中闪过。 “……其实,从你进到岳家族学的第一日,我就已经注意到你了。” 拥有北梁血统的少年样貌独特,性情阴沉安静,深碧色的眼眸偶尔会落在萧偌身周,却在视线相对时迅速撇开。 “是真的,我还用颜料调配过你眼瞳的颜色,可惜一直都没能成功。” 萧偌是画师,总会被特别的事物吸引,却甚至连他自己也弄不清,这种在意和吸引究竟从何而来。 “也所以,在得知你偷拿了那些帕子后,我才会那样恼怒,还将墨汁泼在了你的脸上。” 后来虞泽兮太子的身份暴露,闯了大祸的萧偌再不敢踏入族学,宣宁侯也担心他会因此被太子报复,没过多久便将他送出了京城。 “……不过离开京城,在梅老的草庐里,我终于还是调出那种颜色了,”话语含混着,转眼又跳到别处,“用五色粉。” 五色粉是由不同矿物研磨而成,画在纸上初时并无颜色,唯有在黑暗中用烛火照亮,方能显现出不同模样。 调出颜色的那一日,萧偌恍惚意识到,自己失去的某些事物,似乎再也回不来了。 少年心思敏感多疑,所有不可言说的悸动都被埋藏于过往。 直到时间倒转,三年后,他重新回到京城,意外被接进宫中,在对方生辰时,用五色粉在玉牌上作画。 对了,萧偌迷糊想,他的生辰礼物还没有送出去呢。 梦境席卷而来,他仿佛又回到了三年之前,这一次却并没有将墨汁泼洒出去,而是取出那块玉牌,凑到气质阴郁的少年跟前。 说,你别再偷藏我的东西了,我拿玉牌和你交换。 少年深碧色的眼眸抬起,一脸震惊地望向他。 应该这样才对,萧偌想着,这回终于彻底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光已然大亮,白狼桑塔靠在他的身旁,用脑袋撑着他,避免他睡熟后滑落到地上。 “你醒了?”萧偌揉了揉白狼的耳朵。 白狼“嗷呜”了声,用爪子按住他的衣摆,转头看向一边。 萧偌疑惑,顺着它的视线瞧过去,正与床上的人四目相对。 萧偌倏地睁大双眼。 刚醒来的人望着他:“我做了个好梦。” 萧偌用力吸气,好半晌才开口道。 “……我也是。”
第65章 番外:婚后(一) 半月后,虞泽兮身体恢复,大婚仪式虽然一切从简,但总算顺利举行。 不,说顺利或许并不准确。 大婚当夜,萧偌穿着织金绣团凤的婚服,义正言辞拒绝了皇帝陛下更进一步的亲近。 并且振振有词:“冯御医说了,皇上现在身体刚刚恢复,不能太过劳累,况且元气藏于肾,亏损了元气,再多的汤药也补不回来。” 虞泽兮:“……” 一连几日都没能上得龙榻,虞泽兮深刻怀疑,这根本就是某人对于自己之前隐瞒病情的回报。 最后还是董公公宽慰他。 “咳,也未必一定是报复,兴许萧公子是突然害羞了呢,皇上换个场景,调动下气氛,说不准便能如愿了。” 虞泽兮顿觉有理,第二日便收拾行囊,带着萧偌一起出了皇宫。 萧偌满头雾水,出宫的计划是早先就有的,只是他没想到竟然这么快便能实现,不禁有些意外。 “咱们这回要去哪儿,是到京郊外的行宫吗?” 外头已是初冬,虞泽兮帮身边人裹紧外袍,语气淡然道:“去聿州。” 聿州! 萧偌眼睛瞬间瞪圆了。 堇朝最负盛名的画师之一,梅老隐居的草庐便是在聿州之内。 他三年前便想要拜对方为师,可惜一直没能如愿。 虞泽兮捏了下他的脸颊,带着浅笑道:“嗯,带你去拜师。” 没想到大婚后还能有机会见到梅老,萧偌整个旅途上都很兴奋,直到临近聿州才恍然觉得不妥,紧张抓着虞泽兮问。 “这样微服出宫当真没事吗,朝堂那边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虞泽兮喝茶不语,倒是董公公笑着解释。 “公子尽可放心,皇上已经不是第一回微服出宫了,一切都有固定的章程,不会有任何问题。” 虞泽兮轻咳了声,算是默认。 萧偌:“?” 什么叫不是第一回微服出宫了。 到最后也没能得到答案,不过马车驶入聿州,萧偌也无暇再顾及这些了,满心只想着该如何拜师的事。 这半年里发生的变故实在太多,梅老交代给他的六幅画根本没时间完成,萧偌只好拿宫里作的那些画勉强凑数。 群仙贺寿图是一张,祭神狩猎图是一张,给宫女太监们绘制的群像图是一张。 剩余还有皇家园林图,燕喜图,后宫庭院图。 本来萧偌还想将大婚典礼图拿出来的,毕竟是他近期里最满意的画作,不过到底脸皮不够厚,最终只能放弃了。 聿州草庐内。 穿着粗布棉袍的梅老皱着张脸,一言难尽望着自己最看好的未来徒弟。 “你这半年是去宫廷里当画师了吗,尽拿这种画来糊弄。” 萧偌尴尬,连忙给梅老递茶捶肩。 “对啊,徒儿刚回京时临近万寿节,宫里画贺寿图缺人手,便将徒儿招进宫去了。” 至于后面当了皇后什么的……就没必要细说了。 “别乱叫,老夫还没收你做徒弟呢。”梅老不满,伸手点了点书案。 “这六张画除了贺寿图勉强凑合,其余五张都不行,你给老夫留在草庐里画画,什么时候画完了,老夫再考虑是否要收你为徒。” 教训过未来徒弟,梅老抓了抓头顶的乱发,总算将目光转向徒弟身后的男子。 “这一位是谁,老夫怎么瞧着有些眼熟。” 虞泽兮泰然自若。 萧偌汗颜。 梅老曾经做过宫廷画师,可不是瞧着眼熟嘛。 梅老年纪大了,毕竟眼神不太好,最后到底也没能认出虞泽兮。 两人也自此顺利在梅老的草庐内住下。 草庐虽名为“草庐”,但内里的装饰其实并不含糊,尤其萧偌惯住的客房,底下甚至铺了地龙,即便入冬房内也丝毫不见寒冷。 屋内的纱灯都是萧偌亲手所绘,上面用了五色粉,在烛火下不断变幻着各种光影。 气氛正好。 虞泽兮放下书本,无声走到萧偌背后,伸手按住他的画笔。 “都已经画了两个时辰了,你不累吗?” 萧偌被迫停下作画,疑惑道:“这有什么好累的,我过去最多画过一天一夜呢,中间几乎没有停歇。” 才画两个时辰,根本一点感觉都没有。 虞泽兮:“……” 虞泽兮并未放弃,凑近吻了他的耳廓,顺手解开他的前襟。 “可是我累了,都已经戌时末了,先前一路劳顿,今日还是早些休息吧。” 萧偌忽然懂了身边人的暗示,顿时脸颊一红。 之前在皇宫时,的确是萧偌有意晾着对方的,也算是小小报复一下了。 后来气消了,却又要连日赶路,无论马车还是客栈,都总归有些不太方便。 刚好他今晚画得有些不顺,萧偌略想了想,索性搁下画笔,磕磕绊绊道。 “反正已经沐浴过了,那,那就先休息吧。” 客房内除了书案附近,整个房间皆是昏暗,床铺被褥都是萧偌曾经用过的。 枕头是鸳鸯枕,被面却是一水的喜鹊红梅。 烛火摇摇曳曳,就在熏香渐浓,萧偌的思绪也开始有些昏沉之时,忽然一眼瞥见枕边的红梅。 “等等,我知道该怎么画了!” 萧偌精神振奋,直接从床铺上跳了起来,扯着衣裳扑到书案面前。 “刚才总觉着这梅花画得古怪,还以为是构图不对,原来是颜色不对。” “应该画红梅,白梅太寡淡,根本合不上整幅画的气韵。” 萧偌一边挑拣颜料,一边运笔如飞:“我之前买的胭脂色呢,好像没有了,不过用朱樱色似乎也行,就是需要再调淡一些。” 被放置在原地的虞泽兮:“……” 萧偌画了片刻,估计也觉得对不住屋里人,快速吻了下对方的面颊。 “没事,我很快就能画完了,今晚还很长呢,皇上先等一下。” 虞泽兮不由陷入沉默。 今夜的确很长。 刚刚大婚不满一月的皇帝陛下,枯坐在床边,默默从傍晚等到天明。 直到梅老清早过来叫两人用早饭。 期间疑惑盯着他:“老夫之前的确没见过你吗,可怎么还觉着你有些眼熟?” 虞泽兮眸色冰冷:“没有。” 梅老:“……”更眼熟了。
第66章 番外:婚后(二) 第二日天气晴好。 董叙毕竟是宫里的老人了,趁着来草庐送东西的空当,一眼便瞧出皇上心情不佳。 略斟酌了下开口道。 “皇上可是在这里住得不习惯,老奴在山脚下新购置了庄园,就在草庐附近,几步就到了,皇上不如同公子一起去庄园里住吧。” “不用,”虞泽兮摇头,“这里画具齐全,况且他平日也经常要向梅老请教,在别处住不方便。” 经常要向梅老请教? 哦。 董叙福至心灵,一下子便明白了。 “公子勤于学画自然是好的,但作画是慢功夫,也需要劳逸结合才是。” “对了,”董叙笑容殷勤,压着嗓音道,“忘了禀告皇上,老奴新购置的庄子其实有一口温泉,连着山上的泉水,还从未有人用过。” “皇上若是得了空的话,不如陪公子一起去泡泡温泉如何,提神醒脑,舒筋活络,最是能缓解疲劳。” 董公公说着转了转眼睛,明显意有所指。 虞泽兮:“……” 虞泽兮一本正经道:“他最近确实有些累了,你去收拾下房间,朕今晚便带他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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