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如涌,度日如年。 皇宫里的金棱银角,往日里的兄友弟恭,如今看来却是惨淡心凉。明争暗斗不休,他也早已累极。 “殿下,临东城外传书。”影卫钟肃从西窗翻进,速至前恭敬的单膝行礼,双手奉上密信。 “有劳。” 祁云接过信,封面上只见四字:愿祁云安。墨色苍劲,却又温柔缱倦。 他取出其中信纸,抚摸熟悉的字迹。 信中道: 明玉,枝上,默然。夜深,无言,无欢。君兮何知,惧离散。吾何不知,两相难。且鹊桥银汉,未晓云渊深谙。山留水旧青在,碎月不消愁来。风起,兵戟,远瞻。见短,良久,愿安。 卫长临 祁云一时心间泛起涟漪,哭笑不得。一个征战沙场的大将军,竟也要学着那民间少年郎,写这怨妇思夫的藏头诗。 ——明夜君吾且在枫山亭相见。 “何司,今日禁足可解?”祁云问向侍从,他如今尚在禁足,自然什么都做不了。 “回殿下,禁足昨日算起已有三月,现可随意走动。”何司拱手回道。 “好。”祁云笑道。 太子找尽由头让他困于宫内,不得参与诸皇子争储。好在四弟为他求情,不至于落得个藏尸阁中。 “帮我去将四殿下请来,就说有要事需与他商议。”祁云顺手将信拢进烫金的广袖里,指骨分明的玉手缓缓轻拂茶盏檐口。 有些人,生来就是任人摆布的棋子,迷茫在棋盘之中,命数在他人之手。 午后申时,鎏芳殿中。 “四殿下,三殿下派人来请您去商议要事。”侍从俯身在四皇子身边说道。 “哦?”祁赭闻言,放下手中墨笔。“防人之心不可无,哪怕是……三皇兄。柳刻,去将我的青雕匕首拿来。” “是,殿下思虑周全。” 凌云殿中,香炉升烟。三殿下一身淡雅水墨常服坐于案前,青丝披散无束。面似皎月,眉眼如画。顷刻影落之间,已恍若隔世相遇。 “殿下,四殿下到。”何司禀告完后,悄声退后将门掩上。 “四弟,上次在太子面前帮我求情,我还未好好跟你道谢。坐吧,不必拘束。”祁云起身,亲自为祁赭倒了一杯热茶。 “你我兄弟之间,怎可言谢。皇兄你三月前被敌军俘虏,奈何太子暗下死令,我却不能亲自潜入敌营将你救出。”祁赭未饮茶,只是抱拳低头像孩童般于祁云认错。 “何出此言?四弟,你是聪明人,无论何时都要以自保为先。”祁云坐回主位,坦然道。“今日叫你前来,也不必说那些表面之词。明日午时游园家宴,父皇,太子与我等也会前去。这是绝佳机会,不知四弟有什么对策。” “朝中辅国大将军孙冲勾结敌军,证据确凿。太子太傅为其求情已入狱,太子是聪明人,如今定会想要偏清干系。况且他自建行宫笼络势力早已露出端倪,不如……”祁赭看向祁云,只见祁云淡漠一笑。 “……四弟与我正是心有灵犀啊。” 黄昏日落时,长影映在宫巷内,悄无声息。七皇子殿中也如此,静默的骇人。 祁陌拿起青瓷瓶,倒出盈红粉末。咧着嘴笑而不出声,双目欲裂。 “明日……他们所有人……任谁也别想逃走……都该留下来……陪着阿录……” 东宫之外,夜色深谙。东宫之内,歌舞升平。 “殿下,何须一筹莫展?您是太子,天之骄子,任何事都将迎刃而解。”太子侧妃举盏媚笑,遂欲与太子共饮。 “爱妃……所言甚是。” 太子举盏相迎,美酒入腹。 “就算没了太傅、辅国将军又能怎么样?本宫依旧是太子,是太子!相国、支度、大将都能归我所用!哈哈哈——皇位,只能是本太子一人独享!” 宫门外暗影处光色恍惚,一双眼眸却已被月色照明。 而乘鸾殿内,皇帐边一人跪身密言。 昼夜,只在光阴之内。是非,只在一念之间。无人能抓住命盘轮转,只愿静默时尚留温存。 锦国建宁元年,辰国盛泽二十六年,两国战和。 先皇入陵,前太子暴毙。四皇子迎朝堂众愿承继大统,七皇子被赐白绫,二皇子被封尹旭王守北疆,而三皇子则是请旨离宫。 此后,百姓安居,天下太平。 民间有传,在两国交界之地有处千里沃野,常见一对少年郎嬉笑颜欢,策马奔腾。向着落日余晖而行留下一双依伴身影。 岁月如歌,人生如梦。 君兮何知,吾何不知?
第185章 第一章(修改前初版) 锦国永和三十一年冬,岁暮天寒。 雪落成片,原本无言的宫墙冷巷,此刻却更显寂寥深深。 “唔……” 尚坤殿的密室中,隐约传来一阵铁索连环叮当作响,接着便是几声仿若难以自抑的咽痛闷哼。 门口侍卫闻此面无动容,看来早已是司空见惯。 只见室内灯光惨淡,浅金华服的二皇子前,赫然跪拂着位玉体通透的男子,一眼便见其身段姣好,胡乱散下的青丝遮掩住他的神情眉眼。 而对方好似犯了什么大错般,用铁链紧紧捆绑着如同狼狈的幼犬被拴在其后。 细瞧一看,男子身上布满新伤旧痕,仿若刀刃纂刻上了奇异的符文,触目惊心。 “三皇弟……好些日未见,身上的伤怎么又好的差不多了?” 二皇子祁阳拿起长杆铁印,慵懒缓慢的敲打在对方的肩胛骨处,狭长的眼角微弯,露出一阵玩味的笑意。 “你那殿中挂的画像,可是个男子啊……怎么?我们温文尔雅的三皇弟,竟也有那令人恶心的断袖之癖吗?” 祁云愣了愣,他怎么会知道那幅画像? 地上冰冷至极,祁云又不觉的缩了缩身子,连呼吸都在打颤,听着对方的话根本难以开口回复。 “……” 在宫中常年受他如此,虽是习惯,但还是不免如坠冰窟,心冷身寒。 而他如今唯一能够倚靠的,恐怕只有那画帛中俊朗男子的刚毅眼神了。 二皇子伸手捏起对方下颚来,只见祁云双目丝毫不愿直视对方,故意将眼垂在了一旁。 “正值寒冬,是冷得很。来人——!!给我们的三皇子殿下……好好暖暖。” 不一会,两个奴才就抬了个火盆架在一旁,暖意横生,只是离祁云很远,他根本无法感受到分毫温热。 二皇子拿起铁印,抬手放进火中,半刻便烧红而出。 “不!……不要!!!” 祁云瞳孔猛地一震,身子也胡乱瑟缩起来。 “……不要?” 几月前身上被二皇子留下的炮烙伤痕还未消,那种融化皮肉的钻心之痛,仿佛比死还骇人千倍万倍。 二皇子把泛着红光的铁印晃在对方面前,面上五官看似俊朗,但却扭曲的如同疯人般笑着,对着祁云缓缓逼近,冷笑道: “呵,三皇弟的话何时管用过?” 两个奴才立即退下身,不禁边走边一谈。 “你说这三皇子怎么能这么隐忍啊?好歹是皇子,怎么就受得了这等屈辱?” “……我说你难道不知?淑德皇后早逝,都是说三皇子是灾星给克死的,皇上立即下旨撤了他的太子之位,十多年不闻不问。这三皇子没什么势力,况且软弱无能,任谁都可欺负的,赵公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刚来此处,竟不知是这样,那这三皇子生的如此好看,倒也可怜……” “可怜什么,往后你就能慢慢习惯了……这样的戏码不过几日便会上演……” 边城战火不断,军心涣散不堪,皇宫里却一如往常奢华放纵,毫无忧国忧民之态。 春光融融的乾和大殿内,皇上端坐于高处,表面上闭目养神,实则侧耳细听奏言。 “皇上,那辰国大将率军不过三月,便攻下了边城三座啊!眼下只剩倾水城还在固守,与敌军僵持着。”右丞跪地上言,百般焦灼。 “众爱卿,可有解决之法?”皇上不急不缓的问了一句,抬眼看向了阶梯下百官,皆是瞬间鸦雀无声。 立于左侧昂首挺立的华服太子,面上眉宽目长,给人一种敦厚又狡黠之感。他浅浅看了右丞一眼,便只见右丞立即道: “皇上,唯有让皇子们领兵前去支援,增长士气,方能破解此困境啊!太子殿下自是首选,但……要助皇上处理国事,所以众皇子中,二皇子与三皇子最为年长且当英勇善战,自应领兵为国出征。” 百官不约而同的一阵唏嘘,二皇子自小练武倒是担得起这几字。只是这三皇子素衣淡冠,肤比皎月,本就位低无能。再者一看又是身量纤纤,这如何能称得上“英勇善战”? “嗯,那便依爱卿所言,朕即刻下旨。” “……不!!!” 祁云不断向后退着,原本温润俊秀的面容,此刻间惊恐的像遇见捕猎者的幼鹿,两只杏眼灵动含光,被铁索牢牢拴住,根本无法逃出生天。 谁能来救救他…… “三皇弟乖,别动。皇兄呀……这就帮你好好暖暖身子!” 二皇子缓缓逼近着,火红的热气已然覆盖在祁云伤痕累累的腹上,与凝肤也仅有半寸之遥。 恐怕只须稍稍贴近,就能立即能听到皮肤烧焦的滋滋声。 “二皇子殿下——!!!” 一位奴才突然从门外跑了进来,慌慌张张的立即跪在二皇子身后大喊。 “殿下!皇上身边的赵公公来了!说是要宣读圣旨,您快出来吧!万一赵公公回去多嘴几句,皇上龙颜大怒怪罪下来,那可就不好了!” 闻言的二皇子立即松开手上铁印,也不管祁云如何,随手丢在一旁道:“真是会挑时候! “殿下息怒!” 一旁的祁云猛然松了口气身子瞬间疲软下来,仍是心有余悸。若是没有人来通报,可能他又要多一处皮开肉绽的伤痕了……这又得是多少日子才能好全? 殿外,赵公公带着几位小宦官在身后,看见二皇子奔走过来,只悠悠俯身道:“给二皇子殿下请安,听闻三皇子殿下一大早也来了此处,还请一并叫上吧。洒家也好宣读圣旨。” “是,公公。”二皇子不耐烦的叫着身边奴才,“还不快把三殿下好好请来!”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 殿外相隔密室较远,根本听不清什么。 祁云瑟瑟缩缩躲在墙角里,眼睫因害怕亦或是寒冷而颤抖不止。 他突然想到画卷上的人来,若是那人能在此刻出现,稍稍抱一抱他,给他一丝温暖,那该有多好啊? 祁云听见匆忙的脚步声,立即将自己抱得更紧了,只以为二皇子又回来了。 谁曾想是来了个奴才,也不多说是干什么,只利落的的解开铁索,又给他胡乱套上了衣服。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11 首页 上一页 10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