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不似人类,有动物的利爪,正是一直跟在柳萧牧身边的老道。金丹到手,绝不恋战,几个呼吸间,便没了踪影。 云桢呆住了,大着肚子坐在地上揽着岳逸洲,他胸前的伤口在源源不断的流血,眼睛睁着,死不瞑目。 望着空荡荡的胸口,云桢感觉自己也被掏了一个大洞,喘不上气,腹中剧痛。 是怎么被人搀起来的,别人怎么把岳逸洲的尸体从他手中抢走的,统统不记得,等到意识回笼的时候,他已经走在去宫中的路上。 他和金丹有联系,金丹在宫里,凶手也在宫里。 云桢不愿抱着尸体哭,他只想让人血债血偿。 已是深夜,龙翘他们还未从边疆赶回来,李婆拦不住他,他拖着那把黑色重刀独行,身上和脸上尽是岳逸洲的血,犹如魔煞。 此刻,柳陌已经奄奄一息,一直以来,坐在朝中的皇帝都是由道士操纵的傀儡,他不是不肯从这个壳子里退出去变回莫留,是他已经出不去了。 修为本来就浅,还钻死人皮囊,即使出去也没几日可活。吃了金丹,或许还能续命。 却非他本愿,若是此时死掉,以柳陌的样子死掉,最起码还能让柳萧牧记他一段时日。何况,这短短几年已经够了,也没什么继续可活的。 柳萧牧却像疯了一样,想他活下来,不管他是蛇是人,只想让他活下来。 “我不想吃,哥哥。”柳陌气若游丝,早已不能发出声音。 柳萧牧掰他的下巴,想让他吃,脸上早没往日冷淡神色,凶狠道:“别逼我把你撕开,把金丹塞进去!” “何必呢,反正我也不是柳陌,死了就死了。” “不行,你不能死!”柳萧牧已近崩溃,竟流出泪来,柳陌费力抬手摸他的脸,哀求道:“哥哥,让我死吧。”
第15章 黎明 白日里还是晴天,此刻却突然炸起雷声,密布的乌云现出闪电,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云桢一路杀到寝殿门前,没有灵力可用,腹部也一直在疼。几个道士站在台阶之上,俯视着他。 为首的正是杀害岳逸洲的老道士,云桢死盯住他,双手举起重刀向上冲去!随即,几条敷妖锁如网一般坠落,将狐狸死死镇压在地,铁链铮铮作响,上有金光闪动,触及皮肤便是蚀骨之痛。 “啊!”云桢痛极,被缚妖锁压得直不起腰,锁链勒进血肉,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大滴大滴的泪珠拍打在地,他低头跪着无声哭泣。手指摸索进胸口,找出那个早被血染红的陶瓷狐狸。 “早知道不救你了,岳逸洲。” “早知道不认识你了,岳逸洲。”他喃喃道。 只听一声狐狸长啸响彻整个大殿,云桢身后突然爆出九条白尾,周身溢着浓重的黑气。云桢额前一点红光闪现,身上的锁链齐齐爆发出刺耳的金属声响,一道闪电犹如巨龙自高空蔓延而下,直直劈向云桢! 咔嚓,咔嚓,满身的缚妖锁瞬间向四周飞散,云桢竟引来天雷脱身。 台阶上的人还没有从这天降异相回过神来,一道黑色身影自阶下暴起,只听重刀劈开黑夜的破风之声,黑衣少年裹九尾杀来如同恶鬼索命!道士手还没抬起来,身首已经异处。 柳萧牧站在他面前,手持一把利剑。 只见面前人黑衣墨发手持重刀,身后有巨大九尾,瞳孔竖立犹如恶煞,腹部却隆起,看起来诡异违和。 柳萧牧明白他的弱点所在,剑指他腹部直冲而来,还未刺中,只见云桢轻挥一刀,杀意便出,柳萧牧的剑和拿剑的手臂一同掉落在地。 云桢不发一言,欲动手再砍一臂。他知道,这当是所谓的幕后之人罢,他不要他速死,他要他痛不欲生,他要折磨他到死。 门开了,寝殿里走出一道瘦弱身影,是柳陌。 “云桢,是你吗?”他对云桢虚弱地笑笑,不看失掉一臂的柳萧牧,向云桢踉跄走去。 “别过去!”柳萧牧欲拦,却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 “屋顶喝酒,还记得我吗?”柳陌走过去,实在撑不住,跪在地上仰头看着云桢。 云桢记得,他也很累了,便也坐下来,面对着柳陌,点头道:“是你。” “岳将军提起过你。”柳陌拉过云桢的手,两个人都在抖,一个是恨极累极痛极,一个是将死。 云桢沉默。 “那次在屋顶变的花,你还能再给我变一次吗?”柳陌的脸已经苍白如纸,像死去久矣的尸体一般,眼睛却很亮,眼下的两颗红痣像两滴泪,衬得无尽哀伤。 云桢看着他乞求的眼睛,抬手试了一下,毫无反应,集中精力又试了一下,依旧没有变出来。 柳陌有些失落,还是打起精神笑道:“没关系。” 云桢又试了几次,最终,掌心终于出现一朵洁白的野花,他沉默地递给柳陌,柳陌接过,向上次一样把花别在前襟,一低头便能闻到清幽香气。 一颗金丹放在云桢手心,柳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他笑了笑,说对不起,低头靠在云桢的肩膀上停止了呼吸。 云桢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站起来把柳陌平放在地上,走到柳萧牧面前,俯视着他:“你爱的人死了,我不杀你了。”随即手一抬,一缕红光飞入柳萧牧脑中,“我要你每日每夜,都能看到他死掉的样子。” 王逍赶来的时候,岳逸洲已经被放在棺材里,云桢浑身是血地回来,把一颗金丹扔给他,淡淡道:“他还能救吗?” 王逍不语,想把金丹递还给他,声音沙哑:“它应该对你更有用。” 云桢听了,有一瞬间的怔愣,摆摆手随意道:“能治便治,不能治就扔了,我不要了。”说罢走出去,隐入黑夜,他大着肚子还要去哪?王逍连忙追出去,四周哪还有云桢的身影。 什么雁归,什么岳府,什么将军,统统都不要了,再也不想要了。 大雨倾泻而下,云桢强撑着走至两人曾一起来过的溪谷,找到一处避风的地方。从刚才开始,下面就一直在流血,腹中剧痛,竟有要生的征兆。 他撕掉一块衣服垫在身下,大雨将他浇透,全身都在发抖,下身更像撕裂一般。他躺在草地上,腿颤抖着分开,又不知如何用力。 “好疼啊,岳逸洲,我好疼啊!”雨声混着云桢的哭嚎声,此刻终于没有旁人,眼泪比雨水更汹涌,他张着嘴大口喘息,头发被雨水打湿,又粘上热汗,曾经笔直挺拔的身子此刻痛苦地弯折着,脸上狼狈不堪,身下血流不止。 “好疼啊,我不想生了…岳逸洲……我不想生了!我不想生了!”刚刚还是恶煞的狐狸在雨里嚎啕大哭犹如孩童,声音都喊哑了,却再无一人回应他。 诺大的溪谷没了白日的风景,也不愿为他提供安身之所,不知道中途昏了多久,终于,一声婴儿啼哭唤来了黎明。
第16章 重逢 边疆小镇。 “掌柜,我要一只叫花鸡!”一个小孩背着个竹筐,站在醉香居的柜台下,仰着一张干净清秀的小脸,奶声奶气道。 “好嘞!宝老板今日又赚了不少钱吧。”掌柜很喜欢这个小孩,总是逗他。 岳小宝双手抓着竹筐上的绳子,乖巧地站得笔直,一本正经道:“是啊掌柜的,今日有好多人买我的东西啊。” 掌柜把一只包好的叫花鸡放进小宝的竹筐,小宝从怀里掏出个干净的钱袋,仔细数出钱结账,“我走了,掌柜伯伯,祝您生意兴隆。” 春意正好,天气晌晴,这是他出生的第八个年头。 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再往前走能看到一个小院,院中被打扫得很利落,各种工具摆放整齐,都是小宝的功劳。 吱呀,院门被推开,小宝回头锁好小门,在一棵树下站定,扬着头看上面。 “买了吗?”树上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干净若泉,懒散肆意。一个男子躺在树枝上休息,嘴间叼着一根草。 小宝点点头,“买了,醉香楼的叫花鸡。” 云桢睁眼,皱着眉头看下面的小孩,“酒呢?” 小孩眼睛睁得溜圆,拉长声音道:“我忘啦!” 嘴角却憋不住笑,他才不想让他爹喝酒,一喝酒就要哭,看起来很伤心的。 云桢无奈,哪里不懂这小大人的心思,翻身下树,靠在一边等着岳小宝把木桌和碗筷收拾好,坐下来手撑着头,再等小宝把鸡肉分开,专挑细嫩的肉装一碗给他放到面前,才终于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吃完饭,小宝便立刻端着碗筷去洗,云桢抹一把桌子便算了事。 林中的午后清风是凉的,吹着很是惬意,小宝坐在院中编织一些竹制的漂亮小玩意儿,云桢就躺在竹椅上睡觉,手搭着椅背,一晃一晃,便睡着了。 小宝就会放轻声音,编好了就轻手轻脚地出发,继续去镇上卖。 在路上遇到一个男人,很是高大好看,见到小宝后便呆住了,走过来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他的眼睛很温柔,让人感到亲切。 但小宝他爹告诉过他,不要相信陌生人,于是小宝摇摇头,“我不告诉你啊。” 男人的眼睛闪过一丝失落,仔细地瞧着小宝的眉眼,笑了笑,“好,你去哪?我可以和你一起吗?” 小宝想了一下,点头说:“好吧。”便带着他到自己平日待的地方去,男人很听话,还帮小宝编织了一些,不像他爹,手笨得要命。 “哇!小狐狸!”小宝惊喜道,他喜欢狐狸,但是编得没有这样好。他接过狐狸,低头找出自己的宝贝陶瓷狐狸,放在一起比较,“一模一样啊!” 男人愣在那,手颤抖着想要看一看那个陶瓷狐狸,却像生锈了一样抬不起来,一口鲜血溢出嘴角。 他在五年前醒来了,王逍不负众望,更是因为云桢的金丹,他醒了。云桢和他们的孩子不见了,问李婆问龙翘,问雁归城的每一个人,没有人知道他的云桢去哪了。 朝代更迭,将军早就不是将军,他离开雁归,寻找每一个觉得云桢会喜欢的地方,未果。 终于,踏上了这个他曾经驻扎过的边疆小镇,来到这的每一刻,他都在祈求上天让他找到他走丢的狐狸。 傍晚,云桢都等饿了,岳小宝才回来,身后跟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有些熟悉也有些陌生。 “爹!我回来了!”小宝飞奔着扑进他的怀里,只见自己的爹怔怔地望着门外,看着那个男人。 小宝张开胳膊,想让云桢抱他,今天下午他吓坏了,那个男人吐了一口血,还说,还说自己也是小宝的爹。人可以有两个爹吗?小宝不解。 云桢抱起小宝,沉默地走进了屋里。 今天晚上小宝吃得很开心,首先,终于不用他做饭了,在院子里玩就能有香喷喷的饭吃,其次,他爹好像有些开心,他都看到他笑了,要知道,在小宝记事起,他爹就没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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