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深夜,马蹄声越来越近,外面北风呼啸,一场大雪不肯停歇,木门一开,雪花便飘了一地。 风得意打着哈欠接过药材,去房里煎药,小东子则把人迎进来带到偏房休息。 足有一个时辰,风得意过来探脉,“这高烧不下,别再给脑子烧傻了。” 他本是玩笑,司瀚玥却眉头紧锁,指尖都捏的青白。 “其实没多大事....你不用那么紧张,喂他用了药,很快就能醒了。”风得意有点心虚,平常司瀚玥冷着脸,他还偏爱逗弄一番,此时他却不敢多说什么了。 司瀚玥先拿勺子舀起微微吹凉,往那苍白的唇中送。 空茗雪整个人苍白如墨画勾勒,含进口中却不肯咽,深色的药汁顺着唇角蜿蜒而下没入枕间。 “啧,怎么还不肯咽呢,不喝药怎么治病啊。” 司瀚玥拿过干净的毛巾温柔的在那唇角擦拭,顺便拢了拢那墨色的发丝,“他向来怕苦,不爱用药。” “那怎么....” 风得意一句那怎么办还没出口,只见司瀚玥含了一口药汁,微微俯下身去,唇瓣紧贴,手指轻轻的摩挲着榻上人的鬓发,就好似在安抚。 风得意不禁张大了嘴,这一室之内独留他一人尴尬。 “那个.....我有话对你讲,你.....你喂完药记得出来。”风得意从房间出来,顿时觉得自己这也太吃亏了吧,本来看上一个美人,搞不到手不说,本想着转战到另一个美人身上,谁知道竟把他俩搞到一起去了,真是天生红娘的命。 好在用了药,空茗雪的体温总算降下来了些,司瀚玥把他身上的被子掖好,拉好门,这才放下心来。 屋外大雪纷飞,屋顶倒是扫出一片净地,上面还支起一个小棚顶,炭火烧着,倒也不觉得冷,风得意倒了酒,往司瀚玥那边推了推。 “何事还不能在屋里说?”他刚拿起酒杯在唇上抿了一口又顿时停住动作,神色立马紧张起来,“难道是他身子还有何隐疾?” 风得意无奈的叹了口气,“你恐怕都不知道你自己现在是什么样。” 司瀚玥这也发觉自己是有点紧张过度了,空茗雪的脉象他探过好几次,确实没什么性命之忧,显得有点心虚,“什....什么样.....” 风得意笑了,“有人气了。” 是吗..... “我是想和你辞行的,我打算回家了。”风得意看向远方,眼眸低垂,“前几日有个我大哥的旧部来找过我,说父母亲都极为想念我,如今王兄身子不好,妹妹远嫁,该去封地的都走了,他们膝下无子女侍奉,我玩闹的时日太多,也该回去尽孝了。” 司瀚玥头一次见他这般认真,也微微勾起嘴角,“你这是一夜之间长大了?” 风得意一饮而尽,“切,其实吧我想的是回家赶紧找个心上人,才不要在这看你们腻歪。” “我们.....大概跟你想的不大一样.....”司瀚玥微微垂着头,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指尖被风吹的微微泛着红。 若是真没什么事哪能一个人到这冰天雪地里来,风得意虽知司瀚玥定不是像他一样任性离家出走,但他那副关心则乱的神情,明显是在乎的不得了。 “哪怕是有了隔阂,努力克服不就是了,心上人一辈子也大概就那么一个,有什么问题就去解决呗,要不然就像今天,他挺身出来救你,怕也是情根深种,若是今日他真出了什么好歹,你能不后悔吗。” 他怎么可能会不后悔...... 哪怕是他受伤......都觉得心如刀绞......
第60章 一室静谧,屋外雪雾飘散不见光亮,烛火熄了不知多久,烛盘上滴下的蜡油早已凝固,窗屋摇曳,门窗吱吱作响。 就犹如刀剑相撞,有人急切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有人伸出手来紧紧扣住他的肩膀,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将他的白衣抓出一片血淋,胸腔里的心脏砰砰直跳,几乎要提到了嗓子眼,他才慢慢的回过头去。 “殿下……救救我……”声音刚出,那人头颅紧接着就落了地,滚热的鲜血溅了他一身,那只手还落在他肩上。 空茗雪的脚步越来越快,脚下都是黏腻的鲜血和数不尽的尸体。 “小雪。”有人轻轻唤着。 空茗雪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去握他的手,顿时眼泪就忍不住下来,声音有些发哑,“皇兄……” 空路远眼中也含着泪,却用一双手挡在空茗雪的眼前,轻轻的把他圈进怀里,“没事的小雪……父亡了但阿哥在……” 阿哥在…… “也不知父王是怎么想的,给你取个小姑娘的名字,但我家茗雪比女孩子长得还要漂亮。” “是阿哥没用,守不好家……” “不忍你独自一人去中原受苦……” 声音萦绕在耳边,空茗雪心头猛的紧紧一缩,他摸着四周的虚空,迫切的想要抓住那些幻影,那些爱他的一切…… 而在眼前显现的是坐在龙椅上的空路远,眸子淡漠深沉,嘴角含着笑意,“茗雪与小贏关系甚好,我打算让你们结亲,你可有什么想法?” 空茗雪眼眸微抬,呼吸一滞,觉得胸口发闷,“臣,不想。” “你不想吗?”空路远脚步越来越近,空茗雪双膝跪在地上,唇上抿成一条线,他眸色 发浅,犹如平静的湖水,空净至极。 “他一直是你的手下,我让他当将军,兵权交于他,不正合你意?” 他声音很轻,却是一片一片剜穿空茗雪的那颗心,空茗雪微微抬了头,目光静默的在那张脸上落了许久,这不是他的兄长,而是如今的一国之君。 是他狭隘,国为大,为君者便就该如此,孤心寡意,四方忌惮。 他缓缓站起,复又跪下,做了个大礼,“臣已是孤身一人,我独身尚可,但清儿年幼,早产体弱,臣恳求陛下,容臣苟且于命。” 空路远却是再也笑不出来,他的手段哪里逃的空茗雪的眼睛,他派去的人能安然留在府中,太医能每日去府中,不过是空茗雪在陪着他做戏。 这五年的兄友弟恭,都成了泡影。 空茗雪又行了一礼,缓缓走向殿门。 “从小到大,我虽为长子却处处不如你,双亲虽常与我亲密,却是对你格外严格,与我却从不要求那些,因为他们觉得我天资不够!多么努力也永远不及你!他们从未想过让我继位,从头到尾都想的是你!”空路远的声音环绕在整个大殿,却不见那人脚步停下来,只是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 …… 空茗雪睁了双眼,脸上已是湿了一片,他心中空唠唠一片。 抬眼看了看黑漆的天花板,这才想起今天种种,喉头干涩烧灼,张了张唇却是一声未出,只是压抑在喉头的一声痛吟。 这是他发觉自己几乎连手指都没力气抬起,背上的伤一阵灼烧,他的眉头微蹙,脸色又是一阵发白,冷汗紧接着就落下来,浸湿额发。 一窗之隔的外间隐隐露着光亮,是含着暖意的昏黄烛光,空茗雪微微抬眼,顺着那光亮望去,只见烛光摇曳,把一人的侧影落到那窗上。 额头,高挺的鼻梁,再到下颌。 哪怕只是依稀的轮廓,却也能一眼认出。 空茗雪支起身子,额发垂落静静的散在肩上,眼眸却是藏不住情意,苍白的唇却也含了笑意,他缓缓伸出手指,那青白的指尖落在那人的剪影之上,好似真的能触碰到一样,顿时灼热指尖。 而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司瀚玥的头微微偏了过来。 只见那影子瞬间拉长,木门吱嘎作响,被人缓缓拉开了。 光亮几乎是涌进来的,司瀚玥端着蜡盘进来,却是在门口微微驻足。 空茗雪觉得呼吸一滞,胸口巨痛,背上的伤口好像又渗出血来,黏腻的贴在背上。 他想说些什么却觉得喉头几乎要涌出血来,猛的咳了起来。 双臂支着身体,却一时无力,整个人险些跌下去,司瀚玥手中的蜡盘哐当一声落了地,烛光瞬间灭了,又是满屋的黑。 可空茗雪的肩膀却是被人稳稳的扶住,几乎能闻到那人身上带着的淡淡的酒香,他却是一动未动。
第61章 一室安宁,不为外所扰。 心脏好像被紧紧抓起又轻飘飘的落下,指尖的温度却是发烫,俩人的脸都近在咫尺,一呼一吸皆是相互碰撞,好像他们本该这样,生于一处。 空茗雪的呼吸有些费力,他的眼角含红,唇上有轻轻齿痕,是忍痛时自己咬的,额上微湿,眼神却落在那黑暗里的一张朦胧侧脸,他不敢侧开,犹如恍梦一场。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司瀚玥的手落在那人的肩侧,指尖发麻,带着颤意,空茗雪昏睡之时,他早已细细打量这人不知多少遍,尽管装的再平静,他也无法抑制自己的心跳。 空茗雪消瘦了很多,浑身抱着都是骨头,硌在司瀚玥胸口觉得生疼。 尽管那时怀了孩子,空茗雪瘦了不少,也不至于是如今这般。 他们…… 是不是待你不好…… 不知什么时辰,屋外风雪落不到屋内,只有眼前人,这般不知何时何地,空茗雪这才知道,只要有这个人在,哪里就是他的家…… 司瀚玥微微挣动了一下,手也从他肩上落下,空茗雪顿时觉得浑身的温度都被带走了,他下意识的想要伸手拉住,却还是悬在半空,缓缓的落了下去。 他还有资格吗…… 司瀚玥走到门口,拿了件薄毯将门缝堵严,这风雪落了一夜,空茗雪的身上还烧着,是根本受不住凉的。 蹲在地上把蜡盘捡起来,落在桌上,点起。 那小小的火苗一点点的燃起,司瀚玥的动作却是顿住,他还没想好要如何面对空茗雪。 “你身上还伤着,别着了凉。” 空茗雪的呼吸都显得有些紧了,这才发现自己一挣动,上身竟是敞着,动手将被子往身上扯了扯。 原来不是错觉,司瀚玥的声音其实有些不一样,是当年久赢伤了他吗…… 司瀚玥以往的声音清亮,当年也确实被久赢伤了嗓子,本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他离开京城后就一直不开口,小东子也以为他只是单纯的烧出炎症,声音才发哑,却不曾想是被人下药,不过教中巫医却是开了两副方子,喝下去也确实缓解不少。 不过终究还是不一样,空茗雪的目光不敢抬,只是浅浅落在那人鞋尖,再多一点都不敢。 司瀚玥转了身,脸上那些七上八下的情绪已经掩饰干净,拿着茶壶,往杯子里倒了杯温茶。 小东子夜里起夜听到声响,在外间问道,“主子?用不用我进去?” 司瀚玥的指尖有点发白,他攥着的壶柄太紧,声音不大,听不出情绪,“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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