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山,谢知非不再让随从跟,单独跟着桑惊秋参观鱼莲山。 虽然是个大门派的总部所在,但山上并不如外人想象的豪华,房子整整齐齐排列,间或夹杂一些树木花草,干净规整中又带着点冷酷之气,有些像时遇这个掌门给人的感觉。 直到踏入后山,大片的银杏林涌入视线,冬日里枝叶快掉光了,只留下少许金灿灿的树叶,但看那耸立的树身和茂密的枝干,不难想象到了来年,会如何的郁葱雄伟,而秋日里,更是一片金黄,必定美不胜收。 谢知非是个读书人,看过许多描写银杏的诗句,但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这么大片的银杏林,赞叹不已。 等他夸完银杏林,桑惊秋将他带到旁边的石桌,拎了水壶泡茶,边问:“你这次过来,是否有什么事找时遇?” 谢知非接过茶杯,轻轻叹气:“逃不过你的眼睛——不瞒你说,是陛下派我来的。” 桑惊秋:“他目前不在,你若是不急,可以待上两三日,待他下回出关,你亲自与他说。” 谢知非愣了一下,笑起来:“这倒是不必,你与时掌门说,是一样的。” 两人聊了一个上午。 在石桌上用完午饭,又谈了片刻,谢知非就要告辞了。 “府内事务繁忙。”他对桑惊秋解释,“你下回去苏州,一定去找我,我们一起喝酒。” 桑惊秋要送他,他也没让,带着自己的人下山离开。 下山上了自己马车,自小跟在身边的书童问道:“少爷,这样处理,可以吗?万一陛下怪责,该如何是好?” 谢知非微笑:“陛下命我前来敲打鱼莲山,你觉得以时掌门的厉害,会想不到这一点吗?” 书童:“那少爷的意思是……” 谢知非:“惊秋与时掌门都非常聪明,有些话不必多言,他们自然明白。” 书童:“那时掌门为何不自己出来见你?” “他与我见了面,事情就无转圜之地了。”谢知非心道,由惊秋做中间人,的确非常合适,“此事已了,不会有事的,出发罢。” 此时,山上木屋,桑惊秋将谢知非的话原封不动转述给时遇,后者听完只是点了点头,不置一词。 他这些年的选择,也并非完全为了天下,因此压根不在意这些。 而合作归合作,但身为天子,既喜欢鱼莲山这样懂得合作的门派,又担心这样的门派势大,有朝一日会反过来威胁统治,所以今日之事,是必然会发生的。 早在他决定与朝廷有所合作时,就做好了准备,会发生今天的事,他半点也不意外,自然有应对之策。 桑惊秋见他心中有数,也就不再多言。 到了晚上,一道吃过晚饭,和过去几日一样,桑惊秋拿出两把剑,让时遇跟他出去。 自从那天在悬崖顶端切磋后,桑惊秋发现,晚上进行一些剧烈运动,时遇入睡便会安稳许多,至少住在木屋的这几天里,时遇睡得非常沉,也没有再出现幻觉。 再坚持些日子,等西岳过来,就好了。 时遇自然明白桑惊秋的心思,他也乐得配合让其安心。 可今日不知何故,两人刚过了几招,他就隐隐手里的剑仿佛不听使唤,每每刺出,都朝着桑惊秋的要害之处,而且随着内力流转,一种不受控制的感觉,也越来越清晰。
第68章 桑惊秋一剑格开攻击,皱眉看向时遇。 今天的切磋从一开始就不太对劲,尤其是时遇的剑,是冲着杀了他的架势刺过来的。 正常的时遇不会如此,那只有一个解释—— “出现幻觉了?” 时遇意图摇头,但看到手里的剑,思及方才种种古怪,他道:“我们换一把剑。” 桑惊秋莫名,但也照做。 二人继续切磋。 这次不对劲的变成了桑惊秋,明明神志清晰,可只要开始出招,就忍不住朝对方要害处攻击。 他停下来,将长剑举到灯笼下,和凑过来的时遇一起仔细观察。 时遇从小练剑,对剑始终抱有喜爱之情,虽说武功大成之后少用剑,也还是收集了不少,放在他住处的一间小屋里。 前几日桑惊秋说要找两把剑,他就让其自己去屋里挑,到今日一共三天,桑惊秋每天换两把,既是试剑也是切磋,从未出过事。 看了片刻—— “这个位置。”桑惊秋指着剑柄上一处凹坑,“仿佛不太对劲。” 时遇没什么印象,那些剑他收起来后几乎很少看,但他相信桑惊秋:“被人动了手脚?” 桑惊秋觉得要看一看剑柄里面,还未说话,时遇伸手握住剑柄,一用力,一把好剑的剑柄碎成渣渣。 瞬间一股浓烈的药气扑鼻而来,时遇直接将剑扔到一边,看向桑惊秋:“有何感觉?” 桑惊秋:“不是致命的药。”但是会令人失神,时间很短,可能人尚未反应过来就出事了。 时遇想到方才,若不是他们武功不相上下,任谁被此药迷住,一不小心,就能杀了对方,神不知鬼不觉。 桑惊秋也想到了同样的事。 二人对视一眼,齐齐转身,朝时遇的院子走去。 进了院子,门一关,时遇将所有剑拿出来,一人一半开始检查。 结果并没有什么问题。 但桑惊秋觉得不保险,山上成天有弟子来来去去,干活的小厮丫头也不少,时遇从前应该很少呆在屋里,在他的剑上做手脚并不难。 “先收起来,等西岳过来,让他看看。” 时遇盯着一地的剑,双手环胸思考。 这些剑他很少拿出来,在剑里做手脚,效果难料。 但最近他每天要与桑惊秋切磋,桑惊秋为了试剑,每次都换更换剑,按照此法,总有一日会轮到那把下了药的剑。 “另有一种可能。”桑惊秋忽然道,“那把剑你是从何得来?” 时遇想了想,微微眯眼:“以你之意,那把剑从一开始就有问题?” 桑惊秋的确是这样认为的,毕竟,要弄开一把完好的剑往里放药,比铸剑时就完成这一操作,难度要大太多了。 可时遇说,他并不记得剑是哪来的,他收集这些剑也很随意,从不登记。 桑惊秋瞪他一眼。 时遇开门出去,吩咐一名路过的弟子:“把时近舟喊来。” “是。” 桑惊秋:“近舟知道?” 时遇:“或许,左右没线索,先问一问。” 桑惊秋无力,这人除了武功和鱼莲山的事,到底对什么上过心? 时近舟很快赶到,一进院子,看到满地的剑,不由愣了一下。 时遇径直问:“认得吗?” 时近舟反应很快:“一部分有印象。” 时遇指了指屋内书房位置:“写下来。” 桑惊秋上前:“我帮你。” 小小的院子,四个角落挂着硕大灯笼,光明十足。 靠南墙的石桌旁,桑惊秋拿着剑,小声和时近舟讨论着材质和规制,时近舟提着笔,面前一叠纸,一边回忆思索,一边不停地在纸上写着什么。 时遇则靠在旁边的走廊上,不帮忙也不掺和,只时不时看一眼那边忙碌的二人,一副很事不关己的模样。 花费不少功夫,时近舟将能记起来的剑的来历都标准了出来,都是他们掌门吩咐他去找或者买回来的剑,所以他记得。 但还有小部分是掌门自己弄到手的,没有经他之手,也无印象。 剑柄之中有药的那把,却并不属于这两种情况中的任意一种。 “此剑我仿佛见过。”时近舟指着碎掉的剑柄,“不过那把剑的剑柄与此不同,我不敢保证是不是同一把。” 桑惊秋觉得奇怪,他们方才检查过所有剑,并没有其他与之相似的剑,但以时近舟的机灵,应当不会搞错。 时近舟做完自己事就走了,时遇这才慢吞吞走过来坐在他旁边:“有个法子可以把人找出来。” 桑惊秋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什么……” “剑柄里的无论是何种药,最终的目的只有一个。”时遇指了指自己,“让我中招,然后,拿剑杀人。” 桑惊秋愣了一下,瞬间清醒。 时遇还在说:“剑在我手里,要对付的人是我,只要我按照他们的想法来,不信他们不露马脚。” 这个道理,桑惊秋自然懂得。 很简单,他来这里找剑是随意为之,时遇的剑这么多,练到西岳来也未必能拿到那把剑。 对方真正要针对的,就是时遇。 只是凑巧,被他先拿了出去。 “你又想作甚?” 时遇:“他们这么想对付我,岂能不如其所愿?” 桑惊秋皱眉,觉得这法子危险,但细想之下,这的确是最快最到位的法子:“你想怎么做?” 时遇原本正在看那边破碎的剑,闻言,抬头看过来。 计划这种事当然有危险,他知道,桑惊秋也知道。 但桑惊秋不会阻拦,也不会长篇大论告诉他到底有多危险,而是弄清他的想法和计划,从中发现弱点加以改进,竭尽全力做到万无一失。 在没有更好法子之前,他和自己一样,宁愿赌一赌,也不愿坐以待毙。 某种程度上,他们二人,其实是一样的人。 桑惊秋:“??”老盯着他干什么? 时遇不疾不徐:“和前两日一般,你我切磋,我中了招,要杀你。” 桑惊秋:“……” 时遇:“对方的目的无论是什么,只要我中招失控,就会露馅。” 桑惊秋:“若是失败,就暴露了。” 时遇无所谓道:“打赌自然有代价,成与不成,在于我们。” 桑惊秋也不是真的想要阻拦他,与其心怀疑惑战战兢兢,不如一试。 事情就这样定了。 商谈完事,已经到了凌晨,四下寂静,桑惊秋也有些累,准备回后山睡觉。 时遇:“这么冷,别赶来赶去,就在此处睡。” 桑惊秋摇头。 时遇:“为何不肯?” 桑惊秋:“不惯,怕睡不着。” 时遇:“你从前在此住过好多回,如今突然不惯了。” 桑惊秋消失前,常常来这边找时遇,有时聊得太迟,就直接睡下了。 二人都觉得此乃非常正常的事,从未有过其他想法。 但那已经是十年前了。 桑惊秋没解释什么,但也不愿留下,径自离开了。 时遇站在院门口,目送他离开,眉头深深锁了起来。 他虽然有想法,但也知道不到时候,让桑惊秋在此过夜,也没有多少不可告人的心思。 可桑惊秋表现得很抗拒,不仅不愿留在他这边,回来这么些日子,连自己从前住的院子也没回过一次,平时就只在后山呆着,偶尔有事才会来前面,更加从不会去别处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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