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合上门。 不知时遇出于何种考虑,临出发前,又喊上了施天桐。 天门山和鱼莲山素无往来,且时遇为人自我,不想做的事从不勉强自己,按理来说,天门山的新掌门继任大典,他没有亲自前往的必要。 出发当日,夜晚住宿时,施天桐便问了出来。 时遇:“新掌门与我母亲有所渊源。” 时遇出生江南富户,家族情况复杂,他十来岁搬出家中独自生活,除了自己娘亲,其余亲缘平淡。 这位新掌门既与时遇母亲有关,他亲自前往,也是情理之中了。 三人皆怀有轻功,配上良驹,脚程极快。 这日,路过一片山林,暮色降临,最近的城镇尚有上百里,三人皆不愿漏夜赶路,便到山腰寻得一处山洞,就地歇下。 施天桐有些着凉,躺下后很快进入梦乡。 桑惊秋将火苗拨烈,抬臂碰了碰他的额头。 外出查看地形的时遇正好进来,见状,道:“你并非他的小厮,不必操心太多。” 桑惊秋看了眼施天桐,见他没醒,才低声道:“他有些发烧。” 时遇:“长途跋涉,这是常事。”没必要大惊小怪。 桑惊秋瞧柴火不够,起身往外走。 时遇为人薄情,待人待事都是如此,哪怕对施天桐这样认识多年的朋友,也没有多少耐心。 桑惊秋不评判这种性子,但他无法对朋友置之不理,也便不想跟时遇争执。 他找到一棵枯树,一甩手,横笛打着转飞出,树枝落如飞雨。 横笛回到手里,他随手插在腰后,俯身捡拾树枝。 “上次与你说过的事,考虑好了么?”时遇在他身后问。 桑惊秋摇了摇头,想起他现在身处黑暗,时遇看不见,便开口回道:“多谢教主好意,我能力有限,怕难以胜任。” 这便是明晃晃的拒绝。 鱼莲山日后要扩大规模,势必需要能干之人,施天桐和袁暮亭自不必说,要再找一个能力出众值得信赖的,桑惊秋是最为合适人选。 可从开立门派至今,他多次提及让桑惊秋任副掌教,皆被回绝。 十分奇怪,桑惊秋跟在他身边多年,不说言听计从,也是非常配合听话,怎地到了此事之上,却如此执拗? 时遇神情微冷:“你有其他打算?” 桑惊秋:“没有。” 时遇:“做我鱼莲山的副掌教,委屈你了。” 桑惊秋:“我并无此意。” 时遇见他还在捡拾柴火,语气也是波澜不惊,甚至带有些许笑意,没有半分回转心意的迹象。 他无声冷笑:“我从不强人所难。”说完一甩袖子,回山洞去了。 桑惊秋担心施天桐,不敢睡太死,时不时起身添柴火,查看施天桐情况。 不知是否水土不服,施天桐高烧不退,桑惊秋给他服了药,又将一件随身携带的衣服撕成布条,在旁边溪水中润湿,轮换着敷在其额上。 整个夜晚,时遇始终靠坐在一旁,闭眼打坐,静默无声,不开口,也不帮忙。 忙碌一夜,终于在天亮之前,施天桐的烧退下去,人也醒了过来。 桑惊秋松了口气。 因着施天桐的病,三人决定多歇息一日再走。 施天桐是习武之人,身体底子好,傍晚便好了许多,也能如常说话了。 趁时遇离开,他拉住桑惊秋,小声问道:“你们吵架了?” 桑惊秋笑了:“怎会?” 施天桐:“可他看上去……”不太对劲。 时遇虽然待人冷淡,其实内在非常稳定,少有动怒发火的时候,记忆中,唯一的一次生气,便是因为桑惊秋拒绝做鱼莲山的副掌教。 从他醒来到现在,整整一天,时遇都没跟桑惊秋说话,这,怎么看怎么不对…… 桑惊秋却觉得施天桐想多了,时遇从来都是这样冷漠的性情:“或许在发愁四平帮的事。” 施天桐一想,倒是也有此可能,但他还是想说点什么:“其实你为什么……” 桑惊秋猛地起身,瞬间掠出洞口。 施天桐立即跟了过去。 浑然一体的黑色天幕之下,两排火把慢慢靠近。 伴着步伐动静,无数候鸟惊起,呼啦飞起一片。 桑惊秋紧握横笛,低声道:“四平帮。” 施天桐一愣:“你怎么知道?” 桑惊秋:“四平帮行事夸张,帮主秦峰作风奢靡,每每外出便命人站成两排,他则坐在轿内。” 施天桐嘴角抽搐,只觉此人有病。 谈话间,火把阵已到近前,四平帮统一的黑色衣裤,不知是不是为了吓人,衣服胸口多了只白色骷髅,火光下被风拉扯,狰狞可怕。 中间的四人轿落地,一沙哑男声从中传出:“你们是鱼莲山的人?” 桑惊秋:“江湖规矩,问人者,需先报上自己名头。” 男子哈哈大笑:“我是秦峰,你应当认得我。” 桑惊秋:“大晚上,你躲在轿中见不得人,我如何认得?” 男子:“唔,有道理,那我便出来一见罢。” 话音未落,平地忽然卷起一阵风。 硕大的轿子骤然炸开,一道黑影箭般射向桑惊秋。 桑惊秋显然早有防备,足尖点地窜至空中,同时横笛挥出,准确无误地劈向对方脖颈。 二人战在一处。 其余人攻向施天桐。 山中顿时一片混乱。 桑惊秋在前往东谷县时特意调查过秦峰,在东谷县的一个多月之内几次三番前往四平帮找麻烦,一是为了逼出秦峰,二是通过他门下教徒试探其派武功路数,此时对上过了没几招,便已心中有数。 正苦于找不到人,没想到自己送上门来了。 桑惊秋眼角一弯,正要将人拿下,脑中却忽然闪过一事。 时遇不见了。 就是现在! 这一恍神,被秦峰寻见破绽,一掌拍向他的脑袋。
第2章 桑惊秋拧身退后,避开这致命一掌。 尚未回神,另一掌已擦面而来。 施天桐惊道:“惊秋当心!” 就在此时,不远处猛然掀起一阵狂风,夹杂着刺骨寒意,生生将秦峰推出去好几步。 然秦峰似早有准备,避开这一剑气时忽然甩出一截长鞭,卷住桑惊秋的脖子,竭力拽住,飞一般消失在当场。 时遇扫视四下,道:“将这些人都带回去。” 施天桐一刀砍死两个企图从后面偷袭他的四平帮弟子:“我会安排,你有何计划?” 时遇:“继续去天门山。” 施天桐皱眉:“惊秋被四平帮抓了,你不管?” “秦峰抓他,必是有所求。”时遇语气平静,“按兵不动,他不敢如何。” 施天桐:“……” 虽然认识多年,许多理念大同小异,处事上有互补之处,否则也不会一道创立鱼莲山。 可哪怕知道时遇言之有理,其表现出的冷漠薄情偶尔还是能让施天桐小吃一惊,尤其,桑惊秋同他一道长大,算得上是青梅竹马的情分了,到这种时候,时遇却能如此淡定。 时遇吩咐完就连夜离开了,施天桐传信给最近的鱼莲山弟子前来帮忙善后。 天色渐渐亮了。 桑惊秋坐在一辆马车里,全身穴道被点无法动弹,他也懒得折腾,闭目养神。 秦峰抓他,大约是为了同时遇谈条件,如此看来,他先前在东谷县做的事确实对四平帮造成了不少影响,否则秦峰不会亲自出马。 那在秦峰得到想要的结果之前,大概率是不会动他的。 不知跑了多久,马车慢慢减速,停了下来。 两个黑衣男子爬上车,一左一右抓住桑惊秋的肩膀,将他抗了下去。 看见秦峰,桑惊秋微笑道:“秦帮主这是何意?” 秦峰:“桑大侠日前到我四平帮做客,可惜秦某人外出忙碌,恰好不在,没能好好招待桑大侠,如今有缘,一起喝杯酒,不知桑大侠肯不肯赏脸?” 桑惊秋对他这种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十分佩服:“秦帮主客气了。” 进了屋,秦峰解了桑惊秋几个穴,让他能行动,但使不上内力,即便动手,也毫无威胁。 桑惊秋端起桌上备好的酒水,仰头一饮而尽。 秦峰奇道:“桑大侠不担心我做手脚?” 桑惊秋:“秦帮主要杀我易如反掌,何须如此麻烦。” 倒是实话。 秦峰呵呵一笑:“桑大侠是聪明人。” “哪里。”桑惊秋紧跟着又说,“不过你将我抓来,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秦峰:“哦?” 桑惊秋:“四平帮中出事,秦帮主心急,这我是明白的,可我在鱼莲山不过区区小卒,即便受制于你,怕也抵不了大用,无法如你所愿啊。” 秦峰显然不信。 此次四平帮出事前,他从未听过鱼莲山这一门派,江湖之上,这种毫无实力的小门小派多如过江之卿,兜兜转转,绝多数维持不了太久,刚得知消息前,他丝毫未将其放在心上。 结果不到两个月,四平帮陆续出事,连东谷的大本营也出了问题,他从京城赶回去,竟得知自家的分部被毁了好几处,这才察觉不对。 派人查鱼莲山,消息却很少,他没耐心慢慢来,索性来个直接的。 他道:“贵派掌教行事神秘,我未曾见过,不过桑大侠如此得其重用,又怎会是个无足轻重的人呢?” 言下之意,你们掌教连对付我们四平帮都是让你来,显然十分看重你,便不要在此狡辩了。 桑惊秋举杯凑到唇边,闻言,目露惊讶:“秦帮主不是见过我们掌教么?” 秦峰不解。 “你将我带走时,站在一旁观战的,便是本派掌教。”桑惊秋的震惊不像是装的,“我以为秦帮主瞧见了的。” 秦峰:“……” 桑惊秋慢条斯理地喝酒。 起初意识到时遇不见,他确实有些慌,但下一刻就察觉到了时遇那把“惊风”的剑气,被秦峰抓住时,时遇就在旁边,若要出手,秦峰绝无逃脱可能。 但时遇没有出手。 这些皆在意料之中,所以桑惊秋方才所说“拿他当筹码无用”,其实并不是完全的假话。 思及此,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放下酒杯,道:“我与你们立场不同,我的话你大约是不会信的,左右眼下我人在你手中,逃不了也动不得,秦帮主就请自便罢。” 桑惊秋被关在一处小院中,穴道被封,除了吃饭睡觉,哪里都不能去。 如此过了十日。 这日清晨,桑惊秋洗漱完,同往常一般拿着帕子擦拭自己的横笛,秦峰推门进来,也不客套了,开门见山地问道:“时遇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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