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印大人,这……” 裴卿微微仰起头,看了架上人一眼,吐出几字:“老规矩。” “是。” 宋清安在裴卿回身前一刻适时收了手,两手交叠身前又是低眉顺眼的模样。 “那这几人……” 裴卿转头看向宋清安:“交给他处理。” 此时此刻,厂卫们不由得怀疑起这位陌生宦人的身份。 掌印如此看重他,甚至都能容忍此人一些不敬之举。难道说先前他们没感受到此人内力,不是因他太弱,而是实力远在他们之上吗? 众人脸色微变,看向两人的眼神愈发恭敬。 宋清安不知这些人心中如何想,她只觉那几人棘手。 思虑间,她跟着裴卿出了刑狱司。在那暗无天日的牢中待了段时间,再出来时竟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宋清安深吸了几口气,却仍觉得鼻尖有血腥气萦绕。 刘泉已带着轿子等在了外头,若非因为多带了个宋清安,裴卿来往刑狱司是从不坐轿子的。 轿内陈设与宋清安第一次来时差不离,唯有一点不同,便是这回轿中有了灯。 一灯如豆,却也聊胜于无。 两人在轿中并排而坐,各自默默无言。宋清安面上的易容已经除去了,是裴卿说看着碍眼,亲手给她卸了。 忽地,裴卿开口打破沉寂。 “公主可曾后悔?” 宋清安一怔:“后悔什么?” 裴卿说得异常慢,似是每个字都在他舌尖打了个转才蹦出来:“自然是……后悔与咱家这样的人接触。” 宋清啊眉间微蹙,不解道:“裴掌印怎么了?” “咱家?”他轻笑了一声,“公主今夜不已经亲眼见到了吗?” “残忍、奸佞、无所不为。” 他漫不经心念道:“世人都这么说。” “可是裴掌印,你做的事……我也做了。” 宋清安轻轻握住裴卿的手,这才发现他手冷如冰。 “公主还有退路。” “那我……自绝后路可好?” 宋清安拉着裴卿的手贴向自己面颊,试图以此捂热他:“裴掌印怎么总不信我呢……” 裴卿嗤笑一声,像是在讥诮她,却没有挪开手。 “公主今夜也瞧见了,那样的地方,才是咱家待的。” “公主不觉得脏吗?” 宋清安贴靠着裴卿掌心,垂眸想了一会儿,道:“刑狱司的确不是什么好地方,那里太暗、太冷、太死了。” 颊上的手好像怎么也捂不热,反是宋清安觉得自己的面腮与手渐渐变冷。 “但是……刑狱司是刑狱司,裴掌印又是裴掌印。” “我才不会因此便与世人一般,觉得裴掌印十恶不赦。” 宋清安伸出另一只手,也覆在了裴卿手背上:“毕竟……我与穆之,该是一样的人啊。” 她隐约觉得裴卿不太高兴,但这气又不冲她来的。 倒像是……自己生自己的气。 宋清安觉得好笑,却也没有表现出来。 “公主是金枝玉叶,咱家岂敢高攀?” 裴卿意味不明地望了眼宋清安,昏暗烛火下,她的眼睛倒是分外清亮。 “那裴掌印可想……” 宋清安放开裴卿的手,翻身跨坐在裴卿膝上,手臂环住他脖颈。 她慢慢倾身,于裴卿耳畔一字一顿轻言。 “折、金、枝。” 四周仿佛静了一瞬,随后宋清安便感腰上一紧,力道大得几能将她折断。 宋清安呼吸乱了一瞬,好容易才稳住。 眼下她的姿势可相当危险,若不注意着些,碰到什么禁忌之处…… 宋清安不知裴卿对此是如何态度,但一般的宦官……当是挺在意的吧。 “公主可想清楚了。”裴卿一手按在她后颈,迫着她与自己的头靠在一处,恰似耳鬓厮磨,“这可没有后悔的余地。” 宋清安柔柔一笑,顺从地靠着他:“穆之,我从未后悔。” 这是裴卿第一次如此态度明显地与她确认,宋清安确信这是难得的机会。 随她言语落地,轿内又安静下来。良久,才听得裴卿道了声“好”。 裴卿捏住了宋清安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 微弱烛火令轿厢都变得逼仄起来,裴卿的面容在眼前不甚清晰,唯有那双蛇一般的狭眸令人难以忽视。宋清安看他殷红唇瓣一张一合,说出如下言语。 “那公主此生……都不能逃出咱家的掌心了。” 她从此,真正成为裴卿的掌中雀。 或许不只是掌中雀。 -- 次日清晨,宋清安在自己的寝殿内醒来。 昨日在刑狱司时,宋清安将那人所言尽数写在了裴卿手背上。想以裴卿的手段,最迟不过明日便能有结果了。 至于那人的家里人……宋清安最终还是以昭定公主的身份帮他们在京里安顿下来。 明面上是如此,实际去安排的却是裴卿。 这是保护,亦是监视。 以裴卿的意思,这便当作是他送与宋清安的礼物。 救命之恩,他日总有派的上用场的时候。 虽一觉睡醒,宋清安仍觉得有几分疲惫。这些时日与裴卿周旋,一边还要顾及兄长那边,她几乎就没能休息过。 想到裴卿,宋清安倒是有几分愉悦。 总算是有些成果了,至少裴卿允许她更久地待在他身边。她要做的,就是……无声无息地得寸进尺。 这几日大概能好好歇一会儿了。 宋清安舒适地眯了眯眼,自己掀开了帷幔。 外头的竹烟有些意外,瞧她眉目舒展的模样,也不由得带上了三分笑意。 “公主今日想出去走走吗?” 外头日光正好,还算和暖,的确是适宜出行的日子。 宋清安却没应下,她赤足下了床榻,兀自向妆台走去。 “公主,仔细着凉!” 竹烟带着鞋袜跟上,正替她穿上时,却听宋清安没头没脑地说道。 “竹烟,我想学舞。”
第39章 结果 裴卿最终禀报给梁帝的是,主使乃长乐宫内的宫女红月,她买通针工局和御药房的人欲给公主下毒。因针工局的人错漏,才将昭定公主选下来的衣裳送到了玉和公主那儿。 红月如何也不承认背后另有主谋,一口咬定这都因她与昭定公主有私仇,审问便也不了了之。 所有参与过的人皆被杖毙,稍被牵连的则打入浣衣局。主使红月被处以五马分尸之刑。 此事是长乐宫的人做的,作为一宫主位的柳绮筠因御下不严被降为妃位,夺去行理六宫之权,罚月钱三月。 但总归是将禁足解了。 后宫人明面上不说,心里却都明镜似的。 红月能与昭定公主有什么私仇?要知道红月进宫之时,昭定公主尚且在冷宫中。 只怕有私仇的不是红月,而是红月的主子。 柳绮筠快气疯了。 这几日宫中流言愈传愈盛,就差指着她鼻子说她就是那个主谋了。虽然暗害宋清安的确是她的意思,但柳思瑾那儿确是与他无关。 眼下她目的未成,却被倒打一耙吃了大亏。柳绮筠恨得牙痒,就差扎宋清安和姜芷小人了。 “还有裴卿……” 柳绮筠自问从未得罪过他,可在此事中,裴卿看似是顾及她的面子拉了个替罪羊。可这做法却最让梁帝生疑。 裴卿若真顾忌,便不会选她宫里的来顶罪了。 “娘娘,有大人的信。” 芙夏小声禀道,将信塞给了柳绮筠。 柳绮筠不消打开便知里头写了什么。 父亲定是写信来斥她做事粗陋。 柳绮筠不耐地皱了皱眉,等了一时后才打开信。 开篇果如柳绮筠所料,她扫了一眼便往下看去,面色愈发凝重。 宫里安插的死士竟都失了联系了?! 柳绮筠一惊,随后将纸揉了团扔到炭盆里烧了。 “娘娘,怎么了?” “芙夏,你去针工局,说本宫要绣花白帕,快去!” 芙夏连连应声,飞快往外去了。柳绮筠看着很是着急,让芙夏也没来由地心焦。 不比长乐宫的忙乱,未央宫却是悠游自在。 宋清安应邀去了姜芷那儿,两人煮雪烹茶,正是自在得紧。 共同敌人柳绮筠吃瘪,纵是这两人各有小心思,此刻也能暂时放了戒备随意聊聊。 “公主这步棋下得不错。” 姜芷一手执白子,望着棋盘上的棋局,笑意深深。 “不敢,还是娘娘更胜一筹。” 宋清安谦虚着,手中黑子却也蓄势待发。 “本宫倒是错看公主了,公主竟还会下棋呢。” 姜芷望了一眼宋清安,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小时性子急,母亲便教我下棋以静心。我原先一直很讨厌,但……” 宋清安停了一停,在盘上轻轻落下一子。 “后来只有我一人了,大抵是不得不静心,便时常与自己对弈。这般摸索琢磨着,大概也了悟了些。” 黑子落下发出轻响,姜芷仔细瞧着棋盘上之局。白子看似占了上风,但只要她乘“胜”追击,便会被四围的黑子吞吃干净。 姜芷轻笑一声,放下手中棋子。 “公主棋艺不凡,是我输了。” “娘娘承让。” 姜芷唤来冬若撤去案上棋盘,为宋清安倒了盏茶。 “这是临州新贡来的茶叶,那帮子人心思倒灵巧。这样冷的日子竟还能培出茶叶来。” “公主试试。” 姜芷说着亦给自己倒了一盏,一时满室茶香喷鼻。宋清安笑着谢过,心思却转起来。 临州……不正是宋清澜所在的地方吗? 姜芷这是暗示她……长姐要上京来吗? 虽然宋清安早已知晓这消息,但从姜芷处得知还是有几分讶然。 既然裴卿与姜芷皆这么说,那长姐上京一事……该是确凿无疑了。 宋清安垂眸,轻轻呷了一口。 “倒是有心,有这样的好东西,第一便往娘娘这儿送来。” 姜芷摇了摇头:“那可不敢,自然是先贡给陛下,再往我这来的。” 所以是梁帝将此事说与姜芷的吗? 现今姜芷手掌六宫之权,公主回京这样的事,她知晓也无可厚非。只是这段时间柳绮筠失势不久,宋清澜若回来,必定会疑心到姜芷头上。 她这长姐可不是什么善茬…… 敢抵抗圣意执意去临州建公主府,宋清澜比她那母亲还要难缠。 虽说从前她与长姐的关系还算不错……但现在,谁又说得准。 宋清安默默无言,没有接话。 姜芷点到即止,也没再说下去。她俩可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宋清安无论如何,都得在宋清澜来找麻烦时帮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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