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西夜话,便是为可能的谈判增一份胜算。 宋清安探头看去,黑暗中,亭里的白色格外醒目。 那耶宁阿初,今日穿的便是白衣。
第24章 交易 耶宁阿初本人文弱,他身边的侍卫却不是。自宋清安与竹烟靠近时,侍卫便与耶宁阿初小声禀道:“殿下,有人来了。” 耶宁阿初浑不在意,懒懒道:“不急,我们谈完再杀。” “你继续说,那边是怎么回事?” 侍卫低声将事情禀过,原是西夜王妃觉得耶宁阿初都出使了大梁,而大王子却依旧在宫内,无形中被比了下去。于是西夜王妃向西夜王提了个阴损伎俩。 趁耶宁阿初还在梁朝京城内,梁人毫无警惕时,派大王子领兵攻打大梁。 西夜王本就对大梁土地多有觊觎,初听到这法子时还因耶宁阿初犹豫了一会儿。然在王妃多番劝说之下,他慢慢心动了。 若西夜当真如此行事,首先遭殃的,便是耶宁阿初这个还在大梁内的西夜人。纵使他能侥幸回去,攻梁的功臣也是大王子,到时便是大局已定了。 算上传消息的时间,只怕是在他出发没几日时,王妃便与西夜王提了此事。 耶宁阿初冷哼了一声,万幸朝中还有些他的支持者在,亦为他拖延了些时间。 “殿下……您看?” “此事需从长计议,”耶宁阿初眸光森冷,“先把偷听的小贼解决了。” “是。” 另一边,宋清安旁的没怎么听清,却是把“偷听”“解决”给听了个明白。 她心知自己已被发现,索性也不躲,自藏身的树丛中出来,用西夜话唤了一声:“殿下夜安。” 清越女声在这静谧之处格外突兀,耶宁阿初心中微微一震。 此女说的……是西夜话,莫非是那被献上的美人不成? 他叫回了侍卫,面色不善地看着不远处两个人影向亭内而来。 宫灯能照亮的地方太过有限,直到宋清安走到近前了,耶宁阿初才看清了她面容。 这一瞧让耶宁阿初更是讶然,又多了几分忌惮。 “昭定公主,偷听人说话,大概不符合你们中原的礼仪吧?” 耶宁阿初皮笑肉不笑,用西夜话试探道。 宋清安柔柔一笑,亦是用西夜话回道:“殿下误会了,我只是恰好路过。” 两人对真相再清楚不过,这套说辞不过是为了颜面。耶宁阿初凉凉一笑,不置可否。 真麻烦……看来此女大抵是懂西夜话的,她的身份……他还不能动她。 “那倒是凑巧,这是你们梁宫的荷花池吧?”耶宁阿初盯着宋清安,眼中几多凉薄,“公主来这荒凉之地做什么?” “殿下,这话可就没道理了。”宋清安十分自然地在亭中坐下,“这宫里各处,我哪儿去不得,轮得到殿下这个外人质问吗?” “倒是我想问问殿下,”宋清安抬眸,带了些许挑衅,“殿下来此做什么?” “莫非……是密谋如何起兵攻打大梁吗?” “铮嗡” 话音刚落,耶宁阿初的侍卫便拔剑相向,锋利剑刃与宋清安脖间只有几寸距离。竹烟极快反应过来,在余下侍卫动手之前将耶宁阿初擒住。 亭内气氛剑拔弩张,紧张到了极点。 宋清安却不见惧色,甚至主动将身子往前倾,让剑刃又近了几寸:“殿下想杀我?” 她展颜一笑,扶了扶发髻,慢条斯理道:“可惜呀,眼下殿下您也是自身难保呢。” “是我御下不严,多有冒犯,还请公主切勿怪罪。” “阿杨,还不快退下。” 侍卫似是不甘,悻悻将剑收起退到后头。 耶宁阿初面色平静,温和表示歉意。在他眼中,宋清安那张明媚笑颜颇为刺眼。 “我也有冒犯之处,还望殿下海涵。”宋清安见好就收,示意竹烟松手。 她继续道:“殿下的事情本与我无关,可家事似乎又牵扯到了大梁。” “那我便不好坐视不理了。” 宋清安向耶宁阿初勾了勾手指:“殿下可愿……与我做个交易?” 她有种莫名的蛊惑之感,耶宁阿初心下不愿再与这昭定公主牵扯,嘴上却鬼使神差地应了。 “且说来听听。” …… 竹烟与耶宁阿初的侍卫都被屏退到了亭外几丈远的地方,宋清安与耶宁阿初絮絮谈了许久,偶尔传出些只言片语,却也听不清晰。 大约两炷香后,两人一前一后自亭内走出。 “那么殿下,祝您得偿所愿。” 宋清安脚步一顿,回过身子向耶宁阿初行了一礼,面上笑意诚挚。 “在下愿公主亦可诸事顺遂。” 耶宁阿初温温一笑,向宋清安拱手。 两人交谈用的都是西夜话,这番互相祝福倒很是和谐。然只有这两人知晓,对方是多么难缠。 含笑眼眸相对时,他们皆看到了对方眼中暗藏的锋芒。 遇上相似伪装的对手,可谓幸,亦可谓不幸。 宋清安先行带着竹烟离开,其只身赴险,但从头至尾,都不曾露出半分恐惧退缩之色。 耶宁阿初望着她离去背影,眸中闪过欣赏之色。片刻后,他又感慨。 “幸好大梁此次和亲的不是这位公主。” 侍卫没有接话,果然耶宁阿初很快自顾自说了下去:“若是她入了西夜,说不定父亲会被忽悠得拱手让江山。” 侍卫刚想提醒他不要说有损西夜王威仪的话,耶宁阿初忽地轻笑了一声。 “呵……若是与王子和亲,孤倒是有些兴趣。” “走吧,该回去了。” 耶宁阿初一招手,兀自向前去,身后侍从连忙跟上。 -- 宋清安回到华仪殿时,宫宴也将近尾声了。梁帝已醉歪歪地倒在御座上,一旁的柳绮筠正忙着派人将梁帝带回崇明宫。 一旁事不关己的裴卿便分外显眼。 宋清安刚入殿中,便感到一道视线牢牢钉在她身上。 她心下暗道不好,该不会与耶宁阿初见面的时被裴卿发现了吧? 宋清安心跳隐隐加快,宫中四处都是裴卿眼线,去见耶宁阿初,实是风险极大。 但她面上不显慌乱,依旧一派平静,甚至还抬起头来向裴卿笑了笑。 然后宋清安便见立在梁帝身侧的裴卿唇角轻抬,鬼魅般朝她一笑。 哈……完了。 宋清安麻木地如是想道。在位子上坐定后,她见案上酒樽未空,便满心哀戚地将酒一饮而尽。 若是她醉了……可否逃过一劫? 裴卿将宋清安所有表现尽收眼底,他不动声色地睨了眼刚进殿的耶宁阿初,复将视线挪到宋清安身上。 呵……小骗子。
第25章 挨罚 宫宴散去,宋清安自然回了长宁宫。 “竹烟,去备热水。” 从昨日开始到现在,宋清安都没怎么休息过。眼下那些事情暂时都结束了,她紧绷的心弦松懈下来,顿感潮水般涌来的倦意。 只有好好沐浴一下才能消解这疲惫。 钗环卸去,衣衫尽褪;赤足轻点水面,水汽氤氲下,纤白玉腿若隐若现。 宋清安将整个人浸入水中,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洗室内的侍婢都被宋清安遣了出去,在这种难得放松的时候,她不愿有旁的人窥探。 温柔热意将全身包裹,舒适的酥麻感令她有种餍足的疲惫。宋清安闭上眼,深吸一气,缓缓没入水面下。 “掌印大人?” 竹烟在洗室外侍立,骤然见到裴卿不由得低呼了一声。 想到在外值守的是翠珠,竹烟便想通了。 若是翠珠的话,大概直接将掌印放进来了。 裴卿没有在意竹烟的失礼,他向洗室方向颔首:“你下去吧。” 竹烟初还有几分迟疑,但在裴卿愈发阴阴的注视下,她最终选择了顺从:“是。” 罢了,掌印大人还是从正门进的,应当不是想对公主做什么。 竹烟很有眼色地将内殿外头的侍婢也都带了下去,一时空空荡荡,只余裴卿一人。 裴卿眼神沉沉,向洗室看了一会儿。他没急着去开门,而是现在洗室外的内殿里转悠。 看到妆台正中放的玉步摇,裴卿挑了挑眉;再看到床榻两侧的灯盏,裴卿不自觉勾了勾唇。 她倒是乖觉。 但是犯了错的小雀儿……还是该挨罚。 裴卿踱着步子,慢悠悠走到洗室前,轻轻推开了门。 此时的宋清安刚好自水中而出,带出了无数蒸腾热气。满室雾汽间,她背对着裴卿,玉臂撩过湿发,如瑶池间的仙娥。 宋清安将头发撩到身前,背上已淡褪许多的蝶翅便落在裴卿眼中。 裴卿脚步极轻,宋清安并未发觉此处又多了一人,直到裴卿微凉指尖抚过她肩背。 宋清安一激灵,立时反应过来这不是竹烟。 她下意识要回身去看,但身后人动作更快,肩膀被人按住,力道之大令她动弹不得。 听得身后一声轻笑,宋清安整个人都绷紧了。 裴卿怎会在此处……竹烟呢?竹烟这小蹄子…… 宋清安心中暗骂,一边还要分神关注身后裴卿的动作。 “公主莫动,让咱家来伺候您。” 裴卿说着,拿过放在一旁的木瓢,舀起热水给宋清安淋洗。 他有意无意在她背上的蝶翅多搓揉了几下,直洗得那一部分泛出红色,在周围白皙肌肤映衬下格外醒目。 热水自头顶淋下,裴卿取过发膏,在她发间轻揉。宋清安闭上眼,鸦羽般的长睫投下一片阴影。 裴卿能当上司礼监掌印,伺候人的本事自然也是最好的。其手法适宜,力道恰到好处,然宋清安却没闲心去享受。 裴卿待她越是温柔和善,便越是恐怖。 “公主,该起来擦身了。”洗去发膏后,裴卿温声,但在宋清安听来却格外刺耳。 宋清安磨磨蹭蹭地自水中站起,湿发尾端还淋淋滴着水珠。裴卿早已取过了放在一旁的棉巾,适时披在了她身上。 他扶着宋清安从浴桶中出来,在一旁的椅上坐定。裴卿慢条斯理地给她擦着身子,却是有些……过分细致了。 几绺发丝湿哒哒地贴在宋清安面上,其面靥点染红晕,不知是因热气蒸腾还是因羞涩。或许因裴卿擦身的缘故,宋清安浑身绷紧,连感官都敏感了许多。 鸦羽般眼睫轻颤,宋清安不敢去看裴卿,自欺欺人般盯着地砖瞧得入迷。 指尖隔着棉巾触过腰间,宋清安不由得一阵颤栗。 裴卿自下而上,慢吞吞擦去其身上水珠。末了,还补了一句:“公主瘦了些。” 其实他说的没错,宋清安先前几年因在冷宫被克扣不少,本就比同龄人要纤瘦些。但此情此景,这话落在宋清安耳中,便有了别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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