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尽崖确实被问住了,他想起来刚才姜覆雪看他时挑眉的样子,思索了一番才答道:“我不恨他,没有碗纳的事,我也不可能那么快就成了他的副将……就算不当他的副将我也很庆幸我还能为他做点什么,起码他不是让我一直当个花瓶废物等着及冠之后被送走。”说着他笑了笑,看起来像自嘲,看的萧泽林一阵心酸,又在心里骂了姜覆雪几句。 秦尽崖听见这位年轻的医师叹着气:“你倒是奇怪,换了我被他这么利用,我恨死他了都。” 秦尽崖只低头继续干笑,他记得齐齐喏要杀他时姜覆雪射出那两箭时有多狠厉,可再愤怒,姜覆雪也还是记得要把杀贼首这样的大功劳留给自己。 “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在乎我的人了,恨他我岂不是成了白眼狼。” 萧泽林跟活见了鬼一样,心想那个王八羔子还能在乎别人?他自己就是个白眼狼!别的不说,就他自己跟姜覆雪认识这么多年,要姜覆雪把他自个儿亲爹娘当诱饵姜覆雪都干得出来。 现在再看秦尽崖,萧泽林总觉得这孩子肯定被姜覆雪忽悠大发了,可怜的紧。 正当萧泽林还是感叹惋惜的时候,秦尽崖抬起头,脸上一扫往日的阴郁,正常的让萧泽林反而都有些不适应,他语气淡然的问萧泽林:“不过我很好奇一件事,恰巧今日有机会,我想问问先生,我记得将军少时是习文,怎么又从了军?” 许是他刚好问到萧泽林的话匣上了,萧泽林一下子就起劲儿了,完全忽略了秦尽崖在极其生硬的转移话题。 “这个你可问对人了,覆雪弃文从武这件事当时在翰林院闹得可大了,把他爹都气吐血了!” 瞧萧泽林讲的眉飞色舞的,秦尽崖就顺着去接他话头:“这么严重?” 萧泽林却突然唉声叹气:“你应该听说过吧,当年的科举舞弊案,梁王还有当时教我们的先生一同被牵扯进去,之后梁王被逐出京城,而老师连同主谋戚鲤,就是梁王的舅舅,一道问斩。” 一道雷声炸起,这半个月没少听见,秦尽崖抬头瞧见乌云压顶,他原本以为今天姜覆雪回来了这雨真的会给面子停一停,看样子是他想多了,估计一会儿就要继续下了。 但萧泽林好像还没注意到,继续自顾自说着:“行刑前一天,覆雪去看了老师,我也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只知道那天等覆雪离开之后,老师便在狱中自尽了,覆雪回来后也把自己关起来许久,一直等到梁王要离开京城的那天他才出来。” 萧泽林回想起来那天,姜覆雪去城郊送别了梁王,两人在马车上聊了许久,姜覆雪未告诉过他交谈的内容,等姜覆雪回来,他陪姜覆雪去了老师的墓前上了柱香,回来路上姜覆雪同他说。 “泽林啊,我要去参军了。” 第二日,姜大学士在翰林院得知姜覆雪私自离京去往沽荆参军的消息气的吐血从九阶台上摔了下来,皇帝脸色也不好看,他是知道姜覆雪参军前见了梁王的,这也是皇帝心里的一根刺,但最后他也只叹了一句“随他去吧。” 此后新立太子,梁王六年未回京城,姜覆雪在沽荆同外族厮杀至今。 而萧泽林又是什么时候离开京城来到沽荆的呢,大概是四年前姜覆雪第一次立功时回到京城,当时他去见姜覆雪,姜覆雪请他去驻扎在京城外的铁骑营里为受伤又长途奔波的将士们治疗伤口,他在看到将士们身上那一道道伤疤时,他突然怀疑自己在京城为那些达官贵人们治富贵病图什么,自己学医的意义又是什么。 但真正让他下定决心离开京城的原因还是,他想着普通的将士们身上都是这样的狼狈,那他的好友呢,于是他强逼着姜覆雪脱下衣袍给他看,他才瞧见了姜覆雪心口有一道很深的刀痕,再深一点的话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姜覆雪了。 当时他记得自己看着姜覆雪心口那道刀痕莫名其妙哭了,姜覆雪只拍了拍他的肩膀,何其洒脱的说了一句:“大丈夫保家卫国,虽死何憾。” 细雨突然落下,打断了萧泽林的回忆,他抹了把脸上的雨,转头看着沉默不语的秦尽崖,想大概是刚才自己说的太沉重了,于是他拍了拍秦尽崖的肩膀安慰道:“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覆雪做任何事都有他自己的考量,虽然我也不敢保证他一定是对的,但不管是他从前弃文从武还是现在保你在沽荆,都是他力所能及也是他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 萧泽林苦笑一声,压低了声音叹了句:“这江山其实一直摇摇欲坠,但不在外,在内。” 秦尽崖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 细雨已还未停,乌云压的让人心里更加苦闷,萧泽林放下手,目光向城中看去:“陛下看不惯他,你也看得出来,其实他这次回京城不少人给他下绊子……他这人,面上比谁都潇洒,但心里肯定也不痛快,但都这样了他回来看见你想的还是让我来跟你聊聊,怕你因为碗纳的事不乐意。” 秦尽崖眉头皱了起来:“皇帝为难他了吗?” 听见他直呼皇帝萧泽林怪异的看了他一眼,随后摇了摇头:“就算陛下真的为难他了他也不会告诉我们的,他这个人吧,有良心的时候还像个正常人,没良心的时候也是真畜生。”话完他换上一副慈爱的表情看着秦尽崖,又道:“但他对你小子是真的上心。” “……” 大概是知道自己说的够多了,萧泽林转身朝军营走回去了,秦尽崖还站在原地,只听见背后萧泽林喊了一句。 “你都成他副将了,多关心关心一下他老人家吧,哎我想想,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好像挺喜欢去城西的开元河边儿钓鱼来着,不过今儿下了雨,不知道他还在没在……” 他才懒得管姜覆雪现在想不想看见秦尽崖,他反正聊累了,谁带回来的崽子谁自己哄去。 等秦尽崖到开元河时,只瞧见河边有个人穿着蓑衣戴着斗笠,雨越下越大他也没打算走,手里拿着钓竿,但身边却连个装鱼的篓子都没有,他就坐在河边,像尊石像一样愣是半天了也没动一下。 秦尽崖走到那人旁边就直接在雨水打湿的泥地上坐下,姜覆雪转头看了他一眼,心里骂萧泽林真是个废物居然哄人都哄不住。 骂完他才发现秦尽崖应该是淋了一路雨过来,他叹了口气,任劳任怨把自己头上的斗笠摘下来盖在秦尽崖头上。 秦尽崖转头看他时他又把视线移到湖面上去了,秦尽崖看他逐渐被雨打湿,心里不好受起来,他想开口劝姜覆雪几句,又不知道怎么说,到嘴边的话又活生生咽了回去,给姜覆雪看的也烦躁的不行。 “想说什么直接说,磨磨唧唧的你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秦尽崖被他骂一下就回过神了,他感觉自己可能有点贱,得姜覆雪先把他骂了他才能好好说话,应该也算不上好好说话, “大雨天钓鱼,你可真有耐心。” 姜覆雪瞥了他一眼,然后一脚把秦尽崖踹翻,不耐烦道:“你管我呢。” 秦尽崖被这么踹倒就不起来直接装死了,斗笠也掉在了一旁,雨又打在他脸上,但他心里却没了方才的烦闷,他想自己可能真的贱骨头吧。 等了许久,没有人再说话,秦尽崖就这么躺着,姜覆雪也还是跟个石头一样坐那里一动不动,两人像是在僵持着,又像是本该就是这样互不打扰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尽崖听见姜覆雪叹了一口气,他抬头看姜覆雪,姜覆雪已经放下鱼竿了,他真没见过姜覆雪这么郁郁寡欢的样子。 他没忍住老老实实坐起来,把斗笠也捡起来乖乖的戴在头上。 然后他小心翼翼的问:“京城发生了什么?” 姜覆雪摇了摇头,然后低下头用双手抹了把脸,再直起腰时,刚才那个符合年纪会难过的青年好像消失了,他又变成了那个可靠的大将军。 秦尽崖知道,姜覆雪刚才已经想通了,自然也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了。 可他就是要追问下去,还要逼的姜覆雪不得不回答他。 “你不说,那我猜。皇帝对你拿我算计碗纳的事很不高兴,要你把我放回京城?” 姜覆雪看向他。 “还是你私自出兵友邦的事情闹得太大了,惹的其他同大燕交好的外族跟皇帝告状,要把你这沽荆主帅卸下来?” 姜覆雪看向他的眼神越来越新奇了。 “或者说,跟姜大学士有关?” 秦尽崖说完也直直看向姜覆雪,他不太喜欢姜覆雪这样看他,这种眼神和以前姜覆雪看他的眼神完全不一样,就像在看一个市井泼皮一样。 雨开始变小了,兴许一会儿就会停了,说实话,不管是秦尽崖还是姜覆雪,其实都不喜欢淋雨,衣物湿哒哒沾在身上的感觉并不好。 等雨真的停下来了,姜覆雪才拾起他刚才放在一旁的鱼竿继续钓鱼,他轻声道:“好的学不会,学到了自作聪明。” 声音很轻,但秦尽崖听出来了无奈和失望。 他抿着唇羞愧的低下头,他没想到三个猜测一个都没对,他本想在姜覆雪面前卖弄一番,结果丢了个大人。 可姜覆雪却继续道:“除了最后一件,前面说的都不错,但你为什么会觉得,这些会影响我呢?” 秦尽崖呆呆的看着他。 姜覆雪伸手过来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淡然道:“回来路上瞧见许多庄稼给雨淋死了,挺心疼的,我看你闲着也是闲着,赶明儿跟我一起帮忙种庄稼去吧。” 话完他站起身,把鱼竿递给了懵在原地的秦尽崖,叹了口气就背着手转身走了。 秦尽崖反应过来脸已经羞愤的通红,他居然在担心这个家伙心情不好!萧泽林说的对,他就是个没心没肝的! 秦尽崖起身要去追姜覆雪,站起来想收鱼竿却突然发现这哪是什么鱼竿啊,只是绑了条细线的竹子,连鱼饵都没有!怪不得刚才姜覆雪搁这里钓了半天也没钓上来一条鱼,能钓到就有鬼了! 他气的把竹子扔到湖里去,看着姜覆雪的背影咬牙切齿。 姜覆雪,你真是没心没肺。 ---- 开始继续更新,这次真的不摆烂了。
第17章 来信 结果到了第二天,姜覆雪也没拉着秦尽崖去帮忙种庄稼,原因是两个淋雨的都感染风寒了,萧泽林把他两好一通骂,但主要还是盯着姜覆雪骂。 秦尽崖是个大病初愈的,淋了那么久久雨会病倒不稀奇,但姜覆雪这个久经沙场什么恶劣天气没待过的人居然也会病倒,萧泽林一边给他递药,一边阴阳怪气。 “厉害着呢大将军,才二十出头身子骨就不行了?要是实在是病的厉害,我看干脆把主帅位置送给小侯爷,我带您老人家回京城安度晚年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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