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痛苦地捂住脑袋,胸膛不断起伏着,半晌才又站直了身子,竭力恢复到平时的模样,徒劳地扯了扯唇角:“我喝醉了,你好好休息……” 越醉越清醒,我相信我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得分明。 他不再看我,转身落荒而逃。 我望着他的背影,耐心已然告罄。 ---- 好久不见,又是好久不见呜呜,我这次一定争取写完
第49章 四十八 ======= 或许我还要感谢楚容熙,从前为我讲述了外面我从未见过的世界,以至于我此刻想出去的心思如此强烈。 倘若不出意外,我如今可能已经拿着圣雪莲返程了,却被他白白关在这里许多天,为这我已经不在意的旧事纠缠不清。 施烺的玉笛还在我胸口贴身放着,我叹气,枉这二人修为这么高,却能被楚容熙一个不修法力的凡人瞒过去。 这些日子一天不落的喝药,我觉着身体是要好一些了,精纯的灵力在经脉里平稳流动。我看着面前端药的宫人,想到即将要做的事情,忍不住在心里默念,对不起。 那宫人日日都来为我送药,却从不与我交谈,除却我最初不肯喝药时他曾低声恳求,说如果我不喝药,皇帝就会罚他。 我知道楚容熙是故意的,他知道我不会眼睁睁看着别人为我受罚。 喝过药,我将空药碗递过去,那宫人依旧低垂着眉眼不敢看我,在他俯身靠近接过药碗时,我的手掌翻上迅速按住他的颈后一用力,他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被我悄无声息地弄晕在地,头一歪软绵绵地倒下来,我手疾眼快地接住人和碗,不发出一点声音。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观察他,我们身量相近,便是穿彼此的衣服也不违和,于是我换上了他的宫服,又为他穿上我的衣服,再把人侧身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只余半个后脑勺对着门。 我下手不重,估摸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就会醒来,所以我要尽快逃出去。 端起空药碗,我回忆他平时的姿态,半佝偻起身体,脑袋低着,将眉眼藏于宫帽下,只看脚底,一步一步慢慢往外走。 门口的守卫见我出来均视若无睹,目不斜视地又将门关好,我定了定神,转身刚要抬头却见不远处一袭明黄色身影正往这走。 一连几日不见楚容熙人影,偏偏在我要跑的时候他又出现了。我暗道倒霉,迅速垂下头,想往反方向走混入廊尾刚好路过的一列宫人中,远处楚容熙却突然叫住我。 “站住。” 头皮一麻,我的心紧张得快要跳出来了,听着脚步一点点靠近,直至停下。我转身,更加佝偻着身子向楚容熙行礼,从始至终不敢抬起脸。 他却只是看了看我端着的药碗,问道:“他都喝完了吗?” 我松了一口气,然后压下嗓子模仿那宫人喑哑的语调,惜字如金:“是。” 楚容熙沉默着,既不进去也不叫我离开。我在这份磨人的沉寂里冷静地想,要不要下一秒干脆直接挟持了楚容熙强行冲出去。我的灵力恢复了很多,虽然敌不过他这宫里数不清的守卫,但以我们之间的距离,制服他应当不成问题。 过了一会儿,头顶传来一道很低的声音,几乎只有我能听到,却如一点惊雷在我耳边炸开:“为什么一定要跑?” 就是现在。 电光火石间,我手心聚了些灵力一掌袭上楚容熙面门,实则另一只手冲他咽喉直去。 他对上我宫帽下的一双眼,愣了愣,然后一动不动,任由我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挟至身前,还叫四周拔刀的守卫立刻退后。 这里很大,我不识路,于是低声威胁楚容熙:“带我出去。” 他沉默地向四周挥了挥手,侍卫宫人尽散,我一边环顾四周,一边带着他慢慢向外走,走出大殿的时候,他突然说:“这样是不是很累?要不要松手,我打不过你的。” 我依然警惕,只道:“我信不过你。” 楚容熙复又沉默,信任一朝土崩瓦解,全是他一手促成,怨不得旁人。 但他越是这样平静,却叫我有些惴惴,一时甚至开始疑心在那宫墙瓦壁之后是否也埋伏着什么。 我问他:“你肯放我走了?” 他无奈道:“你这样挟持我,我不放也得放了。” 我加快了脚步。 许是方才宫里的人已经传了消息出去,一路上竟连一个侍卫都看不到了,偶尔遇到的宫人也都将头鹌鹑似的埋下,匆匆而过,仿佛没看见我们一般。 这一路顺畅无比,竟就这样到了宫门口。 守门的士兵同样低着头,就这么任由他们九五之尊的皇帝陛下被我不留情面地扣住脖子,当做人质掳出了宫门。 我回头看向身后巍峨冷峻的宫城,是如此气势磅礴,富丽堂皇。而我身边这人,便是这里的主人,以万人之上的姿态俯瞰,握生杀大权,享万民朝贺。 可我再仔细看,这分明就是个更精致些,宽阔些的笼子,抬头所见是四方的天,金丝玉缕晃眼。比外面富贵一万倍,却是冷冰冰,阴沉沉,一旦进来,只能受人桎梏,难以挣脱。 为了防止楚容熙出尔反尔,我将他又带出很远,在一处偏僻无人的小巷停住。 我松了手,看见他脖颈处有一圈红痕,他却毫不在意。见我没有任何犹豫就要转身离开,才一把拉住我的手道:“竟思,难道你对我没什么想说的了吗?” 我们之间的确再无话可说,于是我点点头,示意他松手。 楚容熙的手颤了颤,从怀里摸出个竹简和香囊来,我仔细辨认一番,才想起这是江南决裂那日我亲手扔掉的,却不想怎么又会在他手里。 堂堂楚国皇帝,难道还有捡人不要的东西做收藏的爱好吗? 他见我只淡淡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手指一紧,片刻又松开,将东西递过来,低低道:“就算留个念想也好。” 我静静望着他没动。原先珍藏这竹简和香囊的地方,此刻正横放着一只短小的蛊笛,蛊笛的主人毫无顾忌地把他的身体交给我,以保证他不会再欺骗我,伤害我。所以我已经没有多余的地方去装他手里这两样物件了。 我对他也没有任何念想,不要的东西就是不要了,我与他的一切已是覆水难收,再无转圜的必要。 楚容熙见我不要,自嘲一笑,眼底情绪波动不定,又将它们收了回去。 他长久地看着我,将手上的白玉扳指取下,来捉我的手,我要躲,他却恳求地望着我道:“带着这个,我放你走。” 我皱眉看着他把这龙纹扳指套在我手上,他继续慢慢说:“带上它你在楚国任何一个城府都会得到帮助,对你应该还算有些用处。” 我和他对视,他眼底是一派平静温柔的笑意,仿佛此前的痛苦疯狂都浑然不存。顿了片刻,我还是不想要他的东西,伸手就想将扳指取下。 谁料这扳指仿佛长在我手上一般,无论如何竟都取不下来,与此同时,随着我用力的动作,一股微麻的电流顺着扳指从我经脉走过,我腿一软,忍不住向前栽倒。 楚容熙稳稳接住我,将我抱在怀里,胸膛微震,语气温柔:“它只会让你暂时用不出灵力,不会伤害你的。” 不知他从哪里弄来的这东西,我从他怀里抬头盯着他,他与我呼吸可闻,轻声道:“竟思,我又骗了你,你骂我也好,恨我也罢,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君子。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然后千倍百倍地对你好,你早晚都会原谅我的对吗?”他又用祈求的语气对我说:“所以不要再跑了好不好?” 我依旧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他仿佛承受不住我的目光,轻轻捂住我的眼睛:“别这样看我……” 使不出灵力,凭我这具身体,没有能逃出的可能。 我眨了眨眼,睫毛扫过他的掌心,他被烫到般移开手,我说:“如果你不让我走,那便杀了我吧。” 他瞳孔一缩,一张脸浮现出难以抑制的悲哀,好半天才道:“难道和我在一起比死还让你难以忍受吗?” 我摇头:“让我难以忍受的不是你,是你绑我,关我,让我的一切都不能由我自己支配选择。” 说实话,直至此刻,他又骗我一次,但我心中却并无再多愤懑难过,仿佛这只是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我并不在意他,也不在意他的想法,我的一切愤怒焦躁都只是因为他让我不自由。 我有自己的计划,他却横插一脚耽误了我的时间。 楚容熙或许曲解了我话里的意思,误以为我还对他有意,面上忍不住露出一丝喜色,立刻道:“那我不关你了,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我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当然不愿意,我说过了,我们早已是陌路,我的选择不会有你。” 他神色瞬间变得灰败,半晌强挤出个笑来,道:“没错,你早就说过,是我自己不清醒。”他眉目沉郁,把我又紧紧抱进怀中,头抵着我的肩膀,深深吐出一口气,执拗道,“可我偏要留你在宫里。” 事到如今,我的怒火已经发不出来了,叹了口气,对他说:“你知道吗?在我遇见你之前的十八年,我一直渴望能得到师兄弟的喜爱,渴望师尊的认可,只可惜从未如愿过。” 他双臂收紧,身体也开始微微发颤,没有打断我,任由我继续说下去:”然后你出现了,你让我感受到十八年来我从未体会过的欢欣喜悦,我当时想,我不再需要他们喜欢我了,我有你一个就够了。” 楚容熙蓦然抬头,眼眶是红的:“竟思……” 想到过去种种,我心底很深的地方隐隐有一丝抽痛,却不是为他,而是为当初那个一腔赤诚,奋不顾身的自己感到心痛。 随即我语气变冷:“可是你又让我感受到我从未体会过的锥心痛苦。现在我终于放下这些,我不去怨你,不怨师尊,只想自由自在地做我喜欢的事,去我想去的地方,你偏偏又来阻碍我,口口声声说你对我也有真心,所做一切都是想弥补我,可我看你却自私自利,从始至终都只是为了你自己而已。” 我直视他的双眼,认真道:“你真让人恶心。” 说来奇怪,他不要我视他如陌生人,说让我宁可恨他也好,如今我不过说他一句恶心,他却脸色惨白,表现得痛苦万分。 他看着我,嘴唇嗫嚅,似乎想再说什么。 然而不等他开口,四周突然平地起风,沙尘扬起,就在这时身后有一只手揽住我的腰,以一种温柔却坚定的力道将我从楚容熙一把怀里扯了出来。 我回头一看,是施烺。他看着我,仿佛眼里再装不下其他,我看到了他眼里的愧疚,刚想对他说没事。 旁边却又有一只手执起我的手,一阵掌风拂过,我手上扳指被震碎于地,散落在脚边,我扭头正好对上桑流云那张清冷绝尘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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