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总觉得睡得不安稳。“没事儿,睡一两觉就好了。”问全将他推开一点,“要是传染了就不好了。” “我不怕,”萧远麟说,他又蹲回到问全身边,“反正我已经照顾哥哥很久了,如果要传染的话,早就传染了。” 在这杳无人烟的地方,如果真的生病了,连医馆都没有。问全脸色冷了下来,“不要乱说,真的生病了,如何是好?” 萧远麟根本不听他的话,自顾自把他脸上的汗擦了一遍,然后,拿布给他盖身上,起身就要往门外走去 “哥哥一定饿了,我去捡一点果子,还有再捡一点柴火,把火烧大一点,哥哥闷出汗来就好了。” “等等,”问全叫住他,“贫僧跟你一起去。” 之前问全力不从心,不然绝不会让萧远麟独自在这陌生的地方做这些苦活。他虽然受伤了,但不跟着萧远麟一起去,他不放心。 “不过是微微发热而已,有麟儿照顾的话,就没事的,对不对?”问全笑问。 萧远麟愣愣的看着他的脸,然后错开了目光,没再说话。 问全温柔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耐心地等待。萧远麟站在原地片刻,过了一会儿,才呐呐地说:“哥哥要先把伤口包扎好才能去。” 问全的伤口没有药草医治,只是简单地用草木灰止了一下血,两日过去不知道到底伤口如何,之前用来包扎的布条因为没有及时更换已经沾满了污垢。 布条被轻轻地从肩膀上撕下来,带起粘连在一起的皮肉,问全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萧远麟的动作马上停了下来,担忧地看着他。问全被他小心翼翼的样子逗笑了,“直接撕下来就行,贫僧皮糙肉厚的,不用那么麻烦。” 萧远麟却没按他说的做,而是先沾了一点水,将伤口周围的布弄湿后才动作轻缓地把布条拿了下来,露出了里面暗红色的血肉。伤口已经结了一点痂,但是淡黄色的结晶凝固在上面,还有一点微微的脓水,从结晶的缝隙中渗出。很明显是因为没有及时的药物处理而发炎了,因此问全才会发热。 伤口虽然看起来很严重,但问全不以为意。他从小就对艺术感兴趣,经常背着住持和师兄们偷偷跑下山去找大夫学医。后来被住持师父抓到了,得知他是想学医,这才批准他每三天可以下山一次去跟着大夫学习。虽然学得不多,但但年坚持下来,也算是小有所成。 这样的伤口他见过不少,虽然可能短期内会很难受,但并不会对身体造成太大的伤害。 问全淡淡地瞥了一眼自己的肩膀,轻描淡写地说:“结痂了伤口就不会那么容易裂开了,等下出去应该可以试着帮麟儿做一点活儿了。” 他说完才发现,萧远麟一直低着头也没回他的话,低头凑到萧远麟有钱才发现小孩竟然又红了眼眶。 应该是伤口太可怕,吓到小孩了。问全再次看向那坑坑洼洼的伤口,自己也觉得挺难看的,想拿过萧远麟手里的布条去洗一下,然后重新绑上,但萧远麟的手一下子就甩开了他。 问全听见他略带沙哑的声音,“哥哥休息,我等一下自己去就好了。” 问全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萧远麟已经自己拿着布条跑到了外面,用积攒起来的水把布搓干净。 直到萧远麟把洗干净的布条放在架起来的树枝上晒干,然后不发一言地避开问全就出门去了之后,问全才哑然失笑,终于明白过来小孩在别扭什么。 他没有管自己的伤口,只是将有点凌乱的衣服整理好,也出破庙去了。 小孩走得不远,问全没几步就追上了他。结果还没说话,就被萧远麟斜瞪了一眼,“不是叫哥哥别出来吗?” 他的声音夹杂着一点怒气和质问,但是听在问全耳中却像是在和自己怄气。问全并不讨厌,反而因为他终于显露出如寻常小孩般的脾气而感到开心,而且他从中感受到了萧远麟对他的在意。 如果知道有一个弟弟是这样的感觉,自己一定会求住持师父给自己再找一个师弟的,虽然不是想有就能有的就是了。 问全走到萧远麟前面,折下一根树枝,帮他扫开前方的枯枝烂叶。前几天下了很久的雨,今天才放晴不久,土还是湿的。但走了一段路程,问全素白的鞋面上连一个泥点都不见。 衣摆扫过两指高的杂草,上面停留的水珠溅在衣服上,很快就把衣摆打湿了。问全怕萧远麟跌倒,顾着帮萧远麟开路,没有注意到身后萧远麟的脸色随着问全衣摆上的水渍越发扩大而逐渐冷黑下来。 问全看到前方有几棵比较高大的树上面结着紫色的果子,正是他们吃的那种,看来萧远麟的种子应该就是在这里捡的。 “我们摘多一点果子回去,后面就不用总是来。”问全转过身道,却对上萧远麟黑沉的双眸,让问全看不透。但下一秒就仿佛是错觉一样,萧远麟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道:“哥哥你还生着病,我自己去就行。” 他好像总是有点不安,试图通过做更多的事情证明自己的价值,借此告诉问全自己是有用的,不要离开他。 问全眼神温和,“那就辛苦麟儿了。” 说完,他就走到一旁借着一块比较大的石头坐了下来俨然一副打算休息的样子。 捡果子很轻松,如果是其他脏乱重的粗活,他就不打算顺着萧远麟了。 问全坐着的石头下面一朵紫色的小花从石头的底下探出头,长长的□□延伸到问全的脚边,引起了问全的注意。 他将紫色的小花摘了下来,拿到面前端详了片刻,发现这竟然是曾在医馆见过的一种能治疗各种刀伤的药材。只是问全见过的是它晒干后的样子,如果不是问全平日除了看佛经之外还经常翻阅医书的话,也就无法从医书中得知它原来的模样了。 这药材虽然不名贵,但如果医馆要去进货的话也不便宜。如果这山中这种药材比较多的话,他们可以将其收集下来,以更便宜的价格直接卖给需要的医馆,以此来赚取一点盘缠。 萧远麟的衣服因为这几日的颠簸,加上割下了一些布料为问全做包扎用,已经有些破破烂烂的了。问全想起初见萧远麟时,小孩一身光亮,和现在相比云泥之别。 纵然人生起起落落,问全作为佛家子弟更应懂得此理,但他觉得萧远麟不应当落到如此境地。 正想着,萧远麟已经剪好了十几个果子朝他跑了过来。问全刚想说他来,萧远麟已经熟练地把果子都兜进了怀里,问全只好把到嗓子眼的话又咽了回去。 “哥哥,这是什么?”萧远麟看到他手里的东西,问。 问全朝他解释了一番,萧远麟只是全程点头,对他的想法十分相信和依赖。 但问全还还存在一点忧虑,“也不知道这位药材附近长得多不多。”如果量太少的话,那只能全部拿来做盘缠,没有余钱给萧远麟买衣服了。 “哥哥,我知道这种花哪里多。”萧远麟道。 两人一路走走停停,因为萧远麟坚持不让问全走得太快,所以耽搁了不少时间才到达目的地。 萧远麟带问全来到的是一处溪流旁边。清澈见底的水流隐藏在杂草地下,如果不是那日萧远麟不慎踩到陷进去,可能永远都不会有人发现这里还有一条小溪。 最重要的是,在小溪旁的草地上,开门了问全想要找的紫色花朵。 那溪流水波粼粼,可以看到不大不小的鱼儿在水底来回游动。问全在溪流边蹲下,打算舀一捧水洗洗脸,又记起自己还是病体,遂作罢。他看着水面倒映出的自己的面孔,看起来比之前成长了很多,看久了竟觉得有点不像自己了,于是转头去看自告奋勇去采花的萧远麟。 问全犹疑片刻,起身捡了几块石头。 待到萧远麟采了满满一篮花回来时,问全已经砸晕了两条鱼了。 装花的篮子是问全就地取材,用草编制成的,承受不了多大的重量,问全只能将鱼抱在胸前。一个和尚,两条鱼,看起来未免有些滑稽。 “哥哥,和尚不是不杀生吗?”萧远麟问。 “阿弥陀佛,不为杀而杀即可。”这话真或假只有问全自己懂得。 这几日两人以果实充饥,虽然能填饱肚子,但终归不是长久之计。问全自小吃的是斋食,对他来说并无区别。但萧远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问全见机会难得,想让他补补身体。 萧远麟抿了抿唇,过了一会儿,问全听见他说:“我不喜欢这样。” “……什么?” 萧远麟大步走到问全面前,仰头看他,“我不喜欢这样!什么都是你来做,你照顾我!我不想让你干活,不想让你辛苦!不想让你死!” 静默在两人中间流转。不知道过了多久,问全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开口:“贫僧……” 他话没说完,萧远麟又道:“贫僧贫僧!哥哥是和尚就要说贫僧吗?明明我们是一起的,你休息撇开我!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哥哥!” 他越说越偏离原本的话题,像是在胡言乱语,只有问全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不会的,贫僧……我不会丢下麟儿不管的。” ……
第6章 启程 天高日远,京城如何暗潮涌动、风云搅动,都不影响江南一带大街小巷熙熙攘攘,一如既往地过着充足祥和的生活。 临城最大的酒馆里,生意向来红火,两层楼都密密麻麻坐满了客人,好不热闹。这里是贯通南北的重要节点,鱼龙混杂,小道消息也多。 四个男人围坐在一起喝酒,本来谈论的是前几日临城最大的钱庄掌柜又娶了第二十一门小妾的事,后来不知道是谁又说到了再往南苏州一带莫家。 莫家当家的莫鹤风,早年追随先皇征战天下,打下这一片江山,后又官拜右相,直至先皇逝世后才告老还乡。但其子孙却在朝廷里立有一席之地。 莫鹤风平日待人平和,又以日行一善为己任,每日都在家门口派发粮食接济困难之人,百姓称为大善人。 不过莫鹤风也不是没有缺点,他最好美色。去年莫鹤风就又纳了两个美妾,岁数相差有一辈。但是因为莫鹤风平日确实高风亮节,因此这一点也成了民众口中的风流之谈,无伤大雅了。 “什么先皇,别乱说,你没听到消息吗?现在,早就不是那位做主了,以后这样的话别再说了。”其中一个男人突然放下酒杯,小声警告。 一下子桌上的气氛凝静了下来,过了一会才又响起窸窸窣窣的讨论:“这件事到底是真的假的,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怎么有消息?就连那儿,都没有一个人走得出来,能让咱们知道?有些事心知肚明就好了,明哲保身要紧。” “我听说,那位已经惨死宫中,就连承天寺,都连人带寺连夜被烧了,现在连灰都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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