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监浑身一震,连连在地上磕头告饶不止。 云承昭冷笑一声:“我那位兄长的确生性桀骜,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但这话却不是他会说的。” 少监磕得头破血流也不敢停下来。 云承昭懒洋洋地屈指扣了扣桌面:“不过他性子冷傲,瞧不上你倒是有的。或许是你言语冲撞了他,在他手里吃了些苦头。你寻思着,朕能克成大统,皆是因为他让朕,再加上宫变之事,朕的心中必有嫌隙,这才想着挑拨朕与他之间的关系,好叫他吃些暗亏。” 魏霆心中越发畏惧,他没想到,云承昭竟然将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云承昭倒是一眼看穿了魏霆的心思,冷笑道:“你们这些奴才,整日踩底拜高,媚上欺下,朕难道还不知道吗?罢了,自己滚下去领四十庭杖吧。” 语毕,云承昭继续翻开折子,只是,却愣了许久都没有再翻过下一页。 就连这些太监都知道,他这皇位得来不正啊! 坐在他日思夜想了十余年的位置,云承昭却只觉得身下这张龙椅空荡得厉害,又大又冷,让他觉得毫无依靠。 沉吟片刻,他吩咐摆驾,去了关押某人的重华宫。 又在家中休养了将近一个月,快到了年底,裴玉的身体才渐渐‘康复’。 卯时,春澜和夏锦两个丫头端着热水侯在外间,却只敢轻轻将铜盆毛巾和香胰子放下便退出,就连呼吸声都小心地克制着,生怕惊扰了屋子里的两人。 这些时日,萧玄策宛如无人之境般在屋子里自由出入,她们由最初的惊诧到现在的习以为常,已经生出了某种不必言说的默契。 裴府和萧府只隔着一堵高墙,哪里难得住勇冠三军的萧将军? 通过这段日子的观察,两个小丫头都对她家殿下和萧将军之间的关系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只是这两人不挑明,她们便也乐得暗地里吃瓜罢了。 只是两人在私下倒是偷偷讨论过,新皇帝赏赐给她家殿下的亲王府都已经快完工了,等殿下把家一搬,萧将军难道还要夜夜去翻王府的高墙不成? 屋子里间,裴玉张开双臂,让萧玄策伺候着换上了绣纹精美的衮龙亲王服,又用一条玉带系在他的腰间,将青年劲瘦的腰身掐得极细,让他一手便能牢牢搂住。 萧玄策爱不释手地捏了捏自家师弟的细腰,抢在裴玉变脸色之前又把旁边的玉佩璎珞给他戴上。 裴玉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这几日早出晚归的,忙什么去了?” 如今已快到年下,即便是新帝即位也该让底下的人稍喘口气才是。 萧玄策手上的活儿不停,用一柄玉梳替裴玉细细地梳理着鸦色长发,束发后又为他带上九琉冕冠:“陛下的意思是,要找人出征平叛,在年底之前把江南作乱的起义军摁下去。这两日他在御书房里同我们几人商讨这事,听他话里的意思,大抵是要我去的。” 裴玉闻言不觉一怔:“让你去?” 萧玄策如今手握重兵,是京城中炙手可热的新贵,更难得的是又与云承昭这个新帝算是半个旧识,云承昭启用他原本无可厚非。 萧元帅原本就是封疆大吏,是几代皇帝的心腹大患,只是头一个圣文帝命短,死在宫闱大火里,没有机会下手清理萧家,次一个灵武帝原本就是奔着要把这江山玩坏的想法登基,自然也就任由这萧家在北方一家独大。 而今云承昭登基,定年号为昭德,按说他也该警惕萧家,但他对萧玄策却表现出了非同寻常的信任,连率兵平叛这种事都交给萧玄策去办,这倒是让裴玉有些看不清了。 萧玄策看了一眼青年的发顶,顿了顿才轻笑道:“如今京中能用的人不多,能让他放心用的人更少。大抵他觉得我还不算太差,才肯把这个差事交给我罢。” 裴玉若有所思地接过萧玄策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脸,忽然,他脸上的表情一怔,随后垂下眼睑,淡淡地笑了。 他不是个蠢人,相反,裴玉的聪慧就连他们的师父岑济安也多次夸赞过的。 就在这片刻之间,裴玉便已经猜到了云承昭的真实想法了:“他怕我权倾朝野,又知你素来与我不睦,现在想扶持你上位与我相争……这小子,倒是有点儿帝王的手段了。” 萧玄策没有否认裴玉的想法,只是见青年洗漱完毕,方熟门熟路地吩咐门口的两个小丫头进来摆饭。 待春澜和夏锦把粥饭和点心都一一布置好了,他才挨着裴玉坐下,细致入微地为自家师弟布菜:“他倒未必有这个心机,只是那个阿室那塞如今跟在他身边,怕是出了不少主意。” 提到阿室那塞,裴玉的眉头就皱成一团。 这些时日他在家养病,但是宫中的大事小情他却都知道得七七八八。 虽然阿室那塞被云承昭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救回,日子却过得不算好。 听宫里传来的消息,云承昭对阿室那塞的感情极为复杂,既恨他当初对自己手腕残忍,却又惦念着这人用性命救下自己。 因此,云承昭虽然让阿室那塞锦衣玉食地活着,却又命人打造了黄金的链子拴在了阿室那塞的脖子上,另一头固定在宫殿的墙壁上,让他的活动范围无法离开宫室之内。 同时,他还给阿室那塞取了个屈辱的新名字,叫阿萨奴,阿萨在疏勒语中的意思名为狗奴。 “阿室那塞的功夫不在我之下,”裴玉慢吞吞地掰下一块荷花糕,“一根区区的黄金链子是锁不住他的。” 能困住他的,只有他自己罢了。 “那他……”萧玄策轻轻挑眉,看向裴玉,“是为了陛下才留在宫里的?” 裴玉轻笑一声:“大概如此吧。” 其实从那夜他去救云承昭的时候就已经看出来,这个阿室那塞对云承昭是存了几分真心的。 也难怪朝廷大臣们要开始催促云承昭早些选秀封后了,有云承睿这个前车之鉴,他们自然担心云承昭也会沉迷于阿室那塞的男色,不近女色吧? 饭毕,萧玄策又寻出一件柔软厚重的白狐皮氅披在裴玉肩头:“外头天凉,我已经让人把你的暖轿备好了,里头有手炉和你爱吃的点心,揣些在身上,这几日的早朝耗时颇久,你饿了好填填肚子。” 裴玉微微扬起头,眼底的笑容一闪而逝:“知道了,你也快回去吧。” 萧玄策低头望着面前面若好女的青年,裴玉的皮肤原本就白皙清透,此刻在雪白狐裘的衬托下越发显得温润如玉,敛去了平日的锋芒之后,竟然透出几分无辜的和软来。 这些日子萧玄策虽厚着脸皮挤进了裴玉的被窝,但是没有得到裴玉的同意之前他也不敢冒犯,更何况裴玉受了伤精神也不大好,他最多便是央告着让小师弟用手替他纾解,只是这样饮鸩止渴的释放哪里能满足年轻力壮的青年人? 好些时日,裴玉都发现自家师兄睡到半夜,默默地去院子外头洗裤子。 只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便只装作不知道罢了。 眼见着面前难得温驯的小师弟,萧玄策终于没忍住抱着青年狠狠地亲了上去,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才恨恨地放开。 “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吧。”裴玉擦了擦嘴角催促。 萧玄策的府上还借住着宣和公主呢。 当然,这也是他近些时日不愿回府的缘故之一。 宣和公主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女子,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扬出去也不好听。 虽然宣和公主一直表现出云淡风轻的态度来,似乎是对什么东西都不再看重了,但是萧玄策不能不避讳。 萧玄策在裴府吃饱喝足,这才借着蒙蒙天色翻墙跳回自家宅邸。 他才一落地就吓了一跳,院子的凉亭里,一名青衣白衫的少女正枯坐在沁凉的石凳上,不是宣和公主却又是谁? 只是以前的宣和公主喜爱华丽服饰和精致繁复的发式,而如今的她却只穿着简单的长裙素衣,鸦色长发也只简单地梳了个垂髻披在身后,丝毫不见往日的富丽妆色。 “公主殿下。”萧玄策隔着一丈之遥俯身行礼。 宣和公主抬头,淡淡回礼:“将军早安。” 萧玄策见她一人在凉亭里挨冻,不觉挑眉询问:“殿下您身边的侍女何在?这等天光您怎么独身一人在此闲坐?” 不久之前,宣和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女被云承昭派人送来,裴玉家中的两个丫鬟才得以抽身。 那两个侍女也是自幼便服侍在宣和公主身边的,让她也不那么抗拒,主仆三人便在萧府西院里住下来了。 宣和公主闻言,勾了勾嘴角,走到萧玄策面前,抬起衣袖凑近:“她们去厨房准备早餐了,不过我猜,将军应该已经用过早餐了?” 萧玄策不习惯地往后一躲,宣和公主的手便摸了个空。 她却没有丝毫不自在地放下了手,轻声提醒道:“将军,您嘴角边有粒米饭。” 萧玄策低头嗯了一声,告了句失礼了,便转身往东院走去。 他没有发现,在他离开之后,宣和公主的眼底彻底被失望占满。
第117章 袒露心声 金碧辉煌的奉天殿中,宫变时的刀痕还刻在殿中的盘龙柱上。几处杂乱的箭孔还留在正大光明匾上头,只是已经不见了箭簇。 随着罪人云承睿一派的朝臣被砍了个干干净净,新的官员陆陆续续提拔到任,早朝的时候倒是依旧热闹。 数月之内,三朝更替。 裴玉的位置也从昔日的前三排变成了现在的百官之首。 毕竟新朝以来,他是新帝唯一钦封的亲王。 龙椅侧下,便是裴玉的亲王宝座。 裴玉懒洋洋地坐在铺了厚厚一层柔软羽垫的宝座里,手里摩挲着套了棉套的暖炉。 附近的朝臣即便是看不惯却也只能忍了,毕竟这是皇帝亲赏的殊荣。 新帝倚重裴玉,称他此前为剿灭叛军身受重伤,合该受此礼遇。裴玉也不是个谦虚的人,既然皇帝有恩,他便大大咧咧地坐上去了。 此刻,听着耳边大臣们你来我往的争论,裴玉漫不经心地闭目假寐。 饶是换了三个皇帝了,这些大臣们有话不会直说的毛病还是改不了。他怀疑,在下朝之前,若是云承昭不开口,安排谁去江南平叛的事情怕还是不会有个定论。 “江南一脉干系重大,那边的叛军又已连下数城,贸然启用新人,一则难以服众,二来若是迎战失利,怕也于士气不利,三来如今国库内帑皆已耗尽,若在穷兵黩武,只怕国家根基毁于一旦。”新上任的户部尚书陈定邦出列苦口婆心劝道。 云承昭微微挑眉:“哦?那么依你之见,当该如何处置?” 陈定邦自信满满道:“招安。” “招安?”云承昭笑了笑,“继续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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