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安鑫大吼:“不是太傅大人的错,是我,是我的主意!” “什么?”落云辞停下动作,松开他,有些嫌弃地看着右手,皱了皱鼻子。 安鑫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重复道:“一切因我而起,太傅大人是被我蛊惑的。” “我是穷苦人出身,家里原本有几分薄田,过的不算富裕,刚好能糊口。那时我最羡慕的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他们从小就含着金汤勺出生,大部分人一辈子不愁吃喝,不知疾苦,我要是能过上人上人的生活,让我付出什么代价都行。 后来,有人找上我,他让我替他办一件事,办好了,我能得到一大笔钱。不仅能还债,还能过上富裕的日子。我答应了。” 说到这,安鑫双手撑地,爬起来。他席地而坐,抹了把脸上的血,轻笑一声,抬头道:“太子殿下知道那人是谁吗?” 落云辞凝眸不语。 安鑫等了一会儿,没等到答案,似是早有预料,笑的更加放肆,同样没说是谁,继续道:“那人带我入内城,从远处看李太傅家的傻女儿,他说傻子很好哄,只要我稍微对她好,博取她同情心,往后我就是李家的奴仆,太子老师的仆人,荣华富贵不可限量。 我照他说的做,果然,我入李家做了小厮,之后一步步走到李太傅眼前,做了李府小小管事。地位不算高,但所有人都敬我,哪怕那些平日趾高气昂的官员,见到我也给三分薄面。” 他欣慰地笑着,仰头望天,仿佛看到自己意气风发指挥千军万马。 “过了半年,那个人又来寻我。他得知李太傅想要嫁女,苦于没有合适的人选,于是他带我去看七皇子。”安鑫表情突然变得狰狞,怨恨道,“我当时不知那个和李家傻女儿一样蠢的公子哥是七皇子,要是知道……” “知道又如何?”落云辞打断他的话,理了理衣袖起身,宛如九天神祇,漠然垂眸道,“你本是自私自利之人,为钱权不择手段,即便你知道云翼的身份,还是会铤而走险。” “本宫猜,你被人骗了,那人想借你的手,致使云翼陷入困境。而他对你说,届时让李姑娘及时赶到救下云翼,云翼对李姑娘感恩戴德,成了好事,你在李太傅处就立下大功一件。实际上,当天救下云翼的,是给你出主意的人。” 过后将买通乞丐,设计云翼的过错全推到李家身上,将自己摘干净,白白得到云翼的感激,捞一大笔好处。 落云辞直直看他,语气肯定:“是前翰林院杜编修,后来的户部尚书杜岚洲。” 好一个杜岚洲。 亏得云翼对他信任有加,原来从他出现在京城,参加科举,一步步皆是算计好的。 故意接近云翼,博取云翼的好感,实则是做给他这个太子看的。 从来只有自己算计别人的份儿,然今日算开了眼界,自己栽进了别人设计好的圈套,不管杜岚洲的目的是什么,身为太子的他都无法容忍。 最关键的是,北玥攻城,撤离百官和皇室宗亲时,云翼是跟杜岚洲走的。虽然他也让龙影卫暗中保护,但难保杜岚洲没有其他手段,或者杜岚洲只是明面上的人,其背后另有势力…… 自十年前的司家叛国案后,落云辞第二次有了危机感。 感受到落云辞的情绪变化,安鑫张狂大笑,“太子殿下,你也有今天?哈哈哈,也好,也好,这就叫报应!你冤杀司家和李家,残害忠良,老天也看不过眼。南韶灭亡是最好的证明!” “啪!” 落云辞反手甩了他一巴掌,安鑫原地转了个圈,摔倒在地。落云辞跟上前,一脚踩在他胸口处,弯下腰,低声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和本宫提报应?司家叛国,证据确凿,死不足惜!李家仗势欺人,目中无人,死了活该!” 他声音忽地轻柔了许多,眸光柔和:“便是李家无大错处,本宫也照杀不误。” 安鑫瞪大眼睛,“为,为什么?” “因为……” 后面落云辞说了什么,在场除了落云辞自己和安鑫,没人清楚。 他们只看见,当落云辞再次直起身时,安鑫死了。 活活气死的。 - 彼时,远在距离京城三百里的望乡县,一行三人穿着短褐,头戴草帽,压低帽沿,走在石子路上。 连日来赶路,既要躲避北玥将士的搜索,又要隐藏行踪避免被北玥暗探发现,三人可谓筋疲力尽,这会儿只想找一处避风的地方,好好休息。 “云翼,殿下真的没说哪里最安全吗?” 好歹是太子,怎么说也该有些私人财产,掩人耳目。 落云翼忍受着脚底血泡的折磨,含着眼泪无奈摇头,“岚洲哥,一路上你问了七八遍了。四哥真的什么也没交代,只让咱们自己保命,等他和咱们联系。” 杜岚洲眉头紧锁,显然不信。 落云辞对落云翼的爱护程度众人皆知,怎会舍得他孤身飘荡,受苦受难?莫非,落云辞对他起了疑心,故意让落云翼隐瞒? 是此行有极为重要的事要办,还是……不行,他要先下手掌控主动权。
第7章 客栈惊魂 眼见太阳升到中天,晌午到来,气温逐渐升高,杜岚洲指着立于街尾,靠近镇口边缘的客栈道:“云翼,今天我们就歇在此处,早早休息,明日再赶路?” 落云翼迟疑地看了眼。 说实话,若非北玥人追的紧,他早支撑不住趴下了。他自知在外人眼中,自己对四哥的重要性,一旦被抓,肯定会拿他要挟四哥,所以一直不敢停。 可眼下他明显感觉到自己快要到极限了,再这般不要命下去,兴许四哥再见他时,他已成一具尸体。 左右为难际,一旁的龙影卫副指挥使开口了。 “公子,就在前面休息吧。” 杜岚洲不识他的身份,只当这位沉默寡言的大哥是落云辞派来保护落云翼的心腹侍卫,附和劝道:“云翼,咱们连续赶了三天路,铁打的人也要倒下。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该想想太子殿下,他要是知道你如此辛苦,定是要心疼的。万一你再病倒……” 后面的话没说,落云翼心里清楚,四哥一向疼他,以往自己生病,四哥都要追在身后喂药,再耳提面命训斥他,严重时连累身边下人挨罚。 来日他们兄弟重逢,龙影卫会将自己一路的经历全交代出来,到时四哥怪罪岚洲哥和龙影卫如何是好。他们辛辛苦苦保护自己,替他鞍前马后,他再连累他们挨骂,岂非君子所为? 仔细斟酌后,落云翼点头,“好,今天我们好好休息,明日赶路。” 杜岚洲闻言松了口气,他是真怕落云翼这时候犯倔。担心落云翼反悔,他马上跑去客栈里,跟店家要了三间上房,落云翼跟在后面,本想劝阻,可眼看店家已收了钱,再要回来双方难堪,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 谭副指挥使请大夫回来后,沉默地看着条件一般的上房,抿了抿干涩的唇,没说什么,只等大夫给落云翼看完脚伤,单独对落云翼提醒几句节省用钱的事,回房休息了。 入夜,客栈内除一楼还亮着两盏烛灯,二楼三楼全都一片黑暗。 忽地,门外人影唰地闪过,身为龙影卫的谭琳第一时间察觉,睁开眼翻身坐起,顺手抽出枕头下的佩刀。 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微动静传来,他侧耳听了听,察觉声音是从隔壁传来的,脚下飞快,开门冲向落云翼的房间。 “咣当!”门板被他一脚踹飞,直接砸在蒙面黑衣人身上。 趁着黑衣人倒地没反应过来,谭琳二话不说,冲到床边,一手抓着包袱,一手拉住穿好鞋的落云翼往外跑。 黑衣人见目标逃走,从怀里摸出一只哨子吹响,尖锐的哨子声撕裂夜幕,拉开混战,也惊醒了客栈里其他客人。 “大半夜的,干什么呐?” “有病啊,还让不让人睡觉啊!” “杀千刀的,楼上谁啊,走路不会小点声!” …… 抱怨声此起彼伏,然很快,一声突破极限的惨叫硬生生截停了抱怨。 “杀人啦——” 不知谁嚎了一嗓子,整个客栈炸锅了! 谭林和落云翼自顾不暇,即便内心对客栈的人感到歉意,但随着客栈外聚拢的黑衣人越来越多,那丁点儿的歉意也烟消云散了。 无他,他们怀疑,客栈里有探子。 否则怎会刚巧他们白日在客栈歇下,晚上就有人登门索命? “公子,人太多,一会儿卑职杀出一条路来,您先走,别回头。” 谭琳望着对面黑压压一片的人,饶是以一敌十,难免感到头皮发麻。 何况能抱团追杀至此的,定然不是一般货色。 弄不好,他和兄弟们的命今晚就要交代在此处。 “谭大人,一定要活着。”落云翼在某些事情上会犹豫,但生死之间,该如何做他分的清,千万不能留在这儿给他们拖后腿。 谭琳欣慰一笑,“一定。” 太子殿下给的任务还没完成,他会活下来。 “云翼!云翼!” 忽地,有人大喊着叫落云翼的名字,两人同时皱眉,回头见杜岚洲披头散发,穿着单薄的里衣慌慌张张跑出来,怪罪的话到了嘴边咽回去了。 落云翼上前两步捂住他的嘴,“岚洲哥,我在这儿。” 杜岚洲一脸惊恐地看着他,分清是谁后,卸下戒备,双手抓住落云翼肩膀,上上下下检查,“云翼,你有没有受伤?” “岚洲哥。”落云翼按住他手腕,等他平静下来,说道,“岚洲哥,外面贼人太多,我让谭琳抵挡一阵儿,我们先走。” “现在?”杜岚洲脊背僵直,越过落云翼朝店外瞧了瞧,撞见数不尽的黑衣人如狼群般逼近,身子发抖,手脚冰凉,他强行壮胆,咬咬牙,“好。” 落云翼不疑有他,给杜岚洲找了一件外衣,让他穿上,然后摸到客栈后面的马厩里,找了两匹红枣马,只等谭琳的信号,他们二人骑马冲出去。 与此同时,谭琳吹哨召集暗中隐藏的大半龙影卫出来,围着黑衣人们站了一圈。 可惜只能站够一圈,略显单薄。 双方人马无话可说,默契到位,一同进发。 兵器撞击声与这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镇显得格格不入。 “走!”拼杀中的谭林大喝,落云翼狠狠一抽马屁股,马儿吃痛,扬起四蹄,发疯般往前闯。 杜岚洲紧随其后。 等两人突破包围圈,龙影卫们自觉断后,以命相搏,争取时间。 这场人力悬殊的厮杀战终以双方人员严重损失结束。 谭琳倒下的时候,恰好天光放亮,东边一轮红彤彤的太阳冉冉升起。金光驱散黑暗,倾洒在他满是鲜血的身上,暖暖的,像太子殿下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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