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神汤是安定神思的补药,徐焕在府里的时候也喝过。她自小是娇生惯养,不懂这药汤凉到何时才能入口,只能吹吹等等之后,自己再尝一口看温度如何。熙太后正想感叹这孩子挺有心,突然见徐焕端着药碗的手一下子卸了力,闭着眼睛身子一歪,昏倒在了床边,药碗啪的一声打碎在了地上。 陆倾这几日身子不爽,白日间常常感到疲惫,而夜里又睡不安稳。这一日他刚躺下没一会就被刘公公急急忙忙地叫醒,说慈宁宫里出了事,让皇上赶紧去一趟。 陆倾一边更衣一边听刘公公讲这事的来龙去脉,听完之后陆倾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换好衣服出了殿门,三月底的夜风已经是带着暖意,可是陆倾莫名的觉得有些冷。到了慈宁宫,太后坐在一旁擦泪,而徐焕躺在床上正由太医诊治。 陆倾安慰了太后几句,问太医,“可有大碍?” 太医答,“并无大碍。臣查看了这汤药,其中加了些蒙汗药,虽然药性猛烈,但是好在对身体伤害不大,臣已经给徐小姐服了解药,只需静养就能恢复了。” 陆倾挥手让太医和下人退下,问熙太后,“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熙太后这会稳了稳神,开口道,“皇上放心,这事发生在哀家宫里,哀家一定会彻查,给徐家一个交代。” 平日里的陆倾定会是要连夜彻查此事,不查明白不罢休。可是今日陆倾实在是精神不济,他头疼的厉害,揉了揉太阳穴,开口道,“好,朕那就等着太后给这事一个合理的解释。” 慈宁宫的偏殿里,徐焕闭着眼睛躺在内室的床上,陆倾坐在外面屋子里的桌子边,闭着眼睛撑着头,已经是疲惫得不行,但他知道今天这事还没结束。 等了一会儿,门口传来急切的脚步声,一道身影推开偏殿之门,犹如疾风般冲入内室。陆倾睁开眼,看见徐戎气喘吁吁的跑进内室里。于是陆倾也撑着桌子站了起来,这下突然站起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有些头重脚轻的,他扶着桌子稳了稳神,随着徐戎踏进内室,站在一旁看着徐戎反复确认徐焕的情况。 徐戎黑着一张脸开口问,“焕儿什么时候能醒?” 陆倾答,“太医看过了说没有大碍,只不过现在药劲还没过去,大概几个时辰后药效下去了就醒了。” 徐戎听了之后点了点头,帮仍在昏迷中的徐焕掖好被角。 陆倾在心里反复斟酌,终究还是开了口,“太后已经下令彻查,你放心,这件事……” 徐戎开口打断了徐戎的话,站了起来,侧过脸,并不去看陆倾,“出去说,在这会吵到焕儿。” 于是两人移步到外室,陆倾心中忐忑,事出古怪,在别人看来太像是自己和太后联手来逼迫徐家。他接着解释道,“朕知道你不放心你妹妹,今晚你就别离宫了,夜宿在宫里吧。朕会给徐家一个交代,也会补偿……” 话被徐戎打断了,他红着一双眼问,“补偿?是补偿血洗紫禁城中我那枉死的三千弟兄?还是补偿徐家被你毁于一旦的世代忠良?” 徐戎的眼中的恨意像是要迸发出火光,他上前拽住陆倾衣领,“我只剩下徐焕了!我除了她之外什么都没有了!天下女子那么多,你大可选一个相貌品行更出色的做皇后,为什么非要这么对徐焕!” 陆倾这才反应过来,徐戎误以为今日的一切是为了逼迫他同意让徐焕成为皇后。自己当时确实也说过要让徐焕当皇后的话来激怒徐戎。他扶额,觉得头更痛了,开口道:“你听朕说……” 房间里的灯光昏暗,徐戎上前拽住陆倾衣领的时候,干脆利落地打断:“闭嘴。” 陆倾向后退了两步,后腰撞上身后的桌子,引起一片密密麻麻的酸痛。但他没空去管后腰上得疼痛,陆倾如墨的一双眸几乎与这黑暗融为一体,他定定的看着面前的徐戎,开口问,“你就这么恨朕吗?” 徐戎的手掐上陆倾的脖子,这时候的徐戎不再是前几日避其锋芒温顺俯首得臣子,而是战场上那个冷酷无情的将军,他冷笑一声,“当然了。如果可以的话,当年我绝对不会在战场上救起你。” 如果当时自己没有心软救了陆倾,现在自己还是在边疆带兵,那些死去的弟兄也都还好好的活着。 徐戎的手能感受到陆倾不断跳动的脉搏,他缓缓收紧,听着陆倾变得急促的呼吸,一瞬间,他是真的有杀掉陆倾的念头。 徐戎最后还是放了手。他一眼也没看歪在一旁捂着脖子咳嗽个不停的陆倾,径直走出了慈宁宫。 殿外,夜色如水,月如钩。
第9章 玖·礼物 待陆倾安置好一切回到养心殿的时候,已经是三更天了。经过今晚这一番折腾,他已经是疲惫到了极点。可是等到这会儿终于躺在床上的时候却是横竖又睡不着了,一闭上眼睛就是徐戎那望向自己的充满恨意的双眼,陆倾的心脏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攥紧了,几乎要喘不过气。 屋漏偏逢连夜雨,刚才撞上桌子的后腰此刻又疼起来,痛意并不凶猛,但却绵长细密,连带着小腹丝丝拉拉地痛起来。陆倾辗转反侧了将近一个小时,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他睡得并不安稳。 梦里是那日后花园里梅树下,自己和徐戎比剑。徐戎十分精准的一下把剑插进了自己的心脏里,陆倾低头看向自己不断流血的胸口,竟是不觉得痛,抬头去看徐戎。徐戎的神色仍是浓浓的恨意,直到看到徐戎的眼神之后,陆倾的心脏才一下子像是突然爆炸一样疼起来。 恍惚间场景又回到今晚,徐戎掐住自己的脖子之后终是没有放手,直到陆倾的脉搏停止了跳动。于是陆倾变成以上帝视角俯瞰着这一切,他看到徐戎一眼都没有看歪倒在一旁的自己,第二天便带着徐焕快马加鞭离开了京城。 突然间,陆倾在梦中一脚踏空,脸色苍白的睁开眼,额头上的汗珠不断的往下淌,脸上也是湿湿的,他抬手摸了一下脸,却摸到了一手的温热。 陆倾盯着自己满手的眼泪,奇怪的是,心中却没有任何起伏,只是偏执的不断重复着一个念头:哦,原来他那么恨我。 怎么办?自己好像不仅仅想得到徐戎这个人,也想得到他的心。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陆倾突然听到了“砰”的一声,像是有人从房顶上跳下来的声音。他收起自己刚刚的心绪,从枕头下摸出来了一把刀。 果然,有人蹑手蹑脚的推开了房门,无声无息的接近自己,陆倾闭上眼睛装作睡得正熟,被子下面握着刀的手却将刀攥的越来越紧。 就在那人来到自己床边的时候,陆倾猛地睁开眼,快速挥刀想要把刀插进那人的心脏。然而那人身手敏捷,刀只堪堪插进了他的肩头。 来人身着夜行衣,蒙着面,辨别不出身份。他拔下自己肩头的刀,从身后掏出一把剑,向陆倾砍来。陆倾连忙闪开,这一动才发现自己的腰沉得厉害。 陆倾会一点功夫,但是在这训练有素的黑衣人面前刚开始还能勉强招架,后面渐渐节节败退下来。陆倾在躲避之中摔倒在地上,腰上沉沉的钝痛一下子炸开,让他无法动身。眼看着黑衣人手中的剑就要劈下来,陆倾躲闪不及,于是认命的闭上眼睛。心里想,自己当时也是这么用剑捅死自己亲爹了,今天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陆倾睁开眼睛,看到有人挡在自己前面把黑衣人手中的剑打掉了。然后三下两下的制服了黑衣人。 是徐戎。 徐戎挂念徐焕还没有醒,于是听从了陆倾的话,夜宿在了宫里的云烟台。云烟台离养心殿不远,徐戎半夜睡不着出来走走,恰巧看见养心殿门口有一个一闪而过的黑影。他疑心有刺客,但又不确定,于是快步走到养心殿门口,果然听到养心殿里有打斗的声音。 徐戎将那刺客绑在殿内的一处柱子上。然后去扶摔倒在地上的陆倾,他低头并不看陆倾,只是低声问,“皇上可有大碍?” 突如其来的腹痛让陆倾甚至有些耳鸣,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徐戎对话,又回想起刚刚梦里徐戎将剑刺向自己的情形,于是他干脆闭嘴不答。陆倾甩开徐戎搀扶自己的手,忍着疼痛站起来之后走到那刺客的身前,一把拽下来了他的面罩。这刺客面容模糊,各个特征都不明显,一看就是易过容。陆倾沉声问,“谁派你来的?” 那人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然后头一歪,嘴角流出鲜血,一动也不动了。徐戎连忙上前蹲下确认那人的鼻息,“皇上,人已经死了!” 陆倾皱了皱眉,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查!让大理寺秘密的给朕查清楚,不要惊动旁人。”说完这句话陆倾终于忍不住弯下腰,大口大口喘着气,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徐戎看陆倾的反应不太对,问,“皇上可是伤到了哪里?”然后他就看到陆倾突然身子一歪,徐戎反应迅速,在陆倾摔到地上之前把陆倾搂进了怀里。 徐戎这才发现自己怀里的陆倾一身寝衣已经被汗湿透了,额头上也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他将手覆盖上去,果然烫得吓人。外面天色仍是黑的,若这会儿传太医一定会惊动旁人,这刺客的事情也就会传出去。徐戎低头看陆倾白的像纸一样的面容,传太医的话还得一会儿功夫,而自己怀里的陆倾显然是等不起这一会儿了。他将自己的披风脱下来给陆倾披上,使出轻功抱着陆倾去向太医院的方向。 今夜恰巧是严庄当值,他正在烛火下正抄写着药方,太医院的门就被人一脚踹开了。天刚蒙蒙亮,来人怀里抱着一个人,带着浑身的凉意进来,把怀里的人放到床榻上,示意严庄过来查看情况。 严庄掀开盖在那人身上的披风,竟是皇上。 严庄刚要开口问,就被徐戎打断了:“什么都不要问,你只管医治就可以了。今日的事不准告诉旁人。” 那刺客的尸体还留在养心殿里,徐戎不宜在太医院久留,起身先离开了。 严庄看皇上烧的厉害,先给陆倾打来了一盆凉水,将手帕打湿了敷在陆倾的头上。陆倾皱着眉头,看起来难受的紧。严庄搭上陆倾的手为他把脉,只见一向神色淡淡的严庄突然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像是不敢相信一样再三把脉确认。 陆倾再睁开眼的时候,头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他感觉自己身上不适的感觉已经减轻了很多,心中挂念那夜里闯进来的刺客,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被端着药碗进来的严庄拦住了。 飘起来的草药的味道让陆倾皱了皱眉,他小时候身子弱,没少喝药,因此格外讨厌这种味道。但是他这会儿赶时间,端起药碗三下五除二的就喝完了。正要再次翻身下床时又被严庄拦住了。 严庄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看着他,问,“皇上可知自己得的是什么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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