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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咸不淡地问沈沧澜：“你亲眼看见他行凶的吗？” “没亲眼看见，但也差不多了。我们听到声音一路追过来，他正要从这个巷子里逃出去。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纷纷附和。 顾寒舟英俊的眉眼在火把的照耀下，杀气腾腾，“哦，那就是没亲眼看见了。” 沈沧澜被噎了一下，怒道：“盟主莫不是想要包庇这魔教妖人？！难道还对人家余情未了不是？” 在场的江湖人士，谁不知道顾寒舟和柳朝暮那点事，他此言一出，大家都哄笑起来。 顾寒舟星眸一转，手中长剑泛着莹莹寒光。 一直沉默的柳朝暮，终于开口了：“笑话！我柳朝暮顶天立地，要你们的武林盟主包庇什么？他给我提鞋都不配！” 他太了解顾寒舟了，这人疯起来那才是真的不管不顾，若真让他闹出来，这好不容易杀出来的盟主之位拱手让人不说，辛辛苦苦攒起来的名声也毁于一旦。 他必须和顾寒舟划清界限。 他在中原本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多一个黑锅也算不得什么，绝对不能把顾寒舟一起拉下来。 “你们要杀要剐随便！少给我扣什么和你们盟主有私情的帽子，我嫌晦气！” 顾寒舟听得此言，握着剑柄的手微微一颤。 看他为情所困，求而不得，沈沧澜只觉得微微出了一小口恶气，但犹嫌不够。 想起宋寻陌临终前还念着“顾寒舟”三个字，他只觉得，就是把顾寒舟千刀万剐，也不足以平他心中郁结之气。 他要顾寒舟，生不如死。 强大的恨意推动着他，他将刀猛地扎进脚下地砖中，一阵火花飞溅中，他半跪了下来，高喊：“请盟主手刃魔教妖人，为周姑娘报仇！为武林除害！” 他一跪，他身后一众武林人士，也跟着跪了下来，齐声道：“请盟主手刃魔教妖人，为周姑娘报仇！为武林除害！”
第83章 那么多求不得，放不下 宋寻陌死在了顾寒舟下山后的第三天晚上。 他终究是没有活过那个冬天。 那一抹悠悠药香，散进了玉虚峰凛冽的寒风里，和如絮的雪花一起被席卷着吹远，不见了踪影。 最后陪在他身边的人，是沈沧澜。 他看着宋寻陌一天比一天虚弱，心如刀绞。 宋寻陌可以说是他晦暗的人生中，罕见的一抹的亮光。 就如同这昆仑山上漫漫冬日里，难得一见的暖阳。 可是阳光是抓不住的，哪怕你死命攥紧了拳头，他也会从指缝间漏下。 你只记得他带来的暖意，却什么也留不住。 面对死亡，宋寻陌倒是坦然，他似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弥留之际，他比任何人都要平静。 他留下遗言，他的死讯就不用宣扬出去了。 他和他父亲早有约定，宋瑜不会过问他的生死，他也不会将死讯传回去，就当他一直都在昆仑山中观景采药，流连忘返。 他生前炼的灵药写的医书，悉数交给了他的小药僮，这个孩子会继承他的遗志，继续济世救人。 他还说，他想被烧成一抔灰，在玉虚峰最高的地方，撒下去，这样他就可以永远留在这个坐拥无数珍禽异兽奇花异草的地方。 短短一生，如走马灯一般在他眼前晃过，他最后只喊了两个人，一个是他的父亲宋瑜，他不舍地叫着爹爹，还有一个，便是顾寒舟。 他的声音很小，沈沧澜还是听见了，目眦欲裂。 沈沧澜不明白，为什么所有好事，都是顾寒舟的呢？ 绝世剑法，盟主之位，都是顾寒舟的。 他对宋寻陌一往情深，可是宋寻陌心里眼里，满满的也都是顾寒舟。 为顾寒舟殚精竭虑，没日没夜地查书熬药，几乎把自己累垮了，可那天杀的顾寒舟，却从来都没有在乎过这份珍贵的心意。 顾寒舟头也不回地就下山了，把他留在了这里，而他一直到死，都唤着顾寒舟的名字。 沈沧澜恨的都要掉出血泪来。 为什么他兢兢业业，钻研半生，什么都没得到，而有些人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漫不经心的，得到所有他想要的东西呢？ 宋寻陌一死，他愈加憎恨顾寒舟了。 眼看着顾寒舟为了这魔教教主进退两难，他只觉得痛快。 他本想一举杀了柳朝暮，扬名天下，顾寒舟这一来，他心里便有了一个更恶毒的计划。 让顾寒舟亲手杀了自己的心上人，不比别人动手快意的多？ 既然他为了这魔教的小妖精弃宋寻陌于不顾，那便让他亲手了结，生不如死。 看顾寒舟神色莫测，他又高声重复了一遍：“请盟主手刃魔教妖人，为周姑娘报仇！为武林除害！” 这么多人跪着，顾寒舟几乎是被架在火上烤。 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碧水剑。 剑身纤长，隐隐有光芒流转，宛如碧落山庄的湖光山色，美不胜收。 柳朝暮看着那柄漂亮的剑，又看了看持剑的人，只觉得都很好看。 他咳了一口血，撑着地坐了起来，傲气地昂着下巴，“放马过来吧，眨一下眼睛算我输。” 他故意放话激他，沈沧澜等人也催促着，他只要挥下这一剑，就都结束了。 此情此景，一如当年在论剑峰。 两人在夜色下对望着，心里五味陈杂。 只觉得人生在世，怎会如此辛苦，那么多求不得，放不下，还有那么多不得已。 不过这一次，顾寒舟终究还是没有出剑。 他轻叹了一声，收剑入鞘，面色如冰。 这个结果，沈沧澜也是喜闻乐见，毕竟一个武林盟主，怎么能对一个魔头，动恻隐之心？ 他站了起来，握紧了手中的昆吾刀，蓄势待发。 “顾盟主这是何意？莫不是真要为了一己私欲，放了这为祸武林的魔教妖人？” 一时间在场诸人议论纷纷： “盟主是怎么回事？不是早就和这个魔头划清界限了？” “这魔教教主作恶多端，是万万不能留的！” “他们莫不是……” 顾寒舟轻咳了一声，打断了这些窃窃私语，正色道：“他到底是魔教教主，怎么能随意处决？不如筹办个除魔大会，将这……这妖人当众处死，方能以儆效尤，威慑宵小之辈。你们说，如何？” 他此话一出，大家倒觉得颇有几分道理。 若能大张旗鼓地将柳朝暮弄死，无疑能为中原武林出好大一口恶气，当年柳千叶刻在论剑峰石头上的字，终于可以抹去了。 而且这魔教教主被囚，肯定能吊出一堆魔教余孽，到时候一锅端了，岂不更妙？ 话锋一变，就成了： “盟主果然深谋远虑！” “在下佩服！” …… 沈沧澜一看，这情况不对，及时提出质疑：“盟主莫不是想行缓兵之计？” “怎么会？”顾寒舟斜睨着他，“玄真派离静海城不远，不如就将这妖人绑去缥缈州，这除魔大会，也在北海办了。沈掌门就算不信我，也不至于不信无音真人吧？他老人家德高望重，定是不会徇私的。” 他都这么说了，沈沧澜无法驳斥，只能启口：“来人，把人绑了，送去玄真派！”
第84章 你若护不了他周全 魔教教主柳朝暮被擒的消息，很快就走遍了天下。 听说他会在即将到来的除魔大会上被当众活活烧死，更是大快人心。 只可惜了云梦阁的周凝玉——江湖第一美人惨遭魔爪，就此香消玉殒。 顾寒舟遣人将这边的情况传回了碧落山庄，便亲自押送柳朝暮前往缥缈洲。 柳朝暮被沈沧澜喂了散魂丸，才恢复的两三成内力，又被压制了下去。 那些人还是不放心，还把他的手脚都捆了起来，又寻了一个坚不可摧的玄铁制成的囚车来，把他扔了进去。 静海城离缥缈洲并不远，出了东边城门，到渡口边搭个船，不出三日便到了。 顾寒舟便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众江湖人士，拖着那锁着柳朝暮的囚车，前往静海渡口。 时值四月，天下尽春，下不完的春雨，淅淅沥沥，水汽蒸腾起来，如梦似幻。 顾寒舟穿了一身天青色的春衫，站在烟雨迷濛的海岸边，身姿挺拔，眉目俊朗，不像人世间才有的人。 宛如有一只绝世的画笔，细细描摹，方能绘出这样的人，站在这样的景里。 他没有带伞，细碎的雨丝把他的衣衫都打湿了，他望着碧蓝的水面，浑然不觉。 沈沧澜怕拖久了横生变故，便上前催促道：“盟主，船只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启程了。” 他抱着自己的碧水剑，神色恹恹，“再等等。” 沈沧澜变了脸色，“等什么？” 淋漓不尽的春雨，像一根又一根尖细的针，刺入水里，密却小，激不起多大的水花。 待身后喧闹声渐起，刀剑碰撞，那水面才泛起一圈一圈猛烈的涟漪。 顾寒舟一直低垂的眸子，终于抬了起来，目光如炬。 他说：“终于来了。” 沈沧澜回过身，只见关着柳朝暮的囚车边，已经乱作一团。 十几个身着黑衣的人闯了进来，与看守柳朝暮的昆仑派弟子打了起来。 为首那个鬼面遮脸，手中的骨鞭气势如虹，一看便知，是现任黄泉宗宗主江忘川。 他轻而易举地就穿过了重重阻拦，冲上囚车，掏出一把锋利的短刀，对着门锁就砍将下去。 那囚车是用玄铁加固的，除了顶部留个出气的口子，四周皆密不透风，车门也上了好几把坚固的锁，想把人从里面捞出来，实属不易。 但他还是锲而不舍的，一下又一下，对着那纹丝不动的铜锁挥动手中的刀。 一阵火花四溅，他的面具掉了下来，向来平静无波的眼里，竟满是焦灼。 他一脸凝重，顾寒舟的面色也不好看。 他望着江忘川，眉尖微蹙，很是不悦，“啧，真是痴情。” 沈沧澜一时摸不清现下是什么状况，便按兵不动，看着他飞身上去，一剑直直地刺向江忘川。 两人就围着囚车打了起来，碧水剑和黄泉鞭你来我往，难分胜负。 沈沧澜能看出来，顾寒舟是起了杀心的，不禁暗叹，说什么端方君子，遇到情敌，还不是同他一样，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江忘川本意是来救人，无意与他缠斗，一面用骨鞭绞了他的剑，用蛮力往下压，一面说：“你明明知道，他不是什么滥杀无辜的魔头。” 顾寒舟恍若未闻，将剑从骨鞭中抽了出来，又刺过去。 江忘川避开他的剑锋，继续说：“让我带他走。你若护不了他周全，便让我带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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