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阿来达一笑,“那等我们先占了那个不识好歹的南昭,再从南昭打大启一个措手不及!” 沈闻非在那张图纸前久久驻足,他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安,但是又想不到是什么。 整个西北绵延一片,结匈那么虎视眈眈,按照吴宣仑的说法,阿来达就算是强攻,他也是能硬碰硬的。 可是为什么? 沈闻非皱起眉,为什么要拖着,还不肯开战呢? 从一开始的五天三次,打了一仗之后,就再也没来过了。 已经三天了。 “来人。” “臣在。” 沈闻非眉头紧锁:“快传吴宣仑和杨润!” “是!” 一定有阴谋。 沈闻非喃喃自语:“一定有阴谋。” 沈闻非猜的不错,阿来达确实有阴谋。 眼下寒风四起,阿来达已经在南下去南昭的路上了。 上次他来了,带着满满的诚意,结果被放了鸽子不说,还被狠狠算计了一番。现在他再来,就是为了复仇,为的就是把南昭整个撕碎。 至于沈闻非…… 阿来达想到这里,轻蔑地提起嘴角。 一个刚登基没几年的小皇帝,乳臭未干,还学着大人样子御驾亲征了。 大启这么多年都是重文轻武,一点小小的胜利就足够让他们兴奋得手舞足蹈。能打的武将一个手数得过来,就算有十万人又能怎么样,跟十万棵白菜没什么区别。 任人宰割的份儿。 他这么想着,继续往前走去。 沈闻非觉得心里像是有把火再暗暗地燃烧,他心头的不安越发强烈起来。 好像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似的。 “派出去查探的人还没回来?” “陛下莫急,”吴宣仑道,“这才刚刚出发,怕是不会这么快就有消息。” “又是三天了,”沈闻非眉头紧皱,“阿来达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之前也有过这种情况,”吴宣仑解释道,“阿来达军方的粮草曾经断过一次,所以需要休养生息,陛下别太忧心了。” “……” 吴宣仑的话稍稍让沈闻非心里安定了些,但他还是觉得心里始终有些不安。 怀揣着这样的不安,他等到了正午。 “陛下!陛下!” 沈闻非一惊,下意识告诉他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他赶忙冲出营帐,只见早晨派出去查探的那一对人带着另外一个人回来了。 沈闻非莫名觉得心里“咯噔”一声。 “陛下!”其中一个人急声道,“我们在途中遇到了这个人,他说碰到了阿来达的大军,正往南昭进发!” 周围人都一片惊愕之声,沈闻非屏住呼吸,走到那个已经不省人事的人前,伸手拂开了那人用以覆面的巾帽—— 只一眼,沈闻非所有的不安都化为了实质,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贺云沉!
第八十三章 释然 “难道你就没想过,我在这里不过是缓兵之计,真正的情况是,南昭已经和结匈结盟。此战不过是一个噱头,你千方百计要维护的东西已经是我们囊中之物了。” 面对这个问题,贺云沉沉默良久之后,只回答了一句话。 他说:“那我更应该去找他了。” 然后,他踏上了漫漫长途。 尽管韩雪为已经预料到了贺云沉的选择,但他还是头一次感到了所谓心痛的滋味。 可这漫漫长途,还是他陪着贺云沉走过来了。 这一路辛苦不足为人道,若不是韩雪为在身侧,贺云沉死了几次都有余。 韩雪为不明白贺云沉这般没有任何意义的长途跋涉到底有什么意义,简陋的旅舍之外大雨滂沱,他在那盏豆大的油灯之下,像是佛子求佛一般为贺云沉处理肚子上那道伤口。 问他:“真的值得吗?” “你可知道,你这个样子,就算到了战场,也没有你去的机会。你或许会死在路上,这样真的有意义吗?” “……有。” 贺云沉嘴唇发白,他脸色实在是难看,但是那盏豆大的灯火闪烁在他的眼睛中,好像他整个人都有了些神采。 “不管是死在边境,还是死在路上,我都是在向他靠近。这就够了。” 韩雪为默然。 当年,南昭王后看着儿子青葱玉树的脸,对他说:“真心是最少见的东西,所以雪为,你千万不要奢求这一点,只是维护着自己的一颗心,不要让它忽上忽下,不要让它被哪个人随意牵动,你要明白,你绝对不能被感情左右。” 如今,韩雪为看着贺云沉的背影,看他几近形销骨立地坐在马背上,走在夕阳下,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回到南昭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他也有的是办法让贺云沉听话。 只是…… 韩雪为垂下眼睛。 ——母亲,我终究是管不住自己的这颗心,它还是被人左右了。 他们就这么走了很多很多天,直到一天太阳落山,他们还没有看到一家驿站。 韩雪为看了看贺云沉,说:“我去前面看看,你在这里等着我。” 这段时间几乎风餐露宿,他不用伪装也变得憔悴了不少。 贺云沉点点头,话都没力气说。 韩雪为双腿一夹马腹,往前掠去。贺云沉撑着马鞍,从背后的口袋里摸出来一个干粮,张嘴开始咬。 那干粮没什么水分,嚼起来咽下去都有些费力,但贺云沉没有选择。 尽管知道死活都无所谓,但他还是想再亲眼看看沈闻非。 他这里半个干粮还没吃完,韩雪为就策马疾驰而至,脸色极为严峻。 “大事不好。” 韩雪为三言两语说完他偶然看到阿来达大军的情景:“那就是阿来达,他们行军的方向很奇怪,是冲着南昭!” 贺云沉愣了一下,皱眉:“南昭?他们想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韩雪为脑子飞速旋转,他沉默半晌,说,“贺云沉,我不能再送你了,我要回南昭去了。” “好。”贺云沉也不再犹豫,“你小心行事,快些回去,我会说服陛下,让他率兵助你。” 韩雪为勾了一下嘴角:“当真?” “当真。”贺云沉郑重道,“你是我外甥,我自然会尽力救你。” 韩雪为一时噎住,轻笑一下,笑容转瞬即逝。 “你……”他舔了舔嘴唇,“你撑得住吗?” “还是你要撑住。”贺云沉轻笑道,“等我报信,然后去救你。” 他们自荒野枯树下分手,策马奔驰向完全相反之地。贺云沉一刻不敢歇,快马加鞭赶赴阳嘉关,口信送到的那一刻,他也像是燃尽了的灯烛,一下子没了亮光。 主帐中,贺云沉躺在被子里,像是一张苍白的纸人,沈闻非一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不停地用热水暖着贺云沉冰凉的手脚。 所幸天冷,他那道巨大的伤才没能发炎;也正是这天寒地冻,他又在体虚之中,身子 骨被糟践了个一干二净。 当年威风凛凛的节度使,以后怕是要汤药不离口了。 沈闻非根本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贺云沉,他到现在都手脚发麻,看着贺云沉这般形销骨立,看他身上那道伤疤,他都不敢想,他的云沉是怎么一路从京城颠簸到这里来的。 沈闻非就在贺云沉身边守着,原以为他会睡上很久,但是夜半时分,贺云沉突然就醒了。 像是在噩梦中惊醒一般,沈闻非被贺云沉急促的呼吸声惊醒,脑子还没清醒过来,手就伸了过去,搂着贺云沉,安抚性地拍着他的肩膀。 “没事了没事了,云沉乖,没事了,没事了。” 贺云沉在这样的安抚声中缓过神来,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眼睛直直地盯着沈闻非看。 “我在这儿,我在这儿,”沈闻非捧着贺云沉的脸,拇指摸索着他的脸颊,“云沉?云沉你醒了,我在这儿呢,你别怕。” “我……”贺云沉心跳如雷,说话也断断续续地,“阿来达他、他要去南昭,不能让他、让他去……合围的话就……” 沈闻非心疼得没有办法,轻轻地亲吻着贺云沉有些汗湿的额头和干裂的嘴唇,哑着嗓子说:“你放心,放心吧,我知道你的心思,大军会过去的,好不好?你别担心,别担心……” 这样的拥抱实在是太久违了,贺云沉忍不住的泪盈于睫,他觉得自己有好多话想说,但是眼睛和嘴又都张不开。 “我……我……” 他断断续续说了两个字,就又沉浸在了昏暗的睡梦里。 这一觉,贺云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上午。 周围都是明亮温暖的光,风沙和寒冷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贺云沉在柔软轻暖的狐裘之下动了动手指头,终于睁开了眼睛。 外面隐隐约约传来练兵的声音,贺云沉撑着身子坐起来,低头一看,他也被妥善地安置过,换了衣服,也擦洗过身子,他正这么愣着,门帘一挑一闪,贺云沉扭头过去,正撞进沈闻非的视线之中。 经历了这么多事,两人之间的纠缠恩怨不能用只言片语来形容概括,沈闻非见贺云沉醒了,几乎是跑过去把他抱进怀里。 皇帝陛下在外面刚刚颁布了严峻的军令,现在看见自己心爱的人,眼泪都掉了下来。 “你怎么这么傻……”沈闻非的声音微微发抖,“你、你怎么就自己跑到这儿来了!” 着沿途凶险,更何况贺云沉的身子现如今这般孱弱。 “我没事。”贺云沉垂下眼,低声问,“我、我昨日有些神思恍惚,他们传话的说清楚没有?阿来达……” “我都知道了,”见贺云沉没有推开,沈闻非更收紧了些手臂,“你放心,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会搬兵去追,不会出事的。” 贺云沉这才放下心。 他很明显的肩膀一松,沈闻非摩挲着他的背,忍不住问:“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贺云沉沉默一会儿,说:“慈温出生了。” “是个公主。” 沈闻非在看到贺云沉肚子上那道伤口的时候就知道这件事了,朝廷的奏报也已经传到他手中。可初为人父,沈闻非得知这件事的时候正赶上贺云沉在他身侧,这种感觉几乎是复杂无比,欣喜心酸几乎无以言表。 他松开手臂,看着贺云沉瘦削的脸,捧着他,如珠似宝,几乎不知道要怎么爱重才好。 而经过这件事,贺云沉也彻底看清楚了自己的内心。韩雪为说的对,他不可能心甘情愿地离开沈闻非。 到底是为什么呢? “……什么?”沈闻非没听清贺云沉的呢喃。 “云沉你刚才说什……” “沈闻非。” 在沈闻非略微颤抖的瞳孔里,贺云沉微微笑了出来,眼角眉梢都是释然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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