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那深渊底下的妖兽半点动静都没有。 顶着“执剑弟子”外貌的苍狼大王暗暗得意,面上却不动声色,探查牢室情况时,格外的专注细心。 时值子夜,白虎妖王盘坐于地。由于他犯事未遂,罪名稍轻,因而牢室安排在外围。他的隔壁是个同样犯事未遂的鬼修,两人一墙之隔,平日里还会提着嗓子交谈。 鬼修:“你可听到外面有脚步声?” 白虎耳朵微动:“可能又有倒霉鬼被抓进来了吧。” 鬼修:“我觉得不像,脚步匆匆,像是发生什么事了。” 白虎:“就算有事,也跟我们没关系。” 鬼修:“……你就一点都没想法?” 白虎:“你说话这般大声,啧兹,什么想法都被洞察了。” 鬼修:“我不提着嗓子,隔着这么厚一堵墙,你能听清?” 白虎:“啧兹,别想了,再过三年你就能出去了,万一节外生枝,说不定,啧兹,那群人修会给你加刑。” 鬼修幽幽道:“你说话漏风?” “当然不漏!”白虎用力咬下一大口烤羊腿,在嘴里嚼了几下,满足地咽下肚:“这儿的伙食挺不错,容我吃完再同鬼兄聊。” 鬼修的语气十分怀疑:“伙食?” “别吵了,那妖怪明显是个关系户。”冷不防第三个声音响起,是对面囚室的罪友,“你我在此这么多年,可曾享受过一顿酒菜待遇?” 鬼修沉默了许久,不确定道:“这地方还能……有关系户?” 白虎适时发出喝酒的声音:“呵,我与剑门的人不共戴天!” 第三名罪友:“听吧,吃得多香。” 鬼修:“……” 白虎:“你是哪路人妖魔鬼?前几日怎都没听你开口说话?” 第三名罪友冷笑:“妖有妖格,我不屑与人修关系户多谈!” 白虎又喝了一口酒:“你对我成见颇深啊。”然而转念想到老狼以身犯险,疑似成了剑修道侣的事,语气变得迟疑:“不过……我兴许真的……唉!” 三个月前,他收到一枚狼印信鉴,知晓老狼打算化名云郎,利用澜沧宗混进御道剑门,自此之后,就再无音讯。他疑心事情可能败露,老狼凶多吉少,就从虎势山赶来人界相救,结果却听到剑修沉陵要与一名炉鼎结亲的事。 好巧不巧,那炉鼎的名字正是他的小老弟朔烬所用化名。 白斛简直无法形容当时的心情,但本着多年交情,他还是义无反顾地上山了,照着老狼的法子,也扮作炉鼎混了进去。 入狱前与“云郎”的照面,更是确信了对方的身份。 他与老狼相识多年,对彼此的脾性最是熟悉,震惊之余,事后也怀疑老狼潜伏剑门,所图深远。可无论怎么想,北境苍狼大王似乎都跟“忍辱负重”四个字不甚匹配。 纠结许久,他低下头。 罢了,如今牢底坐穿的是他,风光无限的是别人。虎生如此艰难,何必多添烦恼。 这御道剑门的伙食是真的不错啊。 彼时,心系老友的朔烬还在一间间地搜查白虎妖的行踪。天堑地牢占地广阔,也不知造了多少囚室,搜寻的过程略显无趣,朔烬便想起了自己的便宜道侣。 “沉陵尊君,今晚怎么都不与我说话了?” 没多久,沉陵的声音自脑中响起:“狼王神通广大,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朔烬:“一整个晚上没见到你,倒让本尊有些不习惯了。” 沉陵:“若是想我念我,回屋便是。” 朔烬面色一狞,心想怎么又来?这种浑话真是防不胜防! 他转动眼珠,权当做没听见,道:“你们人界有个词,叫做引狼入室,你就不怕我做出些出格的事,把你的剑门搅得翻天覆地?” 沉陵平静道:“你不会。” 这话狼大王就不爱听了,如此笃定的语气,难道沉陵说不会,自己就真的不会做吗? 沉陵继续道:“剑门有我一日,乱不了。” 朔烬在心底默默“呸”了声,讽道:“也是,毕竟尊君连上古妖兽都敢往家里搬,何况本尊区区一只狼妖呢?” 沉陵道:“……我今夜闭关,狼王掂量行事。若众目睽睽下出了事,我不会徇私。” 朔烬若有所思,愈发觉得此人古怪,心思难以琢磨。 明明知道他有问题,却又没有强硬约束;甚至连辰极剑丢了,也能若无其事,他是该说沉陵过于自负,还是心机过于深沉?
第21章 败类尊君 沉陵说完“闭关”的话,就真的再无动静,仿佛专心修行去了。 朔烬探过口风,心下稍安,估摸着再过几个时辰就要天亮了,必须速战速决。 剑门弟子的异样引来了地牢住户的骚动,也不知是哪个罪囚先嗷嗷叫唤了一声,紧接着牢内传出此起彼伏的怪声,夹杂着掷地有声的谩骂。 “剑门的小杂碎,放劳资出去!” “谁的脚步声那么响,惊扰到爷爷睡觉了!” “瞅啥瞅,还能跑咋滴?!” “啧兹!” ——每有一名剑门弟子启天窗探查,就会有一阵怒骂声传出。 朔烬辨认了一番,没有听到老白的骂声,几个叫嚷的囚室可以排除了。 虎势山大王白斛是个暴脾气,此等热闹他必然会凑,既然没有动静,兴许并不在这里。但稳妥起见……唉,苍狼大王暗叹口气,决定还是查看一下为妙。 他有意无意地和其他弟子拉开距离,摸着辰极剑,接连查看了几间,迎头就被罪囚骂了个狗血淋头,若非骂的是“剑门弟子”,今日天堑地牢就要发生流血惨案。 又来到一处安静的囚室前,朔烬冷漠地侧拉开窗口,打算迅速瞄一眼,趁对方开骂前就阖上窗,结果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皱眉:空的? “嗷!” 视线里猛地出现一张血肉模糊的鬼脸,睁着惨白眼珠贴上了窗口。 朔烬深吸一口气:“……滚。” 鬼脸扭曲中带着震惊:“你怎么没被我吓得屁滚尿流?” “……” 苍狼大王克制住一爪子将鬼脸划烂的念头,挥起辰极,朝着铁栏缝隙往下一戳。 “咚——” 装神弄鬼的东西顿时摔倒在地,发出连声惨叫:“唔我的嘴巴、嘴巴!” 朔烬冷笑一声,执剑以对:“丑东西。” 区区鬼修竟然也敢吓唬他? “辰极伴我多年,万望狼王珍视。”沉陵的声音忽然从脑中响起。 朔烬一愣:“你不是闭关修炼去了吗?” 沉陵:“闭关途中,想起爱剑,特来叮嘱一句。” 剑有剑格,尤其不要胡乱戳向稀奇古怪之处。 朔烬眼珠一转:“听你的意思,是知道辰极在我手中了。” 沉陵幽幽道:“狼王不问自取,但你我是道侣,暂借一晚也无碍。” 暂借? “呵。”进了他朔烬的手,岂有还回去的那天?他素来喜爱收集兵刃,早年曾偶得一秘法,能够控制多数有主之物,切断两者联系,再慢慢打下自身印记,堪称夺宝熟手。他如今最常使用的一对短刃便是从某位剑道散修手中抢来的,等救了老白,他就带着辰极回到东术山。没了辰极的剑道尊君,一定会很有趣。 “行了,本尊也是惜剑之妖,尊君多虑了。”说完,试图用辰极再往鬼脸上搅动一阵。可惜距离不够,只能作罢。 沉陵:“……” “什么御道剑门,滥用私刑,欺负我一个小鬼怪很厉害吗?”鬼修躺在地上,撒泼打滚了起来,“天可怜见啊!我好不容易凝成的嘴就这么被戳散了啊呜呜呜……” 活了大把岁数的老妖怪苍狼审视几眼:“五百年的厉鬼,还好意思装嫩?再说你那嘴凝得着实难看,没了反而顺眼许多。” 鬼修顿时收声,眼白隐隐上翻,嘴巴已成了一团黑雾,远远望去,像极了在无声呐喊;又像是在积聚力气—— “鬼大爷要出去,这地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他阴恻恻看向囚室外的“剑门弟子”,“你们又是给自己人广开后门,又是对罪囚滥用私刑,如此做派,简直比我鬼门归灵域还丧心病狂!” 朔烬面不改色:“是挺丧心病狂。” 把牢房看守得这般严密,瞧把这群牢底坐穿的罪囚折磨成什么样了?五百年鬼修,已能实体化形,放在人界,都能抵得上元婴期大能了,却成了这副“泼鬼”嘴脸。 鬼修:“……” 这剑门小弟子怎么总不按常理出牌?吓他骂他激他,却都油盐不进,生生令他感到憋闷,一时不知该怎么继续闹下去。 就当一妖一鬼沉默对峙时,隔壁牢房里传来轻响—— “啧兹。” 这一声响起,鬼修的脸“刷”地变得暴怒。 “你听见了吗?听见了吗?那关系户吃东西还咂嘴,吃完了还嘬手指,听得鬼大爷心烦意乱,快要魂飞魄散了!” 朔烬:“……” “他都吃了小半个时辰了,隔不久就砸吧几下,这谁顶得住?”鬼修龇牙咧嘴,“我快被这声音折磨疯了!” “别吵了,小心把嗓子也叫散了。”隔壁牢室里发出不耐烦的声音。 “啧兹!”另一边也发出了疑似附和的动静。 朔烬挑眉:“关系户?”还是个吃得不亦乐乎的关系户。 眼中闪过几分若有所思:莫非是老白? 他顶着剑门弟子端方持正的脸,严肃道:“休要胡说,既然来了同一座牢房,不管之前吃荤吃素,到了这儿我们都一视同仁,绝无关系户的说法。” 鬼修冷笑:“那为什么我们只有辟谷丹?” 到了辟谷期就更省事,连丹药都没得。 朔烬:“兴许隔壁妖是在诓你,故作啧兹。” 鬼修:“……他有病?” “胡说。”白虎大妖吸完最后一点骨髓,又将骨头扔进嘴里,“嘎巴”几声嚼碎咽下,才道:“我是纯妖,不受人修宗门恩惠,不为烤羊腿动摇,只不过不吃白不吃,需知本大王恨不能将他们吃垮了。” 这声音真是分外的熟悉。 朔烬面无表情地拉上天窗,移步去了隔壁,侧拉开窗,就看到一只硕大的白虎趴伏在牢室内,悠闲地晃着脑袋,打理皮毛。那一身油光顺滑的皮毛看着比在虎势山还增色了不少。 白虎注意到头顶动静,舔毛的动作一顿,仰起头:“呀,刚吃完,就又要送新的烤羊腿了?” 朔烬眼皮一跳,面上显出几分狰狞——这蠢笨的白老虎怕是已经乐不思蜀了。 但再怎么嫌弃,还是得救。 朔烬伸出食指抵在唇边:“嘘,沉陵尊君说这间牢室过于简陋,特命弟子准备了一间温暖舒适的屋子,请大王前去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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