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了一下老龟精对宠妖的所作所为,苍狼大王越想越心惊。 沉陵道:“自然是道侣间的琐碎事了。” 衣食住行,样样备好,有所祈求,便都尽量答应,还得时刻绞尽脑汁地斟酌说话,免得惹炉鼎凄惨落泪——劳心伤神,不如养狼。 这话听在朔烬耳中却成了别的含义。 道侣间的事?! 道侣间能有什么正经事? 朔烬自认已经不是不知事的少年妖了,就算没吃过猪肉,也听过猪叫。 那老龟精行事放浪,事迹都被小妖写成不可言说的话本,传遍方圆千里。有一阵子东术山上的少妖们纷纷不思修炼,只沉迷话本,气得朔烬闯进老龟巢穴,强迫他修身养性,十年内不许作妖——话本之危方得以解除。 对那些“毒物”,他也扫过几眼,什么《湖中翻浪》、《蚌珠价高》、《老龟抱鱼》的……全是道侣间的琐碎事。 作为一名有“阅”历的大妖,他深深感到了不安。 晚间这剑修就对自己动手动脚,到了白天岂不是能更加胡作非为了?最可怕的是,他清醒后根本无从得知,吃了暗亏也无处申诉。 这可不行! 他望了望已经现出一角的日出,沉声问:“你可有探查行迹的粉末,或是一触就能留下痕迹的东西?” 妖界常有此类物品,他修炼尚未有成前,也会靠些小玩意儿算计别妖,在妖界,叫做“寻踪粉”。在人界就不知道有没有了。 沉陵:“粉末?没有。”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前日初若水送来了一罐特制的胭脂水粉,说是能留香十日。不过你我皆为男子,她送这东西也着实古怪。” 初若水? 朔烬知道此女,背地里说他矫揉造作的那个,想来送这种东西是为了膈应人。 沉陵道:“我收好了没扔,觉得云郎兴许……会喜欢。” 两人对视片刻,一阵无言,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到了类似“心意相通”的情绪。 片刻后,朔烬冷然出声:“拿出来,我试试。” “……” 沉陵更加沉默了,看向朔烬的眼神变得颇为复杂,带着些微的不解与困惑,还有那一丝丝怀疑。但他什么也没多说,转身回屋取出了一个粉色的小罐子。 朔烬维持着狼身,精准地将小罐子叼走,跑得远远的,再迅速出爪,将罐子拍的粉碎,胭脂香粉顿时飘散开来,泛起一阵淡粉薄雾。庞大的狼身一动,迅速扑向香粉堆中,实实在在打了个滚。直到身上沾满了甜腻香气,巨狼方才停下,起身变回人形。 “白日里你不许近身,若是让本尊在你身上嗅出问题来……”朔烬阴毒一笑,“拿你弟子祭天。” 沉陵:“……” 放完狠话,天际新日初升,金色兽瞳逐渐涣散,朔烬身体摇晃一阵,就朝后仰倒了下去。 沉陵立马倾身向前,却在触碰对方衣角时迟疑了。眼见着人就要摔到地面,他心念一动,化出飞剑将人稳稳接住。 好险。 飞剑接住人后,凌空而起,带着人事不知的苍狼大王急急朝屋里飞去,再把人扔到了床榻之上。 “咚——” 云郎捂着撞疼的后脑勺,悠悠醒转过来。 “唔,我这是在哪儿啊?” 沉陵站定在几步开外,道:“昨日你受了惊吓,晚间用膳时体力不支,睡着了。” 云郎一脸懵:“还能吃着吃着就睡了?” 沉陵点点头,脸上似乎也带着些许不解,末了,给出合理解释:“大概是你太累了,再睡会儿吧。” 这话倒是不假,云郎打了个哈欠,的确感受到了疲惫,但他强撑着精神,问:“那昨晚……是夫君把我抱上床的吗?” 沉陵木着脸,点点头。 小炉鼎顿时心花怒放,他扯了扯衣袍,脸色微红:“你、你怎么还给我偷偷抹了香粉呀?” 沉陵眼皮一跳。 云郎睨了过来,眼神是这样那样的:“没看出来,夫君还会送这些小玩意给我哦。” 沉陵:“……” 云郎招招手,眼底盛满了期盼:“过来些好不好?” 面对道侣殷切情状,沉陵尊君神色不变,仍是一派从容之色,只不过定定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云郎面露困惑,又唤了声:“夫君?” 须臾后,沉陵尊君挪动脚步,站定在床边,尚保持些许距离,问: “何事?” 云郎直起身,抬起双臂勾住沉陵的脖子,整个人扑抱了上去,又在尊君脸上轻“啾”了一下:“夫君替我抹的香粉真好闻,我……我很喜欢。” 说完鼓足了勇气,挨着沉陵蹭了蹭。撒了一通好娇的炉鼎心满意足,重新躺回床上,用小被子蒙住脸,害羞的样子格外生动。 按话本里的桥段,情郎送了胭脂香粉,作为收礼方必然要有那么一番情意绵绵的反应,这样才能令彼此心意更近,也起到了“礼赠”的效果。
第16章 三尺六寸 沉陵心无波澜,宛如死水。见狼大王在被窝里遮遮掩掩,高兴扭捏的模样,也实在生不出半点闷气。他聊胜于无地拂了下衣襟,道:“喜欢便好。” 云郎更高兴了,他仰躺在床上,眼神湿润:“昨天都没能吃上几口兔肉。”语气惋惜很是惆怅, “我去热一热。” 说完,便掀开被子,跳到床下,活蹦乱跳地冲向外间。 这一变故十分突然,剑道尊君尚还沉浸在被偷亲的余味中,没来得及反应,眼睁睁看着小炉鼎兴冲冲往外跑去。 等他追上时,小炉鼎已到了桌前,看着满桌的狼藉兔骨,发怔似的“啊?”了一声。 沉陵:“……” 云郎转过身,脸上木木的,带着几分不可置信与困惑不已。 “没了?” 自然是全没了,沉陵将目光移向云郎劲瘦的腰身——全进了这肚子。但这显然无从解释,沉陵只好主动承担了一切:“我吃了。” 云郎:“……” 小炉鼎素来清澈的眼神里,头一回流露出复杂之色。 他摸了摸肚子,在“痛失兔肉”后沉思良久,最后神情释然:罢了,既然夫君喜欢,作为一名懂事的道侣,自然是包容与体谅了。 他又想到昨日邀请沉陵一同用膳,对方却婉拒了自己的事——此刻想来,那必然是夫君爱他极深,所以才找了个借口将美食独留给他。可惜自己太不争气,只吃了一口就睡着了。 想通之后,云郎深受感动,也不计较区区一顿食物,快步走到沉陵身边,用手指勾住了对方的袖口,悄声道:“夫君真好。” 沉陵:“?” 不是很懂小炉鼎的心思,但好像已经没事了? 尊君平静应道:“嗯。” 云郎又抓着他的胳膊晃了晃:“今天陪我吗?” 沉陵摇头,他今日要上渺渺峰,同掌门商议一事。况且他还要想办法查清失魂症的问题,若他没有猜错,苍狼应是在剑门内中的咒。 修士常有瓶颈,使进境凝滞,修炼受阻。大道之路,讲求机缘与天赋。想要突破瓶颈,或因事受启,或闭关悟道。 沉陵修炼已有千载,自然也有他的瓶颈。 凌道峰绝壁间,悬停洞府,便是他的闭关之所。 他修剑道,悬停洞百里之内皆是剑意,与凛冽山风汇成一道冷彻心神的罡风,足以阻住所有心怀不轨者接近,若是境界低微些,更是会被当场斩杀。 ——凌道峰,悬停洞府,御道剑门的禁地之一,纵然是掌门临初,也不敢轻易入内。 那日他心有所感,即将突破,却感应到有数十名修士潜入凌道峰。 飞剑顺应主人心念,飞出洞府,直上峰顶。 那群闯入者身穿黑色长袍,披着兜帽,脸部也施了咒术看不分明,清一色都是合体期修士。需知合体期已属高手,在一些中等宗门中,可堪掌门、长老之位。 而现在数十名合体期修士行迹鬼祟,齐上凌道峰。 护山大阵没有察觉,就连沉陵,也是在他们登上凌道峰后,才发觉不对。 ——来者不善。 沉陵提前出关,将这群不速之客一举收拾了。兜帽脱落,身死后没了修为支撑,脸上咒术自然消散,露出的却不是人脸,而是一张张机甲铁皮。 竟无一个是活人。 他将这些废铁烂木头拢作一堆,回到峰顶的住处,就看到有个人影伏倒在屋内,穿着澜沧宗的锦锻华服,长发披散,昏迷不醒。 沉陵尊君蹲下身,把趴着的可疑之人翻了个身。 当目光触及对方容貌时,他愣了愣,抬起手,缓缓替人将遮挡住脸部的额发撩到耳后,又盯着看了许久,最后将人抱起,放到了屋内的软床之上。 “狼尾巴,又没收住。” 沉陵捏了捏那根毛茸茸的尾巴,熟稔地念了遍化形诀,帮他将尾巴藏好。漏出尾巴的炉鼎仍是不省人事,修长颈项间露出木块一角,沉陵伸出手指,微勾红线,看到了木块上写着两个娟秀小字——“云郎”。 而后步入书房,看到了临初送来的数道传讯符。 “冬月初五,澜沧宗宗主登山拜访,送珍奇十件,并另献炉鼎云郎于凌道峰,初已代师叔婉拒。” 沉陵心念一动,以指为笔。 “勿拒,留之。” 收到回讯的临初真人,急匆匆从主峰赶来,担忧自家师叔闭关出了岔子,神魂不清。 沉陵尊君想了想:“恰逢见到,已将他带了回来。” 临初真人见他谈吐气度一如往昔,不像是走火入魔,只能昧着良心夸道:“澜沧宗炉鼎的确比寻常炉鼎好些。” 沉陵尊君:“我未用过,无从比较。” 临初真人:“……” 沉陵尊君:“以后他便在我这儿住下了。” 这一住直到今日,昔日炉鼎,也摇身一变,成了尊君道侣。 木屋旁,云郎倚着门框,目光痴痴地望过来,仿佛眨一下眼睛,就能默默垂泪两行。 “夫君,你又要留我一个人在这峰上了吗?” 沉陵狠下心肠,移开视线:“我走了。” 云郎没有吱声,只哀怨地望着他。 沉陵走了几步,无声叹了口气,复又转了回去,果不其然,那炉鼎依然眼巴巴地站在原地,看起来有几分可怜。 清晨时分,朝阳初升,剑门弟子已盘坐于渺渺峰演剑场上,开始每日的早课。 足蹑渺渺天上峰,此身不觉到云间。 剑门大小山峰众多,渺渺峰虽不是主峰,却是占地最广的山峰,也是弟子修炼演武之所。晨曦之时,薄雾未歇,半山腰以上缥缈如云海环抱,宛若仙境。 掌门临初道人正在场中央高台处教习弟子。 他为一派之长,已在大乘期徘徊了百年,迟迟未有进境,想通之后,便也不做强求,隔几日就会抽出时间,为弟子讲授御剑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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