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朕好等啊,鹤云程。” 小雪 “鹤云程。”萧璧鸣嵌住鹤云程的下巴,逼他仰起头看向自己,春銮殿的灯火通明,暖光均匀地洒在他脸上,他似是不安地将眉头蹙起,头随仰着,目光却望向别处,他眸中似有一汪秋水,我见犹怜。 “质馆报的酉时归,你戌时还不见人影,春銮殿诸位等鹤公子两个时辰,好叫人扫兴啊。”萧璧鸣怒极反笑,鹤云程越是不看他,他那股无名火就越是旺盛,好像鹤云程清高得他触碰不到似的。 触碰不到……萧璧鸣一下子捕捉到脑海中闪过的念头,猛然好像被触及了哪片逆鳞一般的,这世间哪有他触碰不到的东西?琉璃宝塔,翡翠如意,世间万物,只有他不要的,没有他萧璧鸣得不到的,一个质子又算得了什么。 鹤云程惊为天人的漂亮,寒燕送这样一个质子入天都,打的什么算盘在千里之外就听明白了,萧璧鸣打量着他,可偏偏他真就宛如会什么妖术一般,只是往那儿一站,就让人忍不住要去染指。 他萧璧鸣是聪明人,山中虎,一眼就能识败椟丛草底下掩着个什么陷阱,可偏偏有这么个陷阱就明明白白地摆在面前,就差敲锣打鼓地告诉别人自己是个陷阱了,却依然能让人心甘情愿地往他那套子里钻。 他右手嵌着鹤云程的下巴,左手就攀上他的颈间,萧璧鸣一双手骨节粗大,是从小习武,当帝王培养的,与之一比,鹤云程的脖颈真如同江边芦苇,纤细瘦弱。众人一阵屏息,唯恐萧璧鸣下一秒就掐断这人的脖颈。 只见萧璧鸣的手在鹤云程颈间漫无目的地游走一阵,忽而将那件青色披风地绳子解开,那披风陡然垂落到地上,在鹤云程脚边堆起,仿佛是弃主人先逃了一般。 鹤云程淋了一天风雪,身上的衣裳本就潮,先前又被那一壶琼浆玉露溅了满身,现下是里里外外湿了个透,他本就好着白衣,一湿便影影绰绰透出里衣来,气氛开始旖旎暧昧起来,众人恐惧又有些期待地望着那堂上的二人,沂北王小声跟萧煜聊:“皇兄这是真动火气啊,何必呢,得美人如斯,可玩儿的法子多着呢……” 萧煜平日里笑意满盈的双眸此刻微微眯了起来,神情有些复杂地望着那二人,“左右他明知那是坑,踩进去之前挣扎两下也是应该。”他答沂北王,却又像在对自己说,萧煜此间见识过的绝色美人数不胜数,男伶更是不计其数,却仍然不由自主地对鹤云程这人产生了莫名的兴趣,然而虎口夺食,未免凶险。 萧璧鸣手指勾上鹤云程腰间的衣带,在座诸位肖想的只在他指尖的轻轻一拉,他却在此时顿住了,鹤云程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好像在极力控制着什么,他湿漉漉的眼睛望向四座,群响毕绝,皆如虎狼。 这世上有的珍馐可以共食,有的却只能天子一人独享。 萧璧鸣轻而易举地打横抱起鹤云程,感受到了鹤云程的瑟缩,心里却生出些得意之感,他偏头望向众人,与之目光接触者皆莫敢言,他迈步将鹤云程抱出殿外,唯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话。 “朕未有与众人食之好。” 小雪 出了春銮殿,走个片刻路就是承恩殿,连拐弯都不必要,倒也不为别的,图个皇帝方便。 殿内笼灭了七八分烛火,唯留下三两丝光线,透过纱帘照射进来,暖暖的烛光变成了茜色,更衬得清情动的脸,那烛光摇曳,忽明又忽灭,撩人心弦。殿内焚椒兰香,薄薄的烟雾攀上画梁,呼吸声越来越沉,喷洒在彼此的脸上,暧昧至极。 萧璧鸣面对着鹤云程,他酒醉三分,呼出的气息带着酒精的芳冽之气,与鹤云程衣襟上沾染的白玉腴酒本是同源,此刻萦绕在二人鼻息间,意乱情迷时分,仿佛人还未有动作,气息却已缠绵在了一起。 萧璧鸣扯住那细细一根衣带,轻轻向下一拽,白色的里衣敞开,他感受到似乎鹤云程整个人都在发抖,他向他的双眸望去,却见那双含情眼失焦地望着自己,几缕如墨般的青丝凌乱地贴在白白的脖颈间,他平日里白皙如纸般的面颊攀上两抹绯红,面若桃花,更显得情动。 萧璧鸣的手往他腰肢间探去,附向他颈间,凑在耳边:“没做过?寒燕把你送给朕,不就是做这个的吗?” 他不顾身下人微微的反抗,得寸进尺道:“你还真是做这个的料啊,鹤云程。”他大拇指狠狠揉搓着鹤云程的唇瓣,“还是说寒燕之人都善为娼?” 鹤云程一阵沉默,他顺从地任由萧璧鸣玩弄,但越是这样,萧璧鸣的动作越是粗暴,他入了寒燕明摆着的圈套,心有怨气,就好像要将怨气全数撒在鹤云程身上似的,动作间不带丝毫怜爱,粗鲁蛮横地鹤云程连连倒吸凉气,几度力竭昏睡过去。 翌日清晨时,萧璧鸣早已不见了,鹤云程一睁眼还在承恩殿,只是身上处处都酸痛极了,身下犹是,偏头瞧见楚和意正静静地望着自己。 “公子醒了。”他眼神里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身旁是那个常年携带的梨花木药箱,“我已为公子上了药。” 楚和意声音轻轻的,语调柔和极了,鹤云程平静地望着他,依稀从楚和意的眼神中读懂两分 ——那是可怜,楚和意在可怜他。 他好不在乎,但是累极了,照理皇上宠幸的人不能在承恩殿待到第二日,眼下无人来打扰他,没把他卷着铺盖扔到殿外,必是有萧璧鸣叮嘱过了的,楚和意未必不是萧璧鸣召来的,他于是闭上眼道:“有劳楚公了。” “陛下他……”楚和意斟酌着用词,“粗暴了些……?” 楚和意小心觑着鹤云程的脸,却见他并未有何反应。 “公子看上去很平静……” “楚公。”鹤云程突然睁开眼睛,“眼下是叫萧璧鸣卸下防备的最好时机,任务自在我的心上,只是我有我的规划,楚公大可不必催促。” “公子知道这并非我意。”楚和意提起药箱,却见鹤云程将头偏向了另一个方向,他心里有些五味杂陈,鹤云程虽年纪不大,却俨然一副经历过许多的样子,昨夜之事若换了旁人来,怕是无人不觉屈辱惊吓,他鹤云程却一副安之若素的姿态,又拒人于千里之外。 楚和意轻叹一口气,拿着药箱默默离开了。 听着楚和意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鹤云程缓缓睁开双眸,他脑海中不断浮现起往昔,眼中波澜不止。 大雪 芳歇阁的床榻上,高贵妃倚靠在萧煜的怀里,俨然一副柔弱无骨的样子,镂金雕花的香炉里点了香,帷幔轻合。 高贵妃诚然是世间数一数二的美女子,她父亲高明昌乃朝中阁老,更是配享太庙的功臣,高明昌就高贵妃这么一个掌上明珠,实在不能不疼,然而他萧璧鸣又是这世上最不愿受人牵制的人,后宫与前朝息息相关,机关算尽,好像冥冥中一切都是被算计好了的,算得他对这男欢女爱之地心生厌恶。 萧煜与萧璧鸣长相一模一样,传言一个公开的秘密是萧煜常流连后宫,歇脚于各位佳人处,萧璧鸣心思实在不在后宫佳人身上,明面上是不知道此等忤逆的事情的,然而事实上却不一定全然不清楚,总之各方都处于一个微妙的平衡中。 高贵妃与萧煜温存一番,这女人心里也跟明镜似的,知道摄政王诚然是个多情种,二人不过也只是各取所需,但高贵妃仍然敬仰皇上三分,像这普天下许多女子一样,深深认为那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 “皇上宁愿去和一个下贱的质子一夜春宵,也不愿意到芳歇阁垂怜臣妾。”高贵妃望着萧煜整理衣衫的背影,带着三分娇嗔,有意无意地说着。 “那可不是寻常质子,”萧煜笑道,“洲莱那等,实乃粗人,这位可是天上物,人间客啊。” 高贵妃心里叹男人果真都是如此,懒洋洋地“哼”了一声。 萧煜整完衣衫便往芳歇阁外走去,路过芳歇阁前已经败落的兰花,又无端想到鹤云程,不由得叹自己真有三分走火入魔的意思。 踏出芳歇阁,他习惯性地偏头向左望去,不过一里开外的宫门处竟站着个他怎么也料想不到的身影,那人如今披了件厚斗篷,身形却依旧无端透出一股萧条之感,好像不论怎样都游离于人群之外似的,孤身站在雪中。 ——是鹤云程。 自那一晚后,萧璧鸣宛若将鹤云程囚禁在承恩殿了一般,只准许他一个时辰外出走动,他见不到许多人,这正合了萧璧鸣的意思。 俗话说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春銮殿几百个老狐狸,一人从鹤云程身上衔走一块肉,鹤云程能连骨头都不剩。许多人都等着看一出紧锣密鼓的好戏,楚和意一日一请脉,他言语神情里总透露出很担心鹤云程的意思,间或想从自己嘴里套出点什么,鹤云程自己却不在意,总是云淡风轻的样子。 因为大致上一切还是按照他谋划地在不紧不慢发展。 萧璧鸣白日里要处理公事,晚上得了时间常去承恩殿,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鹤云程摸空能出去走会儿,他尤其常去见莞怡,莞怡公主总之年纪尚小,对鹤云程不设防备,时不时能无意间说出点鹤云程自己打探不到的消息来。 和鹤云程的目光对上,萧煜又片刻的失神,但鹤云程的目光很快掠过他望向他身后。 萧煜猛地转头。 莞怡正蹦蹦跳跳地站在雪里,龇牙咧嘴地冲着鹤云程笑,看上去很开心地样子。 鹤云程径直走向莞怡,搀起她的小手就走,头却向后转,长长地望着萧煜。 大雪 再过不多久就冬至了,一到过年,人也跟着高兴,婢子杂役们眼见干活都麻利了些,但对鹤云程来说差别不大,左右他是过倒计时的人,新一年,他就离死近一步。 他牵着莞怡的手往雪雅湖方向走,雪雅湖离承恩殿近,他赶赶步子能快些回去,免得萧璧鸣发他的无名火。 莞怡头上簪了个大红的花,许是为了应景,蹦蹦跳跳地走着,很开心的样子,不常有人跟她玩儿,因为莞怡公主在这宫里实则是个很边缘化的人物,作为前朝最后一位公主,她年纪太小,离政治中心太远,她的皇兄们大多已封王,别的公主陆陆续续远嫁的远嫁,和亲的和亲,要真算起来,她也不过是前朝的遗物。 不过越是不起眼,越是能让他人放下戒备,知道点不知道的东西,莞怡年纪小,鹤云程微微一诱导就什么都说了。 “殿下,方才行处宫殿布置别致,倒与其他地方不太一样。”鹤云程微微偏头,垂眸望向莞怡,宛若不经意间闲聊罢了。 “你说芳歇阁?那自然和别处不一样啦,没有皇后娘娘,高娘娘是后宫最厉害的了,高娘娘家里也厉害,住的自然比别人好啦。”莞怡望向湖中央,像聊寻常家事一样跟鹤云程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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