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极不顺利,沧渊当了巴彦梦珂的狗头军师,果然让鲁莽的大汗变得狡诈多了。 左扶光这边见招拆招,谈到半夜也没有结果。 肖思光瞪着巴彦梦珂,沧渊瞪着肖思光。巴彦梦珂瞪着左扶光,左扶光不屑地瞟了他一眼,朝后面看去。 一个黑乎乎的影子正从城楼下挪腾上来,悄悄的,似乎不愿意引起他们的注意。 “熊战!”左扶光朝后走去,“你上来做什么?!” 马熊不听,执着地朝前走,许是闻到了沧渊的味道,或听见了他的声音。 肖思光正和巴彦梦珂吵到气头上,沧渊又凑在大汗耳边给他提醒。听见马熊上来了,肖思光忽然拔剑出鞘,一把薅过熊战,比了上去: “沧渊,你给老子闭嘴!” 火光映照下,熊战毫无惧意,憨憨地被提着脖颈后面的毛,还蹭了蹭肖思光。 左扶光目瞪口呆,他居然想得出这种损招,用熊战威胁沧渊? 黑夜里几乎能看到马熊喷出的白气热腾腾的,沧渊感到不爽。他瞥了一眼肖思光,然后不再和巴彦梦珂说话,忽然下了马,朝长城下走来。 “熊战,下来,到我这里来。” 城墙高达十二米,超出四层楼的高度。沧渊张开怀抱,强化全身肌肉,驻足等待。 肖思光立即意识到自己有点荒唐,连忙收了剑,命令道:“熊战,离开城墙。” 温远幽幽在后面叹道:“检验谁是亲爹的时刻到了。” 话音未落,熊战毫不犹豫地朝前探身,朝下跃去! 它还觉得自己是小熊,所以没有害怕,以为沧渊能够轻轻松松抱着它。 但这场景真的骇人,就像一个巨型石头从四层楼上落了下来,但沧渊没退,被熊战实打实砸在地上,胳膊都差点脱臼。 他算是“接住了”。 左扶光震惊于他的血脉之力,脑海里闪过一线灵光,忽然产生了一个极大胆的想法—— 所有的争执和利弊都离他远去,他只是站在城楼上,看见沧渊接住了熊战,他们共同收养的熊。 然后,左扶光举着火把,亮堂堂喊道:“沧渊——” 沧渊本在牵熊战后退,闻声抬起头来,便见左扶光在火光中对他笑了笑。 火把在半空划出流星般的影子,左扶光竟然纵身一跃,朝着城墙外跳了下去!
第一百八十八章 我要与你成婚 失重感骤然传达到心底,沧渊若是有意接住他,就肯定能接住。 左扶光总是理智的、睿智的,做事审时度势、几经思考,可他回来后的这些日子,觉得年少时的莽撞和自在好像根植在雅州。 它们随着这里的风、这里的水,这里的神明回归了他的身体,他自由了。 如果沧渊没有接住他,那他会蹬着墙面缓和下落速度,从此便不再纠缠了,左扶光这样想着。 沧渊面色骤变!三步并作两步,撇开熊战张手迎接。 他还没意识到左扶光是在试探他,只像无数次奔向他一样,不想让他受到一点伤害。 电光火石间,左扶光已经落进沧渊怀里,心跳剧烈。 他可比马熊好接,沧渊几乎没用血脉之力,牢牢将他抱在双手当中。 巴彦梦珂眼前一亮,下马上前,边走边哼声道:“这是哪门子阴谋诡计?还有自己送上来的人质?” “左扶光?!”肖思光快要疯了,手里却只有一坨熊毛和一片左扶光的衣摆,大吼,“都他妈疯了吗?!” 火把落在地上,左扶光腿脚不沾地,冲沧渊傻笑了一下。 巴彦梦珂的长刀已经放弃混血俘虏,抵到了左扶光脖颈上,抬头威胁道:“十石茶叶!否则我要他死——” 沧渊猛一把打开刀柄,怒喝道:“作耍也得有个度!你过分了!!!” 左扶光事不关己似的站到了地上,巴彦梦珂惊掉下巴:“加措……你是在骂他,还是骂我啊?” 沧渊两个人都骂了,这才开始生气,丢下左扶光,闷头闷脑地朝后走,连马都牵错了,拉的是大汗的那匹。 左扶光连忙亦步亦趋地跟上,巴彦梦珂对着沧渊的背影吼道:“本汗哪儿是作耍?哪次来这里不是为了梦想,不是为了谋取北境?你话说清楚点!” 肖思光仿佛被捅了肺管子,一听这话就大声骂道:“梦珂小儿,痴心妄想!!!” 巴彦梦珂更怒,瞬间不管沧渊了,朝上威胁道:“本汗非打破你的烂城墙,将旗帜树在北宸城,把你当狗牵,你才知道是不是妄想!” 肖思光拉起一把长弓:“你打啊!” 巴彦梦珂猛地撞了一下坚硬的长城,撞得自己肩膀发痛,却听羽箭“嗖”的一声,肖思光居然放箭了! “你真射啊?!”巴彦梦珂后背贴着城墙躲避,侧着脑袋怒吼道,“不宣而战,你卑鄙!” 肖思光的脏话仿佛没有头了,又把一支箭搭上长弓:“老子现在宣布,和巴彦梦珂单独决斗!” “本汗的名讳岂是你叫的?”巴彦梦珂话到一半,忽然惨叫一声,“你再来?我要反击了——” 肖思光探身朝下看,差点被一把匕首扎到脑袋:“谁怂谁狗!” …… 身后两人喧嚷起来,沧渊走出两百米才发现手中缰绳触感不对,巨马不好牵,总和他作对。 原来是这马的主人巴彦梦珂被困在城墙下,而沧渊的马还在原处,可左扶光就跟在身后,他也不好回去取。 “跟着我干嘛?叫你们家肖思光开城门,回你大许的领土去。” 左扶光听到沧渊这样说,风声是向前的,把他的话语带轻了,便故作不明白的模样:“你说什么?风太大了我没听清!谁家肖思光?” 沧渊翻身上马:“那你就在鞑靼领土上自生自灭吧。”说完就打马想要往前。 可是巴彦梦珂的马儿根本不听他的话,拉了数次缰绳都要拼命回头,倔强得舌头挂在外面,满口哈喇子乱飞。 左扶光见状,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站在原地双手抱胸:“遵从自己的心意不好吗?就像这匹马,何必还跟我装?” 沧渊被戳破了内心的想法,可左扶光依然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他没有获得想要的尊重,只是觉得更加难受且愤怒。 这马不听话,沧渊踉踉跄跄地翻了下来,索性把马放了,自己朝前走去。 这下左扶光更好追了,忙在后面呼唤道:“渊儿弟,不生气了好不好?我知道错了,你待我如此诚挚,我却数次伤你,你总得给我机会弥补啊……” 话音未落,他感觉自己身后有阴影,原来是熊战跟近了,护着他的后背。 左扶光其实一点都不怕,即使他现在在鞑靼人的领地上,却相信沧渊会保证他的安全,熊战会守护他的生命。 他一不怕盘踞在这里的元人,二不怕丛林里的野兽。 沧渊充耳不闻,因为这个道歉毫无诚意。 今天左扶光的纵身一跃,看似不管不顾,实则又是验他真心的,而他每一回都会上当,都会选择左扶光! 现在回想一下,左扶光师从翠微那门,轻功了得,根本不会摔出人命。 他甚至有些厌恶这样的自己,正是如此才容易被左扶光玩弄在鼓掌之间,他想要什么真诚? “我知道我错哪里了,我不该为了肖思光离开和你生气;不该为了皇帝开后宫就离间你们;不该……” 沧渊忽然顿住了:“左扶光,你别追了,真的没意思。我不像父亲一样心软,也不喜欢你放下你最可贵的自尊来顺从我。” 左扶光走至他身旁,仰头望着,忽然发现沧渊好像很悲伤,忙说: “我只是觉得曾经我们冲破重重阻碍,即使未来不明朗也要在一起。而今局势已定,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挡我们了,为什么要分离呢?” 沧渊深深地吸了一口冷空气,想要控制住自己满溢的胸臆。葽薬 他胸膛起伏着,在左扶光的喋喋不休里终于忍不住了,兀自握紧拳头,语气发抖: “你说局势已定?是别人逼你定下的,还是你自主的意愿?” “左扶光,我可以不计较一切,不怪你。如果你爹中风那回你到白狼部来和我道了歉,或是你自己打算回到雅州,不再留京,我们俩都还有可能。” “现在,你只是没有别的选择了才会选我。而我会在所有的权衡里只选你,这就是我不想再和你在一起的理由。不公平,够吗?” 左扶光退了半步,在他眼里沧渊对外是个文雅君子,只对他带刺,这是他介意的。 多年前分开的时候,沧渊也曾这样颤抖着和他说过话,只是那时眼眶里满是爱意和不舍,恳求留在他身边,而今却只有绝望,想离开他。 “可是,你明明就爱我啊……”左扶光低声呢喃。 “那又如何?!”沧渊的声音瞬间变了调子,被风吹得无比混乱,“你知道你现在追在我身后,我第一个想法是什么吗?!” “我都不敢觉得是你还爱我,你想和我好。而是断定你清楚将来自己要继承雅州,所以要和我这个乌藏东境的领主搞好关系,以便兴雅利国。” “我问你,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乌藏人,像过去一样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我呆在你身边做着你的死侍,你会这样低声下气地求我原谅吗?!” 左扶光咬死牙关:“不是……你怎么能这样想我啊?” 他想说,当初沧渊和他在雅州私定终身时,他也不知道对方身份。 可他马上意识到,这都是自己造成的。因为他不信任沧渊,还利用过彼此的感情,沧渊也对他失去了信任。 他们需要的不是“在一起”,而是重新认识如今的对方。 在京城的那一年,虽然会一起睡觉,却总感觉缺了什么,那便是不像过去一样交心了。 左扶光为这种发现感到难过,又设身处地地为沧渊想了一下,却看见对方又在走了,而前方有一片溪流。 熊战都讷讷地退开了,水声传过来,左扶光愣在原地站了半晌。 他原本想说“原来我在你眼里是这样的人”,却在出口前认识到这句话只会伤害彼此,让他们今天不欢而散。 沧渊走得很快,看样子还想徒步渡河,而不远处就是鞑靼人的军营。 左扶光脑海里理智的弦几乎被拉断了,发觉自己脚程不够快,会跟丢,极大声地对着前方喊道:“那你遵守你在太阳鸟神像下许的誓言了吗?!” 溪水流淌不息,沧渊终于驻足,用沉默应对。 “你小的时候说,以后我当雅州的王爷,你就做我的王妃。” “你十八岁那年又说,我什么都不用做,你会用血脉之力毕生守护我!” 水声实在太大,左扶光不确定对方有没有听清,可他已然声嘶力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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