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问你,你可有闻到什么味道?”见我出现在身后,那为首的宫女扑通一声跪倒下来,声音抖得厉害,“奴婢什么都没有闻到,陛下饶命啊!” “既然没有,慌什么。”我蹲下身,挑起她的脸庞,看到一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蛋。我为她抹去眼泪,笑得温柔,“撒谎。” 我站起身,用绢帕擦了擦指尖,丢到地上,“拖下去,全部杖毙。”耳边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如同仙乐一般悦耳。 最近西域进贡上来一个好东西,叫做仙丹。服下后飘飘欲仙,连身上的伤口也不痛了,我甚至恍惚看到了江知渺。 不是幻觉,我的知渺又回来了。 我现在已经离不开那仙丹,日日服用。吃下那药,我便能看到江知渺,他就在紫宸殿里陪着我,哪儿也没有去。 我不想让外人来打扰我们,屏退了所有宮人。我和他一起叠兔兔灯,我每天叠好多个,连早朝也不去上了。 只是这紫宸殿中不知为什么,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尸臭味,无论我打扫了多少遍,点燃了多少熏香也无法掩盖。 知渺亲了亲我的嘴角,眉梢带笑,问我要不要放把火驱散味道。虽然我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关联,但我还是照做了。 于是我持起烛台,点燃了自己的衣袍。 —— 天景十一年,宣帝李棠于紫宸殿自焚而亡。十月甲午,葬永安陵。惠裕太后扶持承宣王世子登基,改年号为天瑞。 民间对这位早逝的皇帝褒贬不一。有人说他兴修水利,减免赋税,造福百姓。也有人说他残暴不仁,嗜血好杀。 但宣帝究竟是怎么样的人,谁又说得清呢?毕竟宣帝深居简出,一生中除了几次祭祀,从未离开过皇宫,众人对他了解甚少。 唯有当年伺候过宣帝生母,薛宝林的老嬷嬷,每每提到这位短寿帝王便掩面叹息。旁人问她叹什么,只道,“造孽啊。” ---- (敲木鱼+10086)
第73章 故人 ==== 算命先生说我是平安长寿之命,裴言川听了之后很开心。 今日裴言川带我出了院子,去街上玩。红梅绽严霜,路人皆着了棉袄,他却只穿了件单薄的素白长衫,连氅衣也没有披。 天上落了雪,寒意料峭,我把身上的斗篷脱下来,递给他。裴言川一愣,没有接,反而重新将斗篷披到我肩上,“谢谢,我不冷。” 在街角我们被一名算命先生拦住了,说要给我们算命。我见他须发皆白,衣衫褴褛,不忍心拒绝,便同意了。 他为我算了一卦,说我此生平安长寿。裴言川赏了他很多钱,他高兴坏了,脸上喜色明显,连连作揖道谢。 轮到给裴言川算卦时,那算命先生却掐着手指,紧锁眉头,面色沉重下来,“虽荣华富贵伴终身……” 他盯着八卦图,抬头先是瞄了眼裴言川,视线又瞟向我,言语犹豫,“但所求之人……终不得。” 裴言川闻言薄唇微抿,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他牵过我的手离开了。中途路过茶肆,我听到人们围在桌前闲谈。 “今年发生的大事可真多呀,如今宣帝和闻太仆都死了,没想到惠裕太后才是最后的赢家。” “是啊,听说西凉女王不久前病逝,西凉现在大乱,央金公主起兵了,也不知道最后谁会登上宝座。” 他们说的东西离我好遥远,但其中一些名字却又十分耳熟,好像某个人曾经在我面前出现过一般。 裴言川似乎并不想让我多听这些,他加快了步伐,带我来到了一处糕点铺子,问我要不要买些小食,我欣然点头。 我记起那个常来院中看我的青年,便想多买一份带给他,我问裴言川那个青年喜欢吃什么式样的糕点。 裴言川眸光一顿,眼底浮现出一丝苦涩,他摇了摇头,回答道,“不必了,那个人不喜欢吃甜的。” 出了铺子,我不巧和街上的行人迎面相撞,怀中的糕点掉到了地上,我正欲蹲下身去捡,有人快一步拾起来递给我。 “多谢。”我低声道谢,抬起头,视线对上了一张目秀眉清的脸庞。那人五官都极平凡,但凑在一起却十分舒适。 他看着我,眼眶居然红了,仿佛见到了很重要的人。他抓住我的手,用尽极大,我感觉手上快要被抓出红印子了。 “盛公公,事情都办完了,咱们是直接回去么?”一道尖细的声音传来,人群中跑出来一名身形瘦小的少年。 少年看看那人,又看看我,挠挠头,满头雾水,犹豫道,“您这是……?” 眼前的人头戴纱罗幞头,身着绛紫色圆领袍衫,胸前绣着环带纹。他也不说话,只死死抓着我的手,不让我离开。 最后是裴言川将我和对方分开了。他掰开那人的手,面色阴沉,墨色瞳眸泛着冷气,看起来很不高兴。 裴言川让我戴上兜帽,遮住脸。我狐疑地看向裴言川,但见他态度坚决,便照做了。他将我领到一处陌生的院落。 院中,一名身着桃红撒花袄的少女,撅着嘴巴,围着另外一名身姿纤长的女子,扑来扑去,仿佛一只委屈的兔子。 “玲珑姐姐!还给我!” “不可,柿饼寒凉,你身体还未好全,要少吃。”那名被唤作玲珑的女子,虽生了双可爱的杏眼,神色却是冰冷的,如同附了层霜雪的杏花。 女子一身对襟窄袖玄衣,手中抓着油纸包,伸直胳膊,高举过头顶,任由少女在身边苦苦哀求,不为所动。 突然间她眼神一凛,将少女护在身后,抽出腰间佩刀。利刃直直向我面上袭来,裴言川闪身上前,抬手为我拦下。 女子面上一怔,单膝跪地,恭敬行礼,“公子。”裴言川微微颔首,他替我摘下兜帽,女子讶然道,“江统领……” 腰间一紧,少女突然扑到我怀中。她抱住我,便开始嚎啕大哭,一张清丽的小脸上满是晶莹的泪珠,“知渺哥哥……” 我满脸通红,张着手臂,不知道往放。但我又向来见不得女孩子哭,手掌小心翼翼地上移,我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她哭够了,又握住我的手,问我最近过得好不好。我从未和女子如此亲近过,想抽开手,但见她脸上充满关切的神色,只楞楞点头。 那名自称江念锦的少女,留下我和裴言川用晚膳。玲珑掌厨,我们在一旁打下手,不过最后玲珑把我们都“请”了出去。 江念锦递给我和裴言川一人一块绢帕洁面,她拍了拍我俩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凡事都会擅长或不擅长的。” 席间,我发现裴言川没有怎么动糕点。玲珑做的糕点,酥香四溢,馅料丝滑,入口即化,裴言川却一口也没有动。我分明记得他最喜欢吃甜食。 总感觉今日的裴言川有些不对劲。 我望向身侧的人,奇怪,以前裴言川的眼角有这颗泪痣吗? ---- 小江街头遇到的那个人是小太监,小太监现在是太后面前的大红人,他升职了。
第74章 凋零 ==== 夜间,待我沐浴完,裴言川已坐在房中等我。他脸色荼白,披着厚厚的裘袍,领口镶着一圈白毛,好像非常怕冷。 一只指骨明晰的手从袖中探出,在指尖即将触上我衣角的那一刻,那只手的主人仿佛有所顾虑,手又缩了回去。 裴言川眼睫轻颤,遮住了眼底的黯淡,只温柔笑道,“今日玩得开心么?”他的侧脸在暖橙灯烛的映照下,愈发柔和。 我点点头,在裴言川反应过来前,我伸手探进他的袖子,抓住了他的手。好冷,仿佛冰块一般,完全不像是正常人的温度。 裴言川神情一僵,先是轻微挣扎了下,随后任由我动作。我捧起他的手,放到嘴边,试图吹暖,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他的手还是冰的。 裴言川反握上我的手,给我讲了一个故事,一个关于小僧和男孩的故事。我问他,“后来小僧找到那个男孩了么?” “找到了。”裴言川凝神看着我,眸中暗涌的情愫几乎要溢出眼眶。片刻后,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底已恢复一片平静。 我凝视着裴言川的脸,手指贴近他微凉的身体,慢慢攀上他的肩膀。在裴言川错愕的目光中,吻上了他的嘴唇。 唇齿相交,唇瓣上传来柔软的触感。我闭上眼睛,嗅闻着裴言川身上好闻的药草香。裴言川没有回应我,也没有推开我。 呼吸声逐渐凌乱,裴言川终于隐忍不住,他伸手揽过我的腰,将我抱到了榻上,但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轻轻搂着我。 我听到了一道极低的叹息声,“抱歉。” 醒来时枕边已空无一人,我盯着空荡荡的床塌发怔,若不是被褥上还留有淡淡药草香,我甚至以为裴言川从未来过。 推开窗柩,冷冽的风扑面而来。昨夜忽降大雪,院中的花树被积雪压塌了,纯白花瓣零落满地,仿佛丧礼上撒的白色纸钱。 我看着院中凋零破败的景象,一股恐惧感油然而生,心脏仿佛被一根随时会断的鱼线勾住,悬吊在半空中。 再后来冰雪初融,春意盎然,裴言川带我去陵山踏青。陵山风景极好,但山势险峻,沟壑纵横。 裴言川原本不同意,但耐不住我日日熬。他走在前面探路,牢牢牵着我的手,似乎怕一松手我就会消失一样。 山壁上的花开得正好,我问他能否去采一朵给我。裴言川犹豫片刻才同意,他嘱咐我不要走动,待在原地等他。 “你不是裴言川。”待他松开我的手,离我远了,我抬眸看向白衣青年,语气淡然,“真正的裴言川已经死了。” 青年身体顿时僵硬,那张和裴言川一摸一样的脸上,飞快闪过一抹慌张,“阿渺你在说什么呢?我就是裴言川啊。” 我摇摇头,后退几步,身后掩映的绿丛下是万丈悬崖。青年脸色猛地一变,声音陡然拔高,“你先回来!不要再后退了!” “你是把眼角的泪痣点掉了吧。”我看着面前神情激动,不复往日平静的青年,缓缓开口,“陆昭明。” “师兄……你都记起来了?”陆昭明瞳孔蓦地一缩,里面翻涌着痛苦和悲楚,声线颤抖,“师兄是我错了……我不该骗你……你回来好不好?” 我点点头,陆昭明面露欣喜之色,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我,向我伸出了手。 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上我的身体那一瞬,我浅浅一笑,转身跳下了悬崖。 —— 纤尘不染的房间中,一只铝合金球凭空出现,“江愿别睡了!出大事了,世界线全乱了!”无机制的电子音中仍能听出焦急。 “球儿你别说胡话了,世界树的脉络坚不可摧,除非有巨大的精神力或者极强的执念,世界线才会变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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