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北地那群公子哥也都不是什么善茬,因为北地的尚武,几乎没有几个愿意待在书房好好做学问的,又长得人高马大,杜岫这样的瘦弱的小少年没少被欺负,加上必要的时候他还得替主人家的公子背锅,从这字里行间,也没见着比先前在那山匪窝里好上多少。 “可怜见的。”顾峤听到这,忍不住感慨一句。 他暂且不说,商琅虽然来到京都之后被传了不少的风言风语,但儿时有父母在侧,也没受过什么委屈。 反观杜岫,真真是从泥坑里好不容易爬出来的。 “阿峤怜惜他?”商琅听他忽然开口,便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问。 丞相大人那双桃花眸深处,又沉了一片暗色。 顾峤听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抬手拎着旁边的茶壶给人斟了一盏碧螺春,又亲手递过去,这才笑嘻嘻地道:“哪里,我分明心疼的是先生的喉咙。” 商琅抬眸睨他一眼,不置可否,只是接过来了那一盏茶,品都没品,囫囵地饮尽了一整杯,紫陶茶盏被重新搁在桌案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他没跟顾峤继续掰扯这些,而是接着往下说。 之后的,就是他们两个遇见杜岫的事情了。 不得不说,这少年的确是有一副好皮囊,以至于在那样狼狈的时候,顾峤都能一眼瞧见他。 他还记得他们两个遇见人的时候,正好是杜岫跟着的那家公子哥在那里犯浑,打砸人家的铺面,杜岫想要劝,也没能劝成,反而挨了打,最后是顾峤出手才解决了这场混乱。 那个时候本来只萍水相逢,顾峤并没打算理他们这些人,一直到杜岫拿着银子来要封他们的口,想要给那公子哥平息此事,顾峤这才多看了人一眼。 后来顾峤不仅没收那钱,甚至还反过来给了杜岫不少银子。 他们两个人离开之后,杜岫收起来了顾峤给他的那些钱,连带着公子哥给他的,只道是让他们两个人已经收下了钱,并且不再准备纠缠。 那公子哥也是个心大的,并没有多去求证,只答应了下来。 不过杜岫也并没有急着拿着钱去跟主人家请辞,而是先雇了人来查顾峤和商琅的位置。 商琅讲到这里,顿了一顿,沉默一会儿,似乎是在回忆,随后道:“只是在我印象当中,并没有过此事。” “记不清了,”顾峤摇了摇头,“不过那人应当没有到我们跟前来。” 他们两个藏匿身份在外,也没有那么警惕着有什么人来刺杀或是如何,即使有时候察觉到有什么人在盯着他们,只要没有跑到他跟前来找死,顾峤一般也不会太在意。 毕竟暗里还有伏悯和云暝两个人在呢。 这么长时间,伏悯已经被云暝调.教了个差不多,成了个合格的暗卫,必要的时候还能担起来刺杀的任务。 有他们两个人的暗中保护,顾峤和商琅基本上不用去担心那些事情。 不过—— “杜岫他竟然能探查成功?”顾峤有些意外。 少年分明对让他们两个一无所知。 “杜岫善丹青,”商琅补上一句,“有过目不忘的能力,想要画出我们两人来,并非难事。” 有了画像,想要再寻人自然方便许多。而且杜岫想要的也并不是两个人具体的情况,只是想知道他们两个再那个时候住在何处。 然后,用他们两个的名义,去跟那主人家请辞。 这样恰巧也能解释了这么多银两是从何处而来的,不会惹人怀疑。 但是杜岫对他们两个半点也不了解,就敢这么直接利用他们两个,也的确是够大胆。 难怪几年过去,会能有如此成绩。 顾峤啧啧称奇。 跟两个人想得差不太多,从那人家请辞之后,杜岫就走上了从商的路。 从一开始卖些街头的小物件,到后来盘下一间茶水铺子,再到之后—— 杜岫在那地方包揽了不少座酒楼,也算是富甲一方。 那些从商的事情顾峤并不了解,商琅也没有细细地去讲,简单概括了一番之后就将话语转到了科举上面。 杜岫从商之后,不仅是酒楼茶肆,也没放过书肆。 自家有了书肆自然也方便翻阅,加上他天生的聪慧,院试乡试都是榜首。 只不过杜岫从商之后似乎为人极其低调,许多人都只知道有一位“杜老板”,但却不知道乡试解元杜岫便是他。也就导致后来杜岫到了京都,都没有什么人知道他真实的身份。 “看样子,与我们先前所想的没有太多分别,”顾峤安静听完他说话,又给人斟了一盏茶,一边道,“不过在打理商铺之余还能来考科举,他的精力倒是旺盛得很。” “分明北地不是个推崇功名的地方,他若是一直从商,恐怕还不会局限于那一个小地方。” 所谓富甲一方,杜岫的势力其实就只存在于那一个小县城当中,并没有向外发展。 甚至可以说是,为了他的科举而让了步。 大桓的官员俸禄算不上多,只是律法并不禁士人从商,那些能称得上富贵的,大都是在京都有几间铺子的,像是周信孟端那等一心扑在朝事上的青年官员,最多也就是在这寸土寸金的京都买下间小屋子,哪里能富裕得起来? 像杜岫这样弃商从士的简直是少之又少。 而且就杜岫在北地发展的那个势头,若是再等上几年,把商铺开在大桓整个北方恐怕都不是问题。 何苦要到这朝堂来。 “自己给自己找罪受。”顾峤嘟嚷了一句。 “这不是正合了阿峤的意?”商琅听他嘟嚷,笑道,“天下英才赴京来,杜岫虽有万金,却还要来京都参与春闱,加上本就是个奇才,也正好能为陛下所用,何必去纠结于此?” “诶,”顾峤听他这话,突发奇想,“先生说我要是让杜岫去做皇商,他会如何?” “如何,阿峤偏要让他体会一把这造化弄人的滋味么?”商琅失笑。 杜岫进京科举,自然是为了入仕。若是顾峤因着他从商的事情让他成为皇商,依旧去做那些商贾之事,估计这位杜解元会直接在金銮殿上气得吐血三升。 “想想而已,”顾峤懒声应道,“具体还要瞧一瞧,他在廷试上表现如何。再者,做皇商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大桓跟南疆那边虽然往来密切,但却一直没有专人打理。” 好么,北地的人,要将他遣到南疆去。 由此可见帝王对杜岫有多不待见了。 商琅无奈地摇了摇头,并没有反驳他。 “说起南疆来,先前傅翎是不是说要寻个机会回京来着?”顾峤问道。 今年傅小侯爷趁着齐尚入京述职,特地麻烦了齐知州给他带话,说今年若是有空,定然回京都当中瞧上一瞧。 因为顾峤跟商琅这些年时常在外,先前傅翎并不知晓的时候,跑到京都来扑了个空,后来便没有再不打招呼跑过来,次次都要提前数月跟顾峤说,也都是挑着冬日两人留在京都过年的时候来,等到顾峤生辰过后才离开。 “是,”商琅颔首,“按照往日那情况,这月也该到了。” “正巧,”顾峤指尖在桌面轻轻点着,“他来得早些,说不定还能赶上廷试的时候,也能一同瞧一瞧。” “如今大桓差不多安稳,先前那万国来朝的盛景,朕也想再瞧上一瞧了。” 他也需要些能往外走的臣子。 不过这样的人要如何选,顾峤心底有个模糊的方向,却远远没有傅翎清楚。 南疆是个小国,除了大桓,周边还有许多国家,他们那边各国使者往来也频繁,虽然傅小侯爷自己并不太关注这些朝政之事,但好歹是比他见得多,应当能说出来个一二三来。 此刻还在赶路的傅小侯爷并不知晓顾峤已经在盘算着等他到了京都之后要怎么压榨他了,还在想着早早赶过去见一见好友——毕竟两个人又是快要有一年时间没有见面了。 那日之后顾峤就没有再管,一直到几日之后礼部放榜,他这才从政事当中抽身,又易了容,同商琅一起跑到礼部去瞧热闹。 因着刚刚将榜给贴出来,门口正围着不少的人,顾峤跟商琅这样都已经算是来晚了,被人群挤在外围,放眼望过去全都是攒动的人头。 顾峤轻叹了一声,放弃了跑到前面去看榜——他若是想要看,礼部自然会递到御书房来。他转而拉着商琅到了别的地方去,找到个方便瞧人的高地,在那些人当中寻找几个熟悉的身影。 商琅原先只是静静地跟着他,在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的时候,伸手拽了人一下,道:“若是阿峤只是想要找人,不如我们直接到酒楼上去。” 顾峤回头瞧了一眼。 离着礼部这边最近的一座酒楼离着这边还是有些距离,若是到那高处去,他倒是没什么事,可商琅这样未曾习过武的人,恐怕很难瞧得清楚人。 顾峤将自己心中疑虑告诉商琅,商琅身子朝他这边倾了一倾,靠近他耳边,声音温温柔柔,还带着浅淡的笑意:“无妨,我听着阿峤同我说。” 吐字和呼吸之间的温热气息裹着顾峤那一只耳朵,热意从下到上蔓延,不用说也知道红透了。顾峤自己的呼吸也变得有些不稳,呐呐地应了一声好,随后就愣着被人牵到了酒楼前,听着商琅跟掌柜交谈完,又被人拽上楼,这才好不容易反应过来。 顾峤原先并不理解这些事情,就想不明白为何商琅会喜欢亲吻一般。在帝王眼里,最直白的自然是直接到榻上去,其他的许多情况下都是潜意识的反应,让顾峤茫然又贪恋。 两个人在一起之后,商琅有意引导,顾峤才从这其中品出点趣味来,但很快也变成了习以为常,只会在偶然间莫名地被丞相大人撩动心弦,事后一边唾弃自己怎么这么多年还是这么没出息,一边又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般。 商琅打开了门,将愣着的顾峤给领进去之后,才顾得上去瞧人红意未消的耳朵,手指捻了捻,没忍住,伸手去在青年那滚烫的耳朵上面揉了一下。 顾峤的耳朵没继续烫下去,反倒是因为商琅的手是温凉的而褪了温度。 “先生……”青年回过神,下意识喊他一声,随后深吸一口气,自顾自走到这房间的露台去,望向礼部那边,没敢去看商琅。 身后很快传来脚步声,商琅走过来,在他身边站立,也没有去瞧他,更没有去调侃人怎么过了这么多年还会因为他一个动作红了耳朵,只是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下面那群举子,轻声问道:“阿峤瞧见什么了?” “杜岫不在,”顾峤听见他问,便开口,“其他几人我都瞧见了,只不过是有的在前面,有的在后面,还没有看见自己的名字。” 不过也无妨,前面已经有人开始对着榜上大声唱名,在最外围的有几个举子听见了自己,均是面露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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