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飞旭定神看了他半晌。 “柳芳倾。” “你咬我。” 见他神色不动,柳芳倾觉得莫名:“啊?” 还正疑惑不解,唇瓣忽被含住,柳芳倾仰脖喘息,又被咬住了耳廓。齿间一下用力,咬疼了耳垂,柳芳倾闷哼,听他靠在耳边沉声。 “咬我。”佟飞旭又道。 柳芳倾这才抬腿勾上后腰,侧首往他脖颈咬了一口,却被掐腰用力揉了一把。 “太轻,”佟飞旭放狠地一拍,“咬。” 痛意落在肩头,终如实感漫开,佟飞旭吻脖埋入他胸口,竟像失而复得那般低声笑起来,笑至眼角湿润,仍未松手。 到了午时,两人款步下山,柳芳倾犯懒,就要骑马,佟飞旭应了,到镇上遇见人多时,便在前牵着马头。 两人寻了家食肆,停马入了座,柳芳倾问:“怎么忽然就要下山来吃了?” 佟飞旭替他擦筷,盛汤,连帕子也一并叠齐放他手边。 “吃我煮的粥会饿死人,不是你说的?” “一夜之间,哪儿冒出来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你到底梦见什么了?梦不说出来可是会成真的。”柳芳倾本欲唬他,却见他夹菜时手间一滞,眼中竟生黯然。 “我梦见,你死了。”佟飞旭夹肉放他碗中,收了筷。 柳芳倾问:“后来呢?” “我到南山点灯,入睡时见了神明,我要寻你,却渡不过冥河。” “为何要渡冥河?” “死者要过冥河方能往生安息,但不知何时何日能过河,所以我到对岸等你。” 佟飞旭说起仍有余悸,却听柳芳倾忽而沉声:“或是神明叫我,来渡你呢?” 眼眸顿抬,佟飞旭神色发滞。 柳芳倾却一笑,用指尖点了点他的头:“傻子。” “吃完再去买几坛梨花酿,院中梨花开了,嗅着喝味道最好,”柳芳倾喝汤,唇上破口抽疼,他再抱怨,“刚才把老子咬得生疼,罚你今夜不睡,看着我,听到了吗?” 佟飞旭看着他,伸指再触,被握住了指尖。 柳芳倾覆上他的手背,低声道:“知道了吗,要看着我。” 佟飞旭反握那手,像当初一截指骨抵在掌心那般。 “我会,一直看着你。” 一点火光燃起,暖炉熏香缭绕,沾过衣袂。 段绪言将醒时眉头微动,便觉有绒毛靠在鼻尖扫动,料想又是骨头跳上了床榻,他抬手轻碰,却是触见了谁的手。 “哥、哥。” 一声让人恍惚,段绪言睁了眼眸,却见丁甚趴在床榻边,手中牵着一绺发。段绪言猛然起身,发丝却还拽在丁甚手中,刹那扯出阵疼痛。 丁甚发懵,无措时被人扶住了肩头。 清风中,衣上淡淡桃香吹开,阮青洲俯身轻拍他的后背,引他出门闲玩。 丁甚一出门,是时檐外暖光入窗,风将床帏吹动时便显得那身影虚幻,段绪言怔神看了许久,胆怯着触摸上前,被牵住了指尖。 “在怕什么?”阮青洲问。 指间温度递入他掌中,阮青洲才想再近一步,腰间一紧,忽被他揽去拥入了胸怀。 脚下不稳,撞他怀中,阮青洲手撑床榻,被扶住了右腕。 疤痕靠在指腹下,段绪言不敢用力,侧首埋入他发间。 “青洲。” “……青洲。”段绪言沉沉念着,声愈发颤。 阮青洲轻笑,抬手顺过他的背:“我在。” 马车驶出城关后,西行过了石桥,停在山坡边。 西川桃蹊花开正盛,竟已入春了。丁甚奔于花间,抬掌扑蝶,几下摔进丛中,起身一理衣衫便又追蝶而去。 阮青洲静站树下远观,回首时对上一人注视的眼眸。自醒来到现在,段绪言总是这么看着他,像是喜悦,像是依赖,更像是……失而复得。 阮青洲朝他走去,枝上桃瓣便往下坠来,一身衣袍浸透花香,已少了很多苦药的味道。 “周问说你会好起来。”段绪言自他的手腕吻上,再次确认。 阮青洲笑答:“你问了很多遍。” 他还听闻段世书被废去亲王之位,拘在府中,北朔出兵援助南望护住了皇都,所以他的青洲才能安然无恙地留在身旁。 青洲说,他们还将驰车远行,他许诺要带他们走遍北朔河山,再到南望。 后来马车在日落时赶回关州城内,丁甚途中入睡,被抱回房中。阮青洲坐于榻侧替他掖被,段绪言在旁灭灯。 阮青洲放低声量:“昨夜梦魇,你梦中落了泪,我如何都唤不醒。” 段绪言停顿,手撑床榻俯身看着他:“我好像睡了很久。” 阮青洲耐心问他:“多久?” “梦里还是冬日,你说暖春时会陪我等到花开,就一直没回来。” “去了哪里?” 段绪言止声不答,与他看了许久,目光落向唇间时,手中一下抬高他的下颌。 鼻尖刹那相碰,唇瓣含入口间时舌尖交缠相抵,似是好久未能酣畅淋漓地相吻,段绪言在他退离时托颈将他按回原处,更欲深入。 阮青洲在间隙中抬袖挡在嘴旁,低声喘息:“孩子还在。” 手间一揽腰身,几步交错,阮青洲被带入廊下进了寝屋,脊背靠上门板,双腕一被举高,抬过了头顶。 宽袖落下,露出小臂,段绪言单手擒他双腕,指尖揉过耳廓,渐将他下颌抬起。唇瓣相蹭,段绪言浅浅吻上,与他交换鼻息。 “我好想你。” “青洲,我好想你。” 指腹揉过唇瓣,段绪言倾诉那般同他言说,被他落下双臂揽了后颈。 “我在。”阮青洲覆上后脑,轻将他按来。 段绪言确认了,他在。 香炉静置,至生犀燃尽时唯剩一缕青烟缭绕,榻侧衣衫坠地,被褥潮热四起,他们相拥,在天明前仍未分离。 作者有话说: 番外灵感源于《异苑》“生犀不敢烧,燃之有异香,沾衣带,人能与鬼通。” 正文和番外哪个是现实哪个是虚幻没有准确的答案,燃香这个伏笔埋在了108章开头,113章也有,愿意相信是HE的就是HE,觉得是BE就是BE,因为番外的故事毕竟不能脱离正文,也算给了他们一个开放式的结局了。 个人觉得故事到这里已经可以交还至他们手中了,交代完了之后我也不知道番外还能再写些什么,那就在这儿暂别啦~ 第115章 番外二:似梦 布帕拭过腕上割开的血口,再顺掌心揉下,不厌其烦地擦了一遍又一遍。阮青洲安静得像睡着一样,葬仪师替他梳理鬓发,还原了面色,最终段绪言接来口脂替他点了唇,新衣用的是最干净的红绸。 段绪言从没见过身着吉服的阮青洲,才知红色远比青白更衬他。 半红半白的喜堂就设在关州,珵王府邸。段绪言一人拜了天地,对着无字牌位拜了高堂,转身对着薛赈再拜时,手间一道红绳连着座椅上的阮青洲,系了两只金铃,招魂般地响。 薛赈远站雪中观礼,不曾言语,亦不阻拦。 段绪言寻过死,刀入皮肉时一声不响,薛赈年后来访,来时他已流了半身的血。那时段绪言还在满地冰冷的血红里抱着阮青洲,绝望之余见到薛赈深沉又担忧的眉眼时也才明白,原来阮青洲对于彻底离开他这件事,蓄谋已久。 明明那么痛苦厌世,也要陪他养伤,然后撑到薛赈到来的前一天,等着府邸无人时悄声无息地在夜里走掉。猫喂得很好、他的伤势也顾得周全、连寻死和自虐的机会也都让薛赈给阻断了。 他的阮青洲,连死都在考虑他。太傻了。 段绪言抓了把红雪攥在手心,融后阮青洲的血都风干在指缝里。他看着手间发黏的红褐色,像是崩溃了,却又冷静得有些过分。 不再寻死觅活,他顺从地依着周问养伤,紧密筹划了一场冥婚,在礼成后抱着阮青洲保全未腐的尸身入了洞房。 他铺被垂纱,抚平阮青洲的衣摆,说起薛赈对他们的认可和默许,又读着阮莫洋自迂州平安山捎来的家书,翻页时带起手间红绳,铃一响,他便忽然觉得累了。 阮青洲还是好安静。段绪言转腕绕起红绳,牵来他的手,躺下时抬臂搂过他腰间。 没想到这么冷。段绪言自搂抱的动作开始打颤,渐渐蜷身依偎在旁,哑了声。 “青洲……”他低声唤着,抬首却在烛光间瞥见阮青洲颈部未能遮全的尸斑,眼眸一热,也只呵出口热气倾靠上前。 “你真好看。” 他絮絮道念着启程回皇城的打算,又讲到想在关州修建寺庙或是道观,再把罗宓阮誉之谢存弈的墓陵迁来……乍一想,他还欠着很多事没做,他一一细数,末了时问青洲要不要等他。 青洲没答。 段绪言也沉默。 那晚冬雪远比先前凛冽,流过血的地方都成一片霜白,段绪言一夕之间判若两人,自愿回宫面圣,从此亲率戎马远赴边境鏖战,再得军功时,又借程望疆之手顺利笼络人心,得薛赈相辅重掌关州事权。 他利用段承的心虚和愧怍为柳允和柳芳倾求了功名,陵墓修在关州,其间以烈士之名修的三个无名墓,只有段绪言知道埋的是谁。寺庙建在山脚,钟楼远在山间,听说是段绪言亲自寻来的敲钟人,却从没香客见过那僧人的模样。 又一年冬日,坊间人都说是天春三十年,捡着爆竹屑的小孩不懂这些,一路拾着红纸却远远停在沉肃的府门外。 在关州难得见到这般冷清的府宅,小孩依稀记起大人们说过,这儿是北朔储君住着的地方。北朔储君,不苟言笑,却骁勇善战、神谋妙算,出资建庙乐善好施,照料手足宽宏大量,心有佳人不婚不娶情深似海,可年前立储大典刚过不久,这位太子就独身到了关州,此后似是再没人见过。 如此想着,忽而听见门响,再看门前素白灯笼晃荡,小孩打一寒颤,便懵懂地捏着红纸跑远了。 铁风是最后一个离开府邸的人,段绪言照例在年前放归府中人回乡探亲,程望疆来了好几封信,铁风留到最后,终也踏上了回程。 薛秋霖娶了妻,年底薛赈便也留在了皇城。段绪言别了铁风,锁起大门,回屋伸手触探床榻时,上方只剩下了衣冠。 他走了五年。骨头也跑了。 段绪言混着烈酒饮下青梅汤,上缀的桃花是晒干后封存的,泡开后总觉得少了什么味道。他躺在以往阮青洲的位置上,才发现那里原来看不见窗外透进的光。 段绪言自嘲地笑起来,他披上阮青洲的衣,浑噩地听见阮青洲在他耳边说着“百岁无忧,眉寿万年”。 他觉得阮青洲在诅咒他,便赌着气醒了,醒时夜空一片烟火灿烂,碎裂声震动心扉。阮青洲的味道彻底消失了,段绪言埋进被褥也寻不见,忽然就觉得冷了,他用长箫点了火,再提酒洒了一路,火光被引出,燃了水榭和木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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