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起灵力,松开手指,尽管已经有意的避开,只触在尸首的衣物上,没有沾上任何秽物,但他还是万般的嫌恶,紧锁的眉头和凝重的目光仿佛在说“这根手指废掉了,不能用了”。 段轻寒缓缓起身,身姿挺拔,体态端正,又回到了与世俗隔绝的姿态。 他背过身,一声不吭,取出一方绢帕使劲的擦拭着手指。 “剑尊……”元不知欲要说话。 何长悦碰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出声。 良久,段轻寒转过身,平淡的声音带着一丝隐忍与难为情:“初雨,把尸首的衣服剥开。” “师尊,我怕。”封初雨玩味的打量着段轻寒。 上一世这些打下手的活儿都是他代劳的,以至于一直没发现段轻寒的这点小秘密。 何长悦自告奋勇:“弟子来。” 他走到尸体旁,忍耐着种种不适,将尸体沾满烂水的衣物剥开,随着他的动作,恶臭又浓郁了几分。 衣服层层剥开,臭味越发浓郁,随着最里层的衣物揭开,腐坏的胸腔呈现眼前,心口的位置凹了下去,白色的蛆虫在钻破的皮肉中蠕动。就像庾颦所说的那般。 凌风志和老江这时却才赶来,看到这一幕,凌风志肠胃一翻,扶着墙直接吐了起来。 段轻寒上前查看尸首的情况,只要不触碰到对方,他倒是不介意场面有多么不堪。 尸体显然已经死了好些日,尸身腐坏得十分严重。段轻寒查看了一阵,让何长悦将尸体翻过来。 何长悦抓着尸首的衣服,小心翼翼的将其翻了个面。 尸体的背面看起来要稍微完好的多,整具尸首除了被蛆虫钻出的破洞,再无别的创口,而这破洞的大小并不足以将心脏掏出来。 段轻寒盯着尸首的嘴巴,吩咐道:“将嘴巴撬开。” 何长悦面露难色,但是既然已经主动提出帮忙,也不好中途退缩。他左右看了看,瞅见地面上不知是何人遗落的一根发簪,将其拾了过来,缓缓将尸首的嘴巴撬开。 段轻寒细视着尸体的喉口,若有所思。 “师尊,您可是发现了什么?”封初雨明知故问。 心脏是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消失的,如若不是被什么东西钻进躯体里吃掉了,那就是被从意想不到的地方取出来了。 “心脏是从口中取出来的,更确切的说是吐出来的。”段轻寒道。 众人闻言惊异。 元不知道:“这心脏怎的还能从喉咙里吐出来!它们压根都不在一道啊!” 段轻寒向凌风志问道:“之前没发生过尸体腐烂后还能起身的情况吗?” 凌风志勉强缓过劲来,后怕的说道:“之前出事的人都是很快就烧掉了,因为觉着这事不吉利,我要知道这尸体还会动绝对一早就烧了,管他下不下雨!” “看来这些尸体并非烂掉之后就不再动弹。”段轻寒道。 封初雨问道:“师尊,您有何发现?” “尸首上有这极强的鬼气,乃是鬼祟所为。”段轻寒道。 “果然是老鬼掏心!几位仙家一定要帮我们降妖除魔平定乱世啊!落红城就是个小地方,平时也没怎么着啊,怎么就被这鬼找上了呢,这到底招谁惹谁了呀!”凌风志哭嚎道。 封初雨看向段轻寒,倘若只是鬼祟为祸还犯不着让飞霜剑尊亲自出马。方才段轻寒查看了有一会儿,又施法探查过,发现的情况绝对不止这些,而且如果只是鬼气还不足以让尸首出现这等异状,没了心肝还能“活”着。 段轻寒隐瞒之事说不定与他此行的原因有关。 “在出事之前此人都去了何处?”段轻寒问道。 “就跟平时一样啊,此人平时负责砍柴挑水,那天也都跟平时一个样,没去哪儿呀。”凌风志琢磨道。 封初雨打量着凌风志,心说这位老爷可真是关心家仆,这些失心之人都是心脏不见了许久之后才觉察,凌风志竟然清楚那人出事是在哪一天,而且还清楚的知道那一天此人“和平时一样”。 段轻寒清冷的声音道:“既是鬼祟所为,必定会留下端倪,你若是有意隐瞒,寻不到鬼祟踪迹,只会再添逝者。” 段轻寒平时藏着掖有的是瞒人的经验,凌风志的这点伎俩哪里逃得过他的法眼。 凌风志被拆穿谎话,顿时慌了神,慌忙说道:“我并非有意隐瞒,这事跟这失心之事没有任何关系,我是担心你们会误会,才没有说出口。” “既然没有关系又何惧言明?”段轻寒道。 凌风志顿时被呛得哑口无言。良久,凌风志叹了口气,说道:“其实就是在出事之前,我曾命他去找我女儿。” “找你女儿?她不在府上吗?”元不知道。 凌风志摇了摇头,带着一丝苦闷的说道:“她已经嫁为人妇了。” 几人不解,男婚女嫁本再平常不过,凌风志为何一副愁苦的样子? “即便如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又何必隐瞒,如若此人是在探望你女儿的途中出的事,于你女儿而言不是很危险吗?”何长悦不解道。 凌风志苦着脸道:“我当然知道危险,可这事要是让他人知道了,只怕我女儿的日子会更不好过啊。”
第十五章 捉弄 “我们凌家行的是布匹生意,有些家底,我女儿打小就被我捧在手心里,事事都由着她,长此以往,就给惯坏了,竟然看上了一个纨绔子弟,说什么都要嫁给他,怎么劝说都不听, 我心想着虽然那小子人不济,好歹家世不错,闺女这边又有我撑着腰,他们必然不敢怠慢,便应允了,谁成想嫁过去不到一载,那家子便遭了报应失了场大火,什么都烧没了。”厅堂内,凌风志叹气道。 何长悦等人已经将尸体处理,受惊的女眷也已经安顿好。 凌风志所说的是庾颦之前提及的那个纨绔子弟,他女儿竟然是嫁给那人了。 虽然倒霉是真,但这都是这一家子自己做的选择,怨不得别人。 凌风志面容愁苦,继续说道:“没了也就没了吧,反正我女儿没事,我本想着让她回来,再给她寻个好婆家,可是她死活不愿意,非要守着那烧得就剩半条命的小子。” “那一家人不是都在大火中丧生了吗?”何长悦问道。 当时庾颦分明说所有人都死在了火海里。 “你们知道杨家的事?”凌风志疑惑道,“死倒没死完,不过也差不多了,杨家那小子被烧得就剩半条命,还被断下来的房梁砸断了腿,真不知道我女儿看上他哪点,情愿留下照顾他也不愿回来,那小子一块回来又不是不行,大不了就当是上门姑爷呗。” 这还真是一出刁蛮小姐和纨绔公子的忠贞之恋。 之前封初雨还纳闷为何当时许屠户说是“手刃仇人”,如今看来看来他是想杀姓杨的那小子,杨家虽然没了,但凌风志断不可能不管女儿,罪魁祸首依然逍遥法外。 “这事其他人知道吗?”封初雨问道。 凌风志有些摸不清头脑:“小仙长指的是我女儿和杨家小子的事?能不知道吗,那小子干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杨家一倒,寻仇的人纷纷找上门,剩下的那点家当赔了个干净,因为担心被人找上,我女儿就带着那小子搬到山里去了,可怜我女儿从小没吃过半点苦头,真不知道那小子究竟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也就是说庾颦之前故意向他们隐瞒了此事,她为何要这么做? 封初雨一开始就觉得庾颦有些古怪,无论是之前她述说杨家之事和自己的事情时异常平静的反应,还是她对于事件内容的隐瞒,无一不透露着她与此事有所关联。 不过这和他们此行的目的无关,况且即便是有所关联那也是段轻寒的事,他很乐意看到段轻寒受阻。 段轻寒惯爱欺瞒他人,看到段轻寒被人欺骗他就觉着高兴。 “这与失心之事并无关联,为何担心他人误会?”段轻寒道。 凌风志叹了口气:“自从失心之事出现后,大家就一直觉得此事跟那姓杨的小子有关,觉得是以前被他害死的人回来复仇来了,出事的人之所以丢的是心脏,就是为了报复众人冷眼旁观没有良心。” “倘若是复仇直接去找他不就行了?无凭无据的事为什么要怀疑他?”元不知十分不解。 “正是因为无凭无据,所以才会将脏水一股脑的往他身上泼,他本就是众矢之的,无论怎么污蔑,都不会有人跳出来帮他说一句话。”封初雨道。 前世的他就是如此,事情明明非他所为,却谁都不愿意相信他。 那些人想要的只是一个泄愤的对象,而他刚好不顺眼,就自然而然的成为了出气筒,这时无论怎么解释都没用,因为人们不会因为冤枉他而愧疚,只会因为借机除掉他而开心。 最可笑的是,就连他最为敬重的、被他视为最信任之人的师尊也站在了他人那一边。 元不知辩驳道:“封师弟,你这话就太偏颇了,公道自在人心,就算姓杨的干过伤天害理的事,也得讲道理啊。” “之前遇到的那些人师兄觉得他们是讲道理的人吗?”封初雨反问。 元不知顿时说不上话来。 凌风志叹气道:“原本那姓杨的小子就一直受人非议,倘若几位仙长再前去调查,无异于坐实了大家的怀疑,我女儿的处境只会更加的艰难,我出于无奈才想要隐瞒实情。” 段轻寒道:“鬼祟之事非同小可,蓄意隐瞒只会让你女儿身陷险境。” “仙长说的极是,我也是一时糊涂。”凌风志道。 段轻寒顿了一下,又道:“如若此事与你女儿及其夫婿无关,我定会还他们清白。” 凌风志眼前一亮,连忙道谢:“多谢仙长!仙长宽仁大义,真是大好人啊!” 封初雨极为不屑,段轻寒在人前总是这么一派世外高人的模样,实际上和那些喊打喊杀的人没有任何的区别,甚至更加的令人生厌,明明心里百般嫌恶,却还要装出一副假仁假义的虚伪样子! 段轻寒吩咐道:“你们几人循着那人生前的踪迹寻找鬼物的下落。” 几个弟子应声领命。 段轻寒又看向封初雨:“初雨,你随我前往凌小姐的住处看看。” “是,师尊。” 夕阳衔山,封初雨和段轻寒在老江的带领下前往凌小姐的住所。 鬼怪素来夜间出没,入夜之后,鬼气会变得更加清晰,便于探查。 封初雨玩味的打量着段轻寒,自从得知段轻寒怕脏之后,段轻寒种种有意无意的小举动在他眼中就变得格外的明显,例如现在,由于前两日的下雨,山林中十分的潮湿泥泞,段轻寒小心翼翼的迈着步子,避让着周遭的枝杈树叶,生怕沾上露水与泥土。 段轻寒越是这么谨小慎微,封初雨就越是想欺负一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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