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女子提到的九娘会,又是什么东西?
第七十五章 ·妾室 房中一声尖叫打断了徐京墨的思绪,只听里面那青嫩的嗓音叫着:“姐姐又如何知道我一定会过得不好!” “糊涂啊!你所说的那些女子,不过就是在外人眼里过得好而已,这世上又有谁会真心对待一个从青楼中出来的女子呢?其中心酸滋味,恐怕只有自己知道……你只将故事听了一半,可知道她们最后的下场?” “嫁入丞相府的那位乐姬,很快就遭到了丞相的厌弃,在生下孩子后更是被不喜,最后郁郁而终。” 徐京墨知道,这个女子所说的乐姬,大抵就是自己的母亲。母亲一生遭到太多不公的对待,成为了徐京墨心中的一根刺,他双手紧紧攥着,身体不由得绷紧了。 “而你说的另一位,下场更是凄惨。”那女子压低了声音,“你只知那舞姬被大臣接走,却不知道她是被谁接走吧?与她定情之人,正是前几年那贺公案中的贺公贺渝明……” 徐京墨猛然抬首,脊背上后知后觉地爬上一股凉意。 “虽说贺公待她还算不错,可终究只是养在外面的一个小情儿罢了,生下儿子后多年,孩子还不曾被带回家里认祖归宗,一直就那么悄悄地养着,更别提什么将女子带回家中扶正了。那舞姬也不知道是痴傻还是隐忍,竟真就这样无名无分地跟了许多年。 “后来事发,贺公被处死后,那舞姬就不知去向了。也不知道她一个女人,要如何将半大的孩子抚养成人……想来也知道,日子过得必定不会太好。我也是前两年才听有人说起,说是那舞姬改嫁他人后,很快就死了,哎,也是个薄命人啊!” 徐京墨听到这里便再也忍不住了,抬手推开房门,大跨步地走了进去。房中,一紫衣女子掩口望来,她身侧跪着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女孩,也被来人吓得一抖。 “你这些话,可有凭据?” 徐京墨面色不佳,他简直不敢相信,她们口中的人物竟然是他的舅舅贺渝明! 这女子若所言非虚,那么贺渝明不仅曾与风雨楼的女子有染,还在外面有了私生子,他竟对此一无所知。 如果沈秋真的曾是贺府的管家,如果沈秋的亡妻就是这个舞姬,如果舞姬带在身边的孩子是沈霜沐……他预感到自己即将揭开一桩多年以前的旧事,一颗心跟着猛然搏动了起来。 徐京墨闭着眼缓了一缓,问道:“你刚刚说的那名舞姬,叫什么名字?” “她,她叫林湘。” 那女子开始有些慌乱,但很快就镇定下来,她将跪在地上的少女扶了起来,朝着徐京墨福一福身道:“让爷看到这场面实属紫藤的罪过……但闺中私话不过都是些坊间传闻,当不得真,还请爷莫要往心上去。” 贺渝明的事情实在敏感,毕竟当年那桩贪墨的贺公案闹得太大,又牵扯到上任权相,因此就连寻常百姓都不敢随意提起,唯恐惹祸上身。 徐京墨是当事人,自然比旁人更清楚其中的关窍,他已经得到了不少信息,便不欲再为难这两个女子,挥了挥手让少女先离开了。 待人都走后,徐京墨坐下饮了一杯茶,他若有所思地看向房中的红龛,问道:“九娘会,是什么样的组织?” “我们青楼女子闲来无事,凑在一起打发时间的局罢了,为了附庸风雅,才取了个名字……” 徐京墨从袖中取出金牌,搁在桌子上,淡淡地道:“说实话。” 那女子瞧了徐京墨一眼,干笑两声,将编出来的一通说辞咽了回去。 ………… 待徐京墨从风雨楼回到徐府,已是子时,他靠在马车中,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 这一睡,便梦到了许多陈年旧事。 世人都道他大义灭亲,定是与贺渝明私下关系极差,实则不然,他与这个舅舅,倒比与他父亲还要再亲些。 从带过他的奶娘口中,徐京墨曾听过一些他出生前的事情。 丞相初见母亲时,对这位名动上京的乐姬一见钟情,当即就使出浑身解数追求乐姬,一定要将她娶回家。他母亲在一次次诉爱中轻信了这个男人的真心,逐渐坠入爱河,最后答应了嫁给丞相,哪怕只是做一房妾室。 二人还是恩爱过一段时间,乐姬富有才情,又懂得一些时兴的新花样,很长一段时间中都比正房得宠。也是为了哄乐姬高兴,丞相就将她的哥哥引荐为官,给贺渝明找了个不高不低的官职做着。 贺渝明此人脑子灵光、擅弄人心,在他的巧言令色之下,无论是丞相还是其他官员,都被他哄得服服帖帖,很快就青云直上,可谓是在官场之中如鱼得水。 好景不长,待他母亲生下孩子后,因产后体弱无法侍奉丞相,很快就遭到了厌弃。渐渐地,丞相来到偏房的次数越来越少,他也淡忘了坐在海棠花树下,抱着琵琶为他婉转吟唱的女子。 从前那些许下的誓言,都成了镜花水月,早已都不做数了。 待他渐渐长大,分化成了坤泽这事被丞相知道,便更是被父亲厌恶,连带着母亲也被父亲不喜。 徐京墨记得母亲是如何逐渐枯败下去的,缠绵床榻、日夜哀思,人瘦成了一把骨头,还抱着丞相所送的旧物等待着。他也曾找过丞相,可连面都不曾见到,于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衰弱、病逝。 他痛恨父亲的负心,更痛恨自己的无能。 那段日子徐京墨实在是不愿回想——正房的儿子分化成了乾元,总是对他趾高气昂,有时还会刻意捉弄他,奴仆也不会对他这个无人在意的庶子好声好气,时常克扣他的吃穿用度。 在徐京墨吃不饱的时候,他偶尔会跑到舅舅家中用饭,他的舅舅从不曾苛责或是不耐,而是吩咐下人好好招待徐京墨。就是这样一饭一饭累起来的恩情,让他直到现在也愿意劳神照拂着贺文程,护他一生顺遂。 徐京墨有时候会想,如果当初他没有因为一则荒唐的预言,被仓促推到丞相这个位置上,是不是对所有人来说,都会有着更好的结局。 他不敢深想,唯恐事实真是如此。 在他登上丞相之位之后,愈有如日中天之势,连带着他身边的人都鸡犬升天,其中便以贺渝明为代表。 贺渝明时任丞相长史,多次假传他的意思,利用他的声势,在朝中大肆敛财,甚至还敢做起了卖官鬻爵的勾当……徐京墨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耐,却更助长了贺渝明嚣张的气焰,让他胆大妄为到敢扰乱朝中的秩序。 徐京墨曾多次警告过贺渝明,甚至架空了他的权利,可还是架不住有人因贺公背后的靠山而继续讨好他。这也致使贺渝明越来越目中无人,无法无天到了蔑视铁律的地步。 在一个深夜之中,他看着桌上满是弹劾贺渝明的折子,以及亲信收集来的贺渝明贪墨的罪证,终于下了狠心,进宫请了圣旨,褫夺贺渝明的官职,将人打入诏狱,听候问审和发落。 徐京墨亲自清点了贺府自为官以来的所有的账目,其中搜到一本暗账,里面全是这些年来贺渝明中饱私囊的记录,数目大得惊人,就连徐京墨看到也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期间无数人求登丞相府,都是要给贺公说情,徐京墨心里明白,这些人实则是更怕之后也要被清算重罚,于是干脆闭门谢客,通通不见。 在将贺渝明所有的罪行列出后,徐京墨亲自写了一本奏疏呈给了皇帝,他言明这件事自己也有错,以账目核对贪墨金额后,若是贺渝明的家产所不能偿还的,便由他来补足。 在自请罪过后,徐京墨上请皇帝,在金殿之下判了贺公五马分尸的酷刑——这是他以义割恩的决心,更是他敲打在朝臣头上的一记响锤。 这桩案子,史称“贺公案”。 那是徐京墨一生之中,最难的一次抉择。 他选择了大衍的江山,选择了清肃晦暗的朝堂,也选择了割舍往昔的恩情,将所有骂名皆背负于一人之身。 为了大衍山河清明,他决不能因个人恩义而徇私枉法、姑息养奸。 这是他不能回头的一条路,也是他注定孤身一人行的道。 在贺渝明被处刑的那天,徐京墨自请去监刑,对上贺渝明恨毒了的破口大骂,他心中痛得发颤,居然还能面无神色地举起行刑牌。 那一天真是令徐京墨永生难忘,他记得,比毒辣的阳光更刺人的是,行刑台下那些人看向他的眼神——惊疑、嫌恶和害怕。这让他不由回想起,那些在徐府中,被所有人所憎恨的时光。 也许在世人眼中,他亲手推舅舅上了行刑台,就是一个冷血无情、不配为人的权相吧。 即便被误解、被嫌恶,徐京墨也习惯了沉默以对,他不屑于解释,更不会为之后悔。 可就在今日,徐京墨在这个经历过无数次的噩梦中,第一次梦到了行刑台下,有一稚童恶狠狠地盯着他,其目光之狠毒,好似要将他拆骨剥皮,直看得徐京墨遍体生寒。 那会是……沈霜沐吗? “主子,主子……” 熟悉的声音将徐京墨从梦中唤醒,他浑身大汗地醒来,对上了阿盛担忧的眼。 “我没事。”徐京墨虽是这样说着,却还是坐了好一会儿,才下了马车。 他有些魂不守舍地向府内走去,月夜下,徐府中一片寂静,连平时吵闹的蝉声都消了不少。 微风拂过树叶,发出沙沙的轻响,就在徐京墨要推开房门之时,一个浑身酒气的人不知从何而来,一把从身后搂住了他的腰。 徐京墨正要挣扎,忽然闻到了酒气之下,一缕暗暗浮动的青竹香,于是手上力道一松,就这样任那人不声不响地抱着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那人终于趴到了他的肩上,一张口,满是哽咽的音色:“哥哥,你同她们在一起,玩得可还尽兴?” 还未等徐京墨回答,唇就被一只大手捂住了。 萧谙似是不愿听到这个答案,他嗓音沙哑,几乎是在哭着求徐京墨:“如果你一定要娶妻生子的话……我给你做妾行不行?”
第七十六章 ·惊雷 徐京墨不知道萧谙又发什么疯,连忙向后支了一下手肘,将萧谙的身体略略顶开一些,微微侧过头看了一眼萧谙。 当看到这人脸上亮晶晶的泪痕时,徐京墨拼命压住上翘的嘴角,眨了眨眼,故意逗这人道:“做妾?你看起来可不怎么好生养,我为什么放着温香软玉不要,非要找你?” 萧谙一时也说不出反驳的话,他的脑子被酒意蒸得有些迷糊,只能凭着直觉做事,将人往怀里带了带,心慌意乱低头轻轻蹭着徐京墨的脸颊,动作里满是祈求的意味。 要不是萧谙作为一个乾元,实在是生不出来,恐怕他要连给徐京墨生个孩子这话都能说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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