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一心给苗笙取个“苗寿安”的名字,是想与那段不堪的过去彻底分割开来,再也不肯叫对方“舅舅”,也是因为心里有了别的打算,不想让这辈分产生阻碍。 但是方才听苗笙说了“舅舅”二字,却给他带来了新的灵感。 左右不是亲生的,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一个称呼又能如何呢?反倒另有一番亲昵的滋味。 于是他便爽快地这么喊了,语气意味深长。 这两个字像是在他舌尖缠绕了一圈才被吐出来,原本平平无奇的称呼被他叫得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苗笙不由自主起了一声鸡皮疙瘩。 他觉得有些迷惑——为什么这么怪? 游萧看着他迷惘的表情,脸上笑意更甚,轻轻拨了拨他披在肩膀上的黑发,端过一旁的药汤:“喝吧,不然就要凉了。” “不想喝。”苗笙满心不爽,身子也没什么劲,一股轴劲儿涌上来,“喝得嘴里难受,还没用,我不喝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下出溜,想回到被窝里去。 本来已经不害冷了,这会儿又觉得凉飕飕的,从里到外都透着股凉气,难受。 游萧一手按住他的肩膀,阻止他下滑的趋势,低声央求:“舅舅,听话。” 苗笙:“……” 听听你这是跟舅舅说话的语气吗?! “既然唤我一声‘舅舅’,那就听我的话。”苗笙对上他的眼睛,坚定地说,“我今天不想喝,你放开我。” 游萧目光在他红唇上逡巡,神情冷淡了下来:“真不喝?” “不喝!”尽管苗笙嘴上斩钉截铁,但是看着他失去笑意的神情,心里突然有点发虚。 游萧垂眸不语,像是在想什么,并没有放开他的肩膀。 苗笙轻轻挣了一挣:“那现在松开我吧。” “舅舅,抱歉了。”游萧对他笑了笑。 苗笙觉得这笑容一点歉意都没有,倒像是要干什么坏事。 果然,下一刻,游萧单手扣住了他的两只手腕,端起碗来喝了一口药,然后偏头凑上来,吻住了他的唇,将满口苦涩药汁渡了进来! 苗笙:“!!” 这是发生了什么?! 他整个人呆若木鸡,双唇一片麻木,失去了所有知觉。 游萧却并没有停下,又喝了一口药,这次他坐得更近了些,松开了苗笙的手,轻轻掐住对方的下巴,逼迫他张开嘴,再度将双唇贴了上去。 “笙哥——” 卓应闲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与他形影不离的聂云汉,两人看见这副画面,双双石化。 饶是他们见过大世面,也没见过这么一出。 何止见,想都不敢想。 聂云汉登时惊了:“萧儿,你在干什么?!” 游萧丝毫没有被人撞破的尴尬,好整以暇地盯着苗笙:“喂药。” 苗笙终于从呆滞的状态反应过来,脸烧得厉害,双手推开了他:“我、我自己、自己喝。” 他劈手从游萧手里夺过那碗药,仰头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喝得太急,药液从他唇角溢了出来,顺着下颌流到了颈间,沿着上下滑动的喉结流到了平直而突出的锁骨,又继续往下边更深处滴落,打湿了纯白色的里衣,领口的布料被洇湿了一块。 游萧目光落在他领口处,眸色闪烁。 苗笙没看见这一幕,聂云汉与卓应闲却是看了个清清楚楚。 俩人惊讶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转头去看游萧。 “喝完了,我想休息一会儿。”苗笙把碗塞回游萧手里,抬手蹭了蹭湿乎乎的脖子,出溜到被窝里,把自己裹得像要过冬。 游萧笑了笑:“那你睡会儿,稍后我过来给你送饭。” 苗笙把脸埋在被子里,瓮声瓮气:“不用了,我不想——”他想起方才惊心动魄的喂药场景,连忙改口,“我不饿,就觉得累,想多睡会儿,你不要来吵我。” “好的,舅舅。”游萧乖巧应道。 聂云汉狐疑地给了卓应闲一个眼神:什么情况,他不是早就不肯再叫舅舅了吗? 卓应闲无奈回应:我一直和你在一起,哪知道他是怎么回事?! 游萧端着碗站起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俩:“两位爹爹,我会给你们一个解释,咱们先出去,别打扰舅舅休息。” 苗笙躲在被窝里,一直支棱着耳朵,听到他们出去后把门关上,才松了口气。 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脑子里全是方才游萧那张俊脸贴上来的画面,还有双唇相触的感觉。 软得那么不可思议。 想着想着,他冒出了一身汗,赶紧把身上的被子蹬开,轻轻晃着脑袋,想把那一幕赶出脑海。 太要命了,这孩子真是无法无天! 看看这是该对舅舅做的事吗?! 他无端想起来自己刚苏醒那天,想起那个软软的,喂自己喝药的“东西”,登时浑身一激灵。 这小混球,他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苗笙又羞又臊,在床上翻来覆去,扭得像条蚯蚓,怎么都睡不着,干脆一掀被子坐了起来,披上外袍,想去听听游萧那个“解释”。 自己是当事人,总有听的权利! 不知道游萧要在哪里解释,苗笙先往云闲山庄主院方向走,谁知刚走了半路,就听见了交谈声。 少年清脆的声音透过花园郁郁葱葱的树木与花丛,直直地撞进了他的耳朵里。 “他只当了我三年‘舅舅’,我对他早就不是甥舅之情,而是风情月意。” “原本他沉睡不醒,就只能是我可望而不可即的郎朗月光,现在他终于醒了过来,就是我的心头血,掌上珠。” “我要与他共结连理,白首不离!” ---- 苗笙:被你们断袖吓晕。
第4章 四 话本 花园里,游萧郑重地跪在两位父亲面前,说出的话掷地有声。 聂云汉与卓应闲坐在石凳上,两人面面相觑,不能说震撼吧,但也实在是意想不到。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聂云汉厉声道。 这个养子从小就主意大,做生意、学医术、研究机关、涉足武林,一步一步都有自己的规划,也确实没出过错,但他们一直担心,这孩子太过聪明,将来会走上歪路。 提心吊胆十年过来,当年聪慧无双的小男娃,转眼变成了丰神俊朗的行业翘楚,人没长歪,性子也没歪,是个坦坦荡荡、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两人总算松了一口气。 谁承想在这事儿上给了他们这么大一个“惊喜”! 卓应闲禁不住愧疚:“你从未对别的男子有过什么——莫非是受了我俩的影响?” “当然不是!”游萧连忙道,“萧儿是天生如此,两位爹爹千万别多想。” 聂云汉安抚地拍拍卓应闲的肩膀,又问游萧:“你如何确定?” “情意在心中,我自然能分辨。”少年低下头,“而且,十四岁那年,第一次春梦,梦到的是他的脸。此后次次都是他,我便再没有疑问。” 聂云汉跟卓应闲交换了个眼神,两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游萧见多识广,又医术精湛,这方面肯定不会出错,他俩都是断袖,有过类似的心路历程,自然也就不再怀疑。 “可笙哥已经失忆,身体又在冰棺里待了十年,不知道有什么改变。”卓应闲忧心忡忡,“万一他现在不是断袖,或者最终都不能中意你,你要怎么办?” 聂云汉意味深长:“对,如果白月光永远只能是白月光,他变不成你的心头血、掌中珠,你有何打算?萧儿,人不是生意,不是你那些武林事务,不是你只要够聪明、够努力就能得到的。” “若是如此,我定不会勉强。”游萧轻声道,“世上没有人比我更希望他幸福。” 苗笙没有听见后边这些话,他听到“春梦”两个字就吓软了腿,悄无声息地离开。 躺回床上他还有些心惊肉跳,琢磨着该怎么办。 喜欢我?难怪总是那种眼神看我。 可我根本不认识你啊! 苗笙心里闷得慌,我连自己到底是谁都不知道,谁有心思跟你风情月意?! 我、我也不是断袖吧? 难道我以前是? 原本寄人篱下就很别扭,现在知道游萧对自己还有这样的心思,苗笙更待不住,只希望身体能够尽快好起来,别动不动就晕倒,到时候就抓紧走,麻溜走,将这自己承担不起的浓情厚意甩在身后。 接下来一段日子,他有意躲着游萧,虽然感觉身子骨比之前强健一些,但还是常常借口自己不舒服,不想见人,躲在房间里止步不出。 何止见这位神童,苗笙觉得自己都没脸见人家两位养父。 他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虽然模样确实够周正——卓应闲已经算是貌美,自己比对方还要好看,一双桃花眼眸色潋滟,翠眉蝉鬓,鼻梁高挺,双唇红润饱满,是天生的好颜色。 要说苏醒之后有什么顺心的,也就是这具皮囊了。 然而他现在也有二十六岁,若是算上那十年,足足三十六,如何与一个比自己小一半的男子谈什么感情? 这不是欺负人吗?! 真是让人糟心。 好在聂云汉两人本来也很少打扰他,游萧近日事忙,也觉察出他的别扭,每每都是来看一眼便离开,甚至连平小红都不来了,大家都很有默契,给了他足够的独处时间。 然而这天睡醒午觉,苗笙一睁眼,便看见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趴在床边,直勾勾地盯着他,见他醒了,立刻笑成两弯小月牙。 这是聂云汉和卓应闲的义女,向竹月,她有个双胞胎哥哥,名叫向鹤云,俩人才十岁,是聂云汉同袍兄弟的遗腹子,算是游萧的幼弟幼妹。 “笙哥哥,你醒啦?!”向竹月笑嘻嘻地说。 尽管听说自己当年救过五岁的游萧,但现在失去记忆的苗笙不觉得自己对人类幼崽有什么兴趣,甚至还觉得有点可怕。 十岁,叽叽喳喳,精力旺盛,小脑瓜里装满了各种匪夷所思的念头。 难以招架。 不管以前怎么样,既然重新活过,这辈子我绝不要孩子! 苗笙打算借睡遁,闭上眼睛假装继续睡觉,谁知道一双黏糊糊的小手直接糊上了自己的脸,要去扒他的眼皮。 小姑娘锲而不舍:“笙哥哥,你都睡了那么久了,别再睡啦!我有好东西你看不看?!” 苗笙:“……”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什么好东西。” 小活猴子已经爬上了他的胸口,窸窸窣窣掏出一本册子,满脸神秘:“是关于我大哥的新话本!” 苗笙皱起眉:“你才认识几个字?” “认得不少,但还不全。”向竹月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啊眨,“他们都不让我看,我偷偷找来,你念给我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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