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呵呵,别说笑了。宛城废墟中,数不清的尸骨还未寒,他们临死前的咒骂至今仍犹在耳,他们说的没错,他谢辰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他该不得好死。 从谢辰眼里,奴一看到了死气。这种眼神他不陌生,作为奴隶的时候,他时常看到有这种眼神的同伴。他们要么自甘堕落,要么一心求死,人生于他们而言并无乐趣。 而他自己,本该也会有这种眼神的,可从他遇到谢辰那一刻开始,一切就不一样了。 “王爷,你看看我——” 奴一强迫让谢辰望向他,率真干净的眼眸直视谢辰: “你救了我,不是吗?” 奴一的声音很温柔,他并不曾用这样的语气和谢辰说过话。 “王爷,从我遇到你的那一刻开始,我的人生就改变了。是你救了我,给了我活下去的希望。您不是只会杀人的,您确实会救人。” 谢辰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动容,奴一的眼神很干净,没有畏惧。谢辰轻轻动了动嘴唇:“你…不怕我吗?” “王爷,我怎么会怕您呢?”奴一的手不经意的抚摸过谢辰的脸庞,他的指尖微微颤抖,尽力压制住内心波涛汹涌的感情。 “王爷,我知道现在看上去一切都很糟,但是您相信我,只要活下去,一切都会变好的。” “如果……如果您实在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那…就为了我活下去吧…” 奴一小心翼翼的吐露出了心声,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为谢辰活下去的希望,以他的身份,他知道自己不配……可——若谢辰真的还有一点点在乎他,那或许——他真的能成为谢辰生命中那份不一样的存在呢。 汹涌的记忆如潮水般汇聚在一起,与谢辰的相知相许到相守,一切都宛如梦境一般。谢辰知道奴一内心深处的自卑与怯懦,他总是很耐心的开导他,时而正经时而狡猾。而奴一也在谢辰的引导下,摆脱了自卑,彻底打开了心扉。 甜蜜的记忆涌现,痛苦的回忆自然也接踵而至。奴一被软禁于宫中,守着一棵桃树绝食而亡。魂魄于地府历经磨难,终化为鬼差与谢辰再相遇。范小晓与谢辰之间的温馨过往,亦让他心中更爱谢辰几分,于是在找回奴一的记忆之后,心甘情愿的替谢辰挡下了孽债。 缘起,缘灭,缘分有时候就是这么的不讲道理。一缕真命红线拴住了小晓的一缕生魂,而他借着已故北临小郡王萧夏的身份,再次回到了谢辰身边。消失的三段记忆在他脑海中汇聚在一起,宛如一幅巨大模糊的拼图,如今所有缺失的部分都已经补齐,图画清晰完整。 他,终于知道了自己是谁。 萧夏猛地睁开眼睛,身上已经全部被汗水浸湿透。 听到声响,乌兰急忙跑到了床边,见萧夏醒了,心里舒了一口气:“你总算是醒了,感觉如何?” 萧夏揉着脑袋,轻声道:“无妨,不过是做了一场梦。” 乌兰道:“噩梦吗?” 萧夏微微一笑:“不,是很真实的美梦。” 萧夏给人的感觉变得很不一样,乌兰心里觉得有些怪异,让大夫来给他瞧了瞧身子,大夫诊过之后,说萧夏身体并无大碍,只需要静养便好。乌兰打消了心里的顾虑,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悉心照顾着萧夏的衣食起居。 萧夏一如往常,闲暇之余便会在宫中和乌兰作伴。只是乌兰有事离开的时候,萧夏都会找机会避开耳目,偷偷一个人离开。有时候是去深宫冷院,有时候会去藏书阁。 ———— 转眼间又是五天过去了,黄胥打探消息一直没有进展,这里是南沫皇都,传递消息难之有难,几天下来,黄胥自己也是焦头烂额。 现在唯一知道的一点,就是萧夏被乌兰养在了深宫,而且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没有任何的怠慢。这虽然是个好消息,但也不是长久之计,眼看着谢辰在屋子里一天天的憋得要发疯,黄胥是一个头两个大。 今日是南沫的花灯节,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街上很是热闹。俗话说人久闷于室,没病也会憋出病,黄胥担心谢辰把自己闷出毛病来,好说歹说把谢辰从房间里拽了出来让他赏灯。 花灯节是南沫的盛典,展出的花灯多种多样,让人眼花缭乱。谢辰一路上兴致索然,走马观花的看着街摊上的花灯。黄胥为了让谢辰打起精神,请谢辰在自家食肆里吃了一顿大餐,两人在街上又转了好几圈,谢辰知道黄胥是在变着法的安慰他,心里感激,便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 走到西街的坊市,这里的花灯样式更多了些。两人在桥边歇脚的时候,黄胥注意到一个西域的商贩卖的花灯很别致,他轻轻戳了戳谢辰,问道:“陛下,那商贩卖的花灯样式很熟悉,您看是不是我们西昭的款式?” 谢辰顺着黄胥指着的望向望了一眼,果然那个商贩的摊位上卖的许多花灯是西昭的款式,谢辰走近看了看,其中不仅有西昭民间的花灯款式,还有宫灯的花样,还有一些是多年前流行的款式。 “公子,要买灯吗?”小贩迎了上来,这是一个碧眼的西域人,口音也夹杂着浓浓的西域腔调。 谢辰随口问道:“这花灯的款式很别致啊,是您做的吗?” 商贩笑笑,摇头道:“不是,我只是代为出售罢了。公子若喜欢,买一盏回去吧。” 在南沫能看到西昭的花灯,这也不失为一种缘分,谢辰便指了一款款式较为老旧的宫灯道:“那就它吧,这种灯,我也许久未见了。” 那小贩看谢辰的眼神多出了一抹异样,他没有从货架上取下宫灯,而是从货架后面重新拿了一盏出来。 “公子是今夜唯一一个买这灯的人,这一款提了词,公子若不嫌弃,便拿这一盏吧。” 这倒是有趣,谢辰轻轻转过灯,烛影摇曳,映衬出灯上的两行字: 平安喜乐,勿念安好。 谢辰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这个笔迹不会错,这是奴一的字迹。这两句话,是他和奴一约定互报平安的暗语。这字迹,就连小晓都模仿不出来。 是奴一,他……想起来了! 黄胥在一旁等了一会儿,见谢辰突然神色大变,以为出了什么事,结果看见他又突然变得狂喜,抱着一个宫灯激动地快要疯了一样。黄胥生怕谢辰犯了失心疯,急忙过来抓他要去看郎中。 “是他,他想起来了!他都想起来了!”谢辰用力抓着黄胥,黄胥看了眼宫灯,瞥见了上面了两行字,很快就捋清了头绪。能用西昭宫灯传递消息,不得不说,小晓的确是聪慧过人。 黄胥顾不得在一旁激动欣喜的谢辰,和商贩简单打听了一下,这花灯的确是宫里传出来的,做花灯的人说,若有客人选了这一款花灯,便把这枚提了字的灯给他,有缘人一见,便什么都明白过来了。 黄胥倒是没想到,小晓进宫之后居然会和西域客商联系起来。掌握了联络方法,剩下的事便好说了,黄胥便用自己的商铺和西域商铺一道,秘密的打通了和宫内传递消息的通道。 第101章 棋局 因为赛巴的无能,导致南沫边境的战事连连败退。霍霄一雪前耻,收复了川青关,南沫的残军被他赶回了海上。白弘扬在灵州俘虏了大将,敌军溃散不敢上前,南沫和西昭打了这么久的仗,就没这么窝囊过,朝中对塞巴的不满声越来越大。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以前朝中人对乌兰的铁血政策多有不满,他们扶持上了塞巴,却不料想这个王爷中看不中用,连乌兰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朝中的风向很快就转了弯,大臣们纷纷进言,要乌兰重新执掌大权。 乌兰在三番五次的假意推辞下,不得不尊重民心,重新掌权。他撤了赛巴的职位,从他手上拿回了军权,还找了个借口治了他的罪,把他的家抄了个底朝天。朝中无人为塞巴求情,至此南沫朝堂的大权终于全部掌握在了乌兰的手里。 到了这个时候,但凡有点头脑的人,都看出了这是乌兰做的一个局。大战刚败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处境危险,便故意交出了权力,假意退了一步,实则暗中把谢辰引入了南沫。他借着谢辰的手,让朝堂官员们意识到赛巴的无能,人都是识时务的,到时候人心自然会倒向自己一边。 不得不承认,乌兰是善于摆弄人心的。 乌兰重新掌握了大权,又开始忙碌了起来。萧夏便有了更多的时间,每日午时过后,他都会借着消食散步的借口出门,给冷宫给公主送些药物和吃食。 一来一往之间,两个人也变得相熟了很多。公主说他看着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年纪虽小,但是眼里却有些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成熟和稳重。她不知道萧夏究竟找回了什么记忆,但这段记忆,确实让他变了许多。 “我今日在藏书阁,找到了你身上蛊术的图案,这是南沫的一种禁术,名叫子母蛊,可以控制人的思想,中蛊的人会沦为傀儡。养蛊的条件十分苛刻,蛊师必须用自己的血脉至亲的胚胎为引,从怀胎起便开始炼制,直至十月怀胎完毕,蛊虫从胎中孵化——” 萧夏没再继续说下去,毕竟是自己的骨肉。他不愿刺激阿娅公主,但阿娅却很平静,这个孩子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她没有用孩儿来称呼腹中的骨肉,只是冷冰冰的叫它“东西”。 “乌兰对谢辰恨之入骨,这东西是他给谢辰准备的。如今谢辰已经被他引来了南沫,只要趁机下蛊,谢辰便会沦为他的奴隶——” 原本这蛊需要十月怀胎才能完成,但南沫兵败,乌兰引谢辰如南沫,如今是下蛊的最好时间。这段时间,乌兰每日送来的饭食里多了一碗很苦的药水,这应当是加快腹中胚胎长大的药物。 阿娅腹中的东西长得越来越快,临盆在即,乌兰一定会在近期设计谢辰给他下蛊。萧夏已经给谢辰传出来了消息,让他万事小心。 —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微雨打在树叶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山中空气微凉,泛着泥土的气息,谢辰踏着石阶拾级而上,落雨微微打湿了他的肩头。 半山腰是一处凉亭,此处可以俯瞰南沫皇宫,景色秀美。谢辰到的时候,凉亭内已经坐了一个人,摆着茶具,还有一盘棋。 谢辰站在凉亭外没有动,而那人听到脚步声后,转过头,两人视线汇聚,彼此都半晌没说话,过了许久,谢辰率先打破了宁静。 “终于见面了,陛下。” 乌兰轻笑,他打量了一番谢辰:“西昭战神……和我的预想的有些不一样,我以为你会更……魁梧一点。” 谢辰走到石桌边,径直坐下。他和乌兰两人,隔着血海深仇,但如今在山中初见,彼此却都分外的平静。 像他们这种经历了许多的人,早已经学会了隐藏喜怒哀乐。谢辰轻轻捻起一子,落在棋盘上,清脆的声音回响在凉亭里。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03 首页 上一页 9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