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这般滴水不漏地隐藏自己,难道这只妖的修为极高?推测到这一步,虚墨白才意识到此事的棘手程度已与所收香火钱极不相称了,没准等解决完妖物,前后花费还得自掏腰包。 此事若是换作以前,虚墨白肯定毫不犹豫前去除妖了,可如今,为着敛财渡劫,他早不似从前那般无私无畏,万事由心了。 虚墨白在心下盘算:二话不说去除妖吧,费时费力,荷包疼,可不去除妖吧,袖手旁观,良心疼…… 听完何离的话,又看到小仙童这副眉头紧锁的纠结模样,周梓晨用手肘碰碰他,小声道:“怎么样?到底是妖还是鬼?光凭咱两能处理这事吗?” 咱两? 虚墨白扭头看了眼周梓晨,不由心念一动,刻意垂着头,阴沉下脸来叹气道:“是妖,还吃人,修为非比寻常,若仅凭你我二人恐怕——” “什么妖?我们镇内有妖物?连仙童你也无法消除的话,”听到二人谈话的何离突然激动起来,“池云真人他……他会亲自过来吗?” “倒无需真人亲自过来,我尽力而为应该问题不大。”赶忙断了何离的念头,虚墨白抬眼看向周梓晨,忽悠道:“不过此事归根结底是真人对周施主你的考验,我插手太多恐怕不太合适……” 考虑到他御剑飞行都收取银两的先例,经商十数载的周梓晨当即就听出了虚墨白的言外之意,暗暗发笑道:“说吧,需要多少银两?” “此妖已修炼至妖气全无,应是渡过一次天劫了,少说也有五百年的修为。按照仙门除妖的规定,对付此种妖物需要五百两。”虚墨白谨遵取之有道的要求,也不敢随意狮子大开口。 五百两对于周梓晨来说不过皮毛,可瞧着一个孩童模样的人在那一本正经地叨叨除妖收费,周梓晨是越看越觉得有趣,不由自主地想逗逗他,故而两手一摊,道:“五百两太贵了,你给我两天时间考虑考虑。” 此妖定会再出来害人,如何等得了两天时间啊?!顾及镇内百姓的安危,虚墨白只能咬咬牙道:“看在周施主也会出力的份上,那便……四百两。” “成交!”看到小孩无奈减价时那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周梓晨满意地答应下来。 何离杵在一旁,眼看着仙童与周梓晨你一眼我一语地在那商量价钱,不禁一脸惊愕:这个叫周梓晨的人,竟敢跟高高在上的仙童这般讨价还价?仙童竟然还落了下风?此等魄力,不愧是池云真人的弟子! 待他再看向周梓晨时,眼中不由地带了几分敬意。 在这费了不少时间,既然敲定下了价钱,虚墨白也不再磨蹭,当即对周梓晨与何离道:“莲花枯萎早于妇人们失踪,那问题应该最先出在环镇河。周施主你与我先去环镇河查看一番。在此期间,何离你将失踪妇人的情况记录下来,待我们回来之后再一同研究。” “好。” “是,仙童。” 环镇河,河如其名,便是在贤余镇外围所挖的一条河流,用于防御外敌维护镇内百姓安全,又便于商铺运输、百姓浣洗。 四日之前的清晨,旭日初升,空气里掺杂着微凉的水汽,空无人烟的街道上万籁俱寂。屠夫阿四的婆娘秦阿满此时竟已起身,手上端着个大木盆,步履匆匆地走过街市,往环镇河的方向而去。 乌黑的长发被随意束起,几缕散落的青丝垂在肩头,随着秦阿满行进的步子微微颤动。嗅到一股子血腥气,她有些恼火地紧了紧手中的木盆,小声抱怨,“这官府也真是的,几朵莲花枯就枯了呗,怎么还禁止百姓到河内浣衣了?阿四的这些臭血衣难道一直放着不洗吗?哎,非逼得我一大早起来。” 秦阿满的话音渐行渐弱,空中的雾气却似乎更加浓重了,逐渐将她的身影吞噬…… “晌午已过,这河面上竟还有这么浓的水雾。”忙将路上买的垫饥馒头咽下,周梓晨指着雾气沉沉的环镇河,紧张兮兮地对虚墨白道:“不会那妖怪就住在这条河里吧?” 将河岸边一株腐败的莲花放回河内,虚墨白垂眸思索了片刻回道:“住过,但眼下已经不在了。” 从头回想了一遍事件的经过,周梓晨忽然灵光一闪,推测道,“妇人们失踪都在四日前,这只妖怪会不会早就离开贤余镇了?” 虚墨白摇头道:“应该还没有,若是离开了,环镇河上便不会有这些水雾了。” 听到这句话,周梓晨心中又有了新的疑惑,“你方才说此妖修炼有五百年了,我以前听说书先生讲过,妖物修炼一般都会选择僻静的山林,以便吸收天地灵气什么的,它怎会跑来这种地方?” 依照以往的经验,虚墨白不假思索道:“妖吃人可增加修为,延年益寿,应是为了这个。”? 周梓晨:“那为何失踪的只有妇人?” 这点虚墨白倒确实没有考虑过,毕竟他可没兴趣去揣测一只食人妖物的心思,“周施主有何见解?” 周梓晨单手拖着下巴,剑眉紧蹙道:“这个问题,或许可以先看下失踪妇人们有何共同点。” “先回月老祠吧。” “嗯——?”没等周梓晨回过神,虚墨白已带着他御剑飞回了月老祠。 月老祠后堂的桌案上,何离已将所有失踪妇人的资料整理清楚了。四日之前,前后约莫有五人失踪,据其家人或亲友供言,她们之中,最先失踪的是屠夫阿四的妻子秦氏,余下是饼摊老板娘卫氏,布庄老板的娘子陈氏,书生的妻子罗氏以及县老爷岳池的夫人蒋氏。 虚墨白与周梓晨一回到月老祠,何离便将失踪妇人的信息尽数呈上。 “光看这些,好像除了都嫁为人妇之外,毫无共同点嘛。”周梓晨细细翻看过失踪之人的资料,越发觉得摸不着头脑了,“没准那妖怪就是喜欢吃妇人。” 就着失踪妇人的生辰八字一一测算完,虚墨白对这只妖物已恨得牙痒痒,因为这五个人,无一例外,都死在了四日之前。 虚墨白神色凝重,冷冷丢下一句“我有要事去做,你们在此等我”,便不见了踪迹,留下两个凡人站在月老祠内面面相觑。 “喂何离,这小孩叫什么?他也是池云真人的弟子?”相处了大半日,周梓晨才意识到自己连他姓甚名谁都不清楚。 话音落下,何离看着周梓晨的眼中满是困惑,顿时笑出声道:“你与仙童相处到现在,竟连他的姓名都不知道?他是池云真人月老祠的驻守仙童,叫…叫……” “呵,”周梓晨挑眉笑道:“你与仙童相识有数年了吧,竟然也不知道?” “我…我当然知道,只是仙童的姓名哪能随意告诉外人?” 何离为了面子还在嘴硬,却被周梓晨一眼看破,“行,就当你知道吧。所以这个小孩这么贪财是池云真人教的?” “池云真人才不会这样!”一提到池云真人,何离立马态度一变,郑重其事道:“池云真人设立月老祠的本意是撮合有情人。那时候为了促成姻缘,真人不惜施舍银两给贫苦男女成亲所用!仙童就不同了,他是出了名的贪财,每回来这都是为了取香火钱。” “哦……”周梓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得出来,这小孩确实贪财,也不知道他一个小仙童要这么些钱财有何用处?难道是准备给自己铸金身?” “噗……”这一猜测令何离忍不住笑出了声,“没准是这样。” 周梓晨也掩嘴而笑,继续玩笑道:“好在仙童身形娇小,不然这金身还挺费黄金。” 何离:“咳咳,谁说不是呢……” …… 就在周梓晨与何离二人闲聊之际,虚墨白已在贤余镇外设好了链狱结界,任那妖物修为再高,也绝对逃不出贤余镇了。 “你们的关系似乎变好了嘛?”虚墨白一回到月老祠,就听到内堂二人的说笑声了。 “没有没有,不过是聊到一些趣事罢了。”担心何离太过老实会说漏嘴,周梓晨率先出来解释,又顺势话锋一转道:“仙童你的事情若是忙完了,不如我们一同去衙门问问情况如何? 虚墨白点头道:“我正有此意,走吧。” 贤余镇本是个安定富足之镇,百姓个个安居乐业,镇内各处人来人往,繁荣非常,唯一门庭冷落的便是衙门了。 可自从四日前的失踪案发生后,衙门是大变了样,衙役们各个忙得脚不沾地,在镇内四处巡查,一日三遍地问询失踪妇人的家眷,就连县老爷都忙得废寝忘食,生怕漏了一点蛛丝马迹。 “大人,衙门外来了三个可疑之人,属下已将他们带进衙内了。”一个满脸倦容的衙役小跑进衙门内堂,对着同样一脸倦意的县老爷回道。 与此同时,又一个衙役跑进内堂,面露喜色,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大……大人,好、好消息,夫…夫人,还有失踪的,其他,其他几个妇人都,都回来了!” 第6章 6 那三个被衙役当做可疑之人带进衙门的,正是虚墨白他们一行人。 “都回来了?!”依稀听见内堂衙役所说的话,周梓晨不可置信地看向虚墨白,“小孩,你不是说他们是被妖物给吃了吗?” 何离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与周梓晨二人的反应截然不同,虚墨白在听到失踪妇人回来时,脸上毫无惊愕之色,反而露出几分笑意:果然自己现身了,还挺识相啊。 “放心,错不了,除妖我可是专业的。”慢慢收敛起脸上的笑容,虚墨白转过头,饶有兴趣地朝衙门外看去,只见一位穿着青色罗裙,面色发白的女子正被两个衙役搀扶着往衙门走来。 与此同时,得知消息的县老爷岳池竟连官帽都未戴正便匆忙跑了出来,憔悴沧桑的脸上是又惊又喜,甚至在看到女子之时,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夫人,为夫总算找到你,你可算回来了!可有哪里受伤了?渴吗?饿吗?” 哪还有心思搭理堂内三个所谓的可疑之人。 这东西可不是你夫人。只一眼便看破了此“人”的真身,虚墨白的飞剑也在瞬间垂落至袖口,聚足了灵气,蓄势待发。 这个所谓的“夫人”对岳池的关切之语置若罔闻,只挣开衙役的手,踉踉跄跄地走到衙门正堂内,然后冲着虚墨白所站的位置微微撇过头,神情淡漠,眼内无光,于口中艰难吐出一句话来,“多亏此人相救,我才能回来。”话刚说完,那东西就如脱力般一歪脑袋,晕倒在衙门大堂内。 见此情形,岳池连同几个衙役赶忙冲上前去,将“人”抬进后堂内室,又叫了大夫前来诊治,待忙完这许多,岳池才得空召见了虚墨白三人。 不同旁人的疑惑,虚墨白这会儿倒是安静站在一旁,并没有贸然出手。只因他心中清楚,那妖物不敢在自己眼底下轻举妄动,再是衙门内地窄人多,有所动作反而容易波及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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