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朝堂安稳,天降大雪,难免会有百姓受饥受寒之事,宁世元一惯按照先例,派人下去开仓放粮,缓和一二。朝臣三三两两禀报了些事,不甚重要,宁世元一一回了,早朝便散了。 宁世元回到书房,惦记着天寒地冻,花淳怕冷,便派人去皇后宫里问安。 “跟皇后说,朕中午陪皇后用午膳,今日天冷,让六皇子也不要去书房了,多在宫里陪他母后说说话。” 内侍应了一声,还未退下,就听外面小太监传话:“禀皇上,范太师求见。” 宁世元道:“太师怕是为了朱氏女一事来,传——” 正说着,便见一小人由一名小太监带着哭哭啼啼地从后面跑了上来,一把扑到宁世元身上。“父皇——” 正是宁韫良。 大雪纷纷扬扬下了好久,范太师站在书房的屋檐底下,书房内偶尔回传来孩童和大人嬉笑声,里面欢快的气氛,让范太师愈发的焦心。他转过身来望着皇城的漫天的洁白,背在身后的拳头攥的紧紧的,一声叹息从心底攀到了嘴边,他的嘴唇已经冻得微微发紫,不知过了多久,内里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范太师连忙回过身来躬身行礼。 出来的是一个小内侍,内侍捏着嗓子,细声细气地说道:“皇上说,今儿有事,不见太师了,雪天路滑,太师仔细着脚下。” 范太师抬起头来,微微皱着眉头,书房里已经安静下来了,范太师的急火在心间烧了半晌,最后终于烧成了冰冷的灰烬,风吹的范太师打了一个寒颤,他重重的叹息了一声,朗声道:“谢陛下体恤,老臣告退。” ----
第10章 割臂之盟 皇上暂时压下了朱氏女的事情,范太师一派接二连三地上奏,都不见回音。 此事传到谦亲王耳朵里,他正裹着宁韫琅射箭,手劲一松,手里的箭射出去便失了准头,擦着靶子过了。 “这都是六皇子哭闹一番的功劳。”他笑着说道,听不出来话里的情绪。宁韫琅想说话,谦亲王又抓了一只箭,握紧了宁韫琅的手,一箭下去,正中靶心。 宁韫城死里逃生是四五天之后了,这期间宁世元一次也没来瞧过,晚间花淳来过一次,宁韫良守在里面死活不肯走,花淳只得略坐坐便走了。 第二日早上,花明带了吃食来到了暖阁里,宁韫良趴在宁韫城的床前睡着了,宁韫城也在昏睡,他的嘴唇苍白的像是被雨水泅湿又风干了的白纸,只有双颊因为高烧烧出不正常的潮红。 花明小心地将食盒放在小几上,又去里面去给宁韫良拿毯子,刚一回来,就看见宁韫城睁着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花明将毯子盖在宁韫良身上,小声道:“臣吵着殿下了。” 宁韫城摇摇头,他还有些虚弱,这一摇头,扯出一阵阵头晕来,他定了定神沙哑着嗓子开口道:“不怪先生,是我一直在等先生。” 花明惊讶道:“殿下有什么吩咐?” 宁韫城不敢看花明,将眼睛往下垂,双眼没有焦点地半睁着,他问道:“先生,她死了吗?” 花明四下看了看,暖阁除了他们三个再没有其他人了,才更加小声地说道:“殿下安心,冷宫里的公主活的好好的,娘娘找人看顾着她,”花明将目光垂向宁韫良,像是疼惜自己亲弟弟一样怜爱地看着他,“殿下昏迷后,六殿下第一时间去找皇上求情,皇上答应了六殿下,等殿下大安了再行定夺。” 花明本以为宁韫城会高兴会庆幸,可是宁韫城一直保持着双眼半睁地姿势,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然后平淡地说:“我知道了,多谢先生。” 这语调十分的稀松平常,甚至没有方才宁韫城探听消息时展露出的害怕有人味,花明十分疑惑,此后他思索了好久,也没有咂摸出宁韫城这话的味来。他只觉得这个五殿下,总是让人捉摸不定,他既然敢为了自己亲妹冒死跪求,却不肯为了她还活着的消息展露出那怕那么一丁点的欢喜,这人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情? 宁韫城发呆了许久,花明说道:“六殿下这样睡着怕是会着凉,臣先将他送走吧。” 宁韫城闻言看了一眼小六,像是忘了此事一般,点头道:“是的先生。” 又道:“先生,千万给小六盖好被子,另则,我今日下午想单独见一面母后,烦请先生帮忙通传。” 花明应了,蹑手蹑脚地出门叫人去了。 午后花明来禀明花淳,说是皇上派人来雅阁传话,说是近几日会检查六殿下的书,花淳叫来了宁韫良,认真教导了他一遍,让花明带着他去补这几日的功课去了。 下午花淳带着书凌和两个小宫女来瞧花明,五殿下的病大好了,皇后娘娘很是高兴,赏了这几日伺候的宫女内侍赏钱,书凌着人给他们派赏去了。 皇后娘娘待了一会,觉得暖阁有些冷,书凌便带着剩下的一个小宫女去添炭火了。 花淳给宁韫城掖了掖被角,接连几日的劳心,花淳的精神也不太好,今日听花明说,宁韫城要单独见她,花淳心里多少已经知道了这孩子的意思,当日花淳也曾为朱氏女之事左右为难,只是后来见宁韫城雪夜跪求,花淳最初听到这个消息大为震惊,一只手攥着手绢,指甲嵌入了掌心都不觉得疼,除了心疼,更多地便是自责。 那是花淳第一次真心责问身为皇后,是有多么不尽责,才会让宁韫城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做出雪夜跪求这样骇人听闻的举动。花淳心道:“我身为花家嫡女,南朝之后,受天下供养,心中有的竟只是自己的孩儿,如此行径的一个皇后,日后死去,我又有何颜面去对宁家的祖宗交代,对天下臣民交代?” 花淳不止一次对自己叹息道:“罢了,这孩子我就伸伸手吧,就算是城儿最后辜负了我,我也认了。” 于是待人出去,花淳现在半嗔半怜地训斥了宁韫城一番道:“你可知那日是何等的凶险,太医说再有一个时辰,寒气侵入你的五脏六腑,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你这孩子,平日里原是极稳重的,怎的这次这般不要命。”说着,便有眼泪从眼角滑下。 宁韫城道:“劳母后挂心,儿臣该死。” 花淳拿手绢拭了拭眼泪,略靠近宁韫城,替他捏了捏被角,小声道:“母后知道你今日见我的意思,你且放心,那孩子,母后会帮你想办法。” 宁韫城没想到花淳会自己将这话说出来,他原是想感动,只是不知该如何反应,未红了眼,反而有一股热气涌上了脑袋,烧的他的头更加昏沉,他原想着这一次他或许会死的,他不甚在意,或是没有那么在意,他细细盘算过,若他死了,也算抵了先文妃一条命,范太师也不必再苦苦相逼,花淳更会瞧在他死去的面子上,善待妹妹。 可是花淳先他一步许诺来救人了,宁韫城疑惑地放开了攥紧在手里的匕首,这世上,怎会有花淳这样心善救苦的人?他的疑惑,是真的疑惑,宁韫城自小对于感情之事十分的漠然,就如同他虽一直受着花淳的接济,只是在朱氏每每咒骂花淳之时他也从不去辩驳,这与自己何干呢?只他不去说与花淳听就罢了。可现在,他却是感觉到了一些他理解不了消化不了的情感,花淳润物细无声地善意冲击着他,让他初次对于自己冷漠的性格有了怀疑。 宁韫城陷入了一种深深的苦恼之中,花淳看着这个孩子眉头紧皱,心道:“怪哉,本打算与他说了这个消息,他能心安些,怎见他更加心事重重了?” 宁韫城开口道:“母后,受您大恩,您可有需要儿臣帮您做的事情?” 花淳心道:“这孩子如此直白,这恩义与他似乎是交易一般,我心虽有这样的盘算,可怎觉得这孩子要帮忙的,与我想的却不是一个意思?” 她因自责本不打算跟这孩子多提,又怕是宁韫城发现她之前对他的种种心思,以至于前面所做的努力在孩子心里变了味道,可话到这里,她还是藏了一丝私心故此她隐晦地用轻松地口吻道:“母后哪有什么忧心之事啊,若强说来,只小六一人让我操心罢了。” 花淳觉得点到这里已经很足够,所以又闲话了几句,便施施然起身走了。 然这话到了宁韫城那里,却有了另一番意思,在宁韫城心里,他本应该是死去的了,如今好好的活下来,便算是新生了,可是这新生不比前世,他打心底里觉得,前世的责任与担子,随着雪夜跪求那一夜,自己已经交付出去了,这新生却没了新的意义。他打定主意是要报答花淳,可是花淳“甚少忧心,只操心小六”,那他的报答,便落在了小六身上。 宁韫城甚至有些高兴,因为新生之后的担子,要比之前让他觉得喜欢太多。 他眉间展开笑颜,面对着空无一人的暖阁,摸索出了放在身侧的匕首,缓缓举起来…… 他有些固执地自言自语道:“古人割臂盟誓,许儿女姻缘,一诺千金,今日我效仿此法,以明吾志,自今日起,六弟便是宁韫城骨中血心头肉,吾愿穷尽一生守护他,寸步不离,父母兄弟富贵荣华皆可弃。” 此后人生漫漫,很多很多年过去后,没有人知道此后站在万人之巅坚毅如山的宁韫城在盛乐十四年的雪夜,曾打算偷偷结束自己的性命,并在先皇后花氏无意的帮助下重获了新生,也没有人知道那日夜里诞生了一个足以改变了许多人命运的誓言。宁韫城胳膊上的伤疤流血发炎结痂,最后血痂褪去,留下了一道宛若蜈蚣一样丑陋的淡肉色疤痕。 多年后一个寂静的夜里,花流和宁韫城刚刚在龙床上了关于“花氏曾发誓后人永不嫁入皇家,无媒苟合到底算不算违背誓言”这一问题进行了深入探讨,花流□□着上半身,坐起身来撩开帷帐。有一个高大的俊朗男人从后背攀了上来,将他环抱在胸前,肌肤相亲,宁韫城的体温永远高过花流。 “怎的?方才我如此卖力皇上都不能尽兴吗?”花流站了起来,愤恨地胡乱往自己身上披衣服,“你我可有大仇,你父皇灭我花家百年基业,你将我囚禁在这笼子里不让我走,算什么道理?这样就算了,我听外面说,你要选秀?你竟然要选秀?”花流似乎心中郁气难消,更是抓起靴子就要穿。 宁韫城一把将人扯过来,不等花流再说什么,俯身堵住了那人的嘴。 “……怎的?关不住便用美人计?”花流翻过神来,将人压了下来,然而发狠也就到这里了,宁韫城俯起上半身将唇送过来时,花流,暗夜里磨刀磨剑磨剪子非要杀人的花流,就中计了。 又是一番折腾,花流只恨的牙都是痒的,“骗我一次就罢了,一次次的骗,我就真当如此好骗!” 宁韫城亦发了狠,一个翻身将人压在身子底下,喘着粗气,“谁让你那日跟我提走这个字……我若选妃你会生气,会主动来找我,会留在我身边,那我便选,明日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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