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我多疑了。”霍渊牵着花河继续向深处走去。 没走几步,便能听到地下河的水声,墓室大多依山傍水而建,况且这里便是小鹰涧,有大量地下河不奇怪。 “这里为何叫小鹰涧?”霍渊突然开口问道。 花河想了想,答道:“这里有二绝,一绝为深潭,一绝为绝壁,这里的涧水深不见底,常年苦寒刺骨,也没有鱼,牲畜喝了都会生病,慢慢也没有牧民过来了,小鹰涧的上方是一处近乎垂直的绝壁,那里不生寸草,只有二十多米高的瀑布水,每年都有无数刚刚学飞的小鹰因为翻不过这道绝壁坠落深渊,因此得名小鹰涧。” 霍渊沉默片刻,道:“你来此处……是要寻找什么东西吗?” 花河知道瞒不过他,谁郊游来这种地方,于是耸肩答道:“是的,可是我也不知道要找什么。” “你究竟是谁?”霍渊停下脚步,与他四目相对。 花河笑了笑,仍是不答他,霍渊没有再问,两人默默走着。 “你不会违拗皇上,对吗?”霍渊声音有些疲倦。 花河灿然一笑,“不会,至少现在不会,怎么了?” “我不想与你兵戎相见。”霍渊只道。 小兰王的身份不是什么必须隐藏的秘密,只是花河私心看来就是不想说,一旦挂上这层身份,他与霍渊之间,或许就会变得不同,至少,很难再如此亲密无间。一位是大新皇帝最为倚重的将军,一位是柔北天子骄子的小兰王,一对儿天生的敌人,现在却双手交握,彼此依靠。 有时候花河会有些错觉,不只是困在这绝境中,哪怕安稳在军营中,他也常常生出些孤独感,不知道该依靠谁,直到霍渊的出现,就好像在沙漠中走了半生的人,终于找到了那片湖,卸下一身防备,沉溺其中。 走到主墓室门口,霍渊终于找到了墓主人的墓志铭,墓室的装潢大有前代之风,与现在相隔遥远,好在汉字仍能辨认,霍渊凑过去看了一会儿。 “说什么了?”花河晃晃手。 霍渊收回视线:“墓主是位将军,最善用弓,百发百中,千里之外取人性命,他的弓箭是上古神功,据说是大羿射日所用神弓。” 墓志铭多有夸张,二人也未多疑,继续向内走去,一路上,除了开头的火石机关,再无任何机关发动的声响,两人逐渐放松下来。 墓室内壁画着壁画,花河虽看不懂汉文,却能依稀辨出壁画,中间拉弓搭箭的将军身披金铠,手握玄弓,拉开长箭,指挥千军万马,箭所到处,敌军纷纷落马而亡。 花河悄悄看了一眼霍渊,他很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却不在花河面前刻意藏,那一幅玄弓金甲将军图深深吸引着霍将军,漆黑眸子竟看的有些痴了。 小兰王暗自留意,看来霍渊对弓箭的痴迷程度竟到如此地步。 “常宁兄,“花河小心翼翼措辞,“你……还是非常喜欢弓箭的,对吗?” 霍渊望向他,不经掩藏,眼中流露出的,竟是满目遗恨。 小狼崽子哪见过这样的霍渊,吓了一跳,忙道:“你不说就算了,当我没问,当我没问。” 霍将军摇摇头,继续拉着他向前走,许久才开口,竟有些哑。 “你知不知道昭明王与我,是从小到大的玩伴。”霍渊似乎决心告诉他。 “知道。”花河小心翼翼回答,不知道这个故事为何从这里开始。 “渊哥哥,渊哥哥,你等我一下!”宇文惟挥舞着莲藕一样白1嫩的手臂,气鼓鼓对着前面的霍渊道。 霍渊听话的立刻停下脚步,心里焦急,面上却一点不催促,等着宇文惟迈着小短腿,磕磕绊绊的跑过来抓住他的手。 霍渊那是只有六岁,宇文惟四岁,神威将军常年出征在外,皇上便将霍将军家眷接到宫中安置,虢夫人带着小霍渊在这里已经住了五六个年头。 宇文惟是皇后生下的嫡子,据说颇费了一番功夫才求得这么一位皇子,从小被皇上皇后捧在手心里长大。宇文惟从刚学会走路便爱缠着渊哥哥,霍渊练剑,他便在一旁吃着蜜饯看,霍渊练弓,他便在一旁吃肉干等着…… 拜这位小尾巴所赐,霍渊从小的训练都能闻到一股诱人的食物香味。 “太子殿下,请小心些。”霍渊小心带着他走,虽然只有六岁,霍渊却比同龄的公子高出一头,出落的高挑大方,脸上带着点稚气和婴儿肥,却已经隐隐能看见将来的影子,剑眉星目,音容貌美。 皇后见到霍渊时曾笑着对虢夫人道:“你儿子必是个祸害人间,引得无数女孩倾心的好模样。” “你别急,本宫不到,他们不会开始的。”宇文惟小朋友深知自己的地位,颇为得意。 “这次的赌注可是异域来的连环玩具,渊哥哥,你可得给我赢来!”宇文惟要求道。 小霍渊只道:“殿下放心。” 宫中的公子王孙想来喜欢投壶射箭,以稀奇玩具为赌注,霍渊天生的神射手,因为抱着他的大腿,宇文惟小朋友每一次都能得到心仪的玩具。而赢下比赛的霍渊本人却对此丝毫不感兴趣,他喜欢的只是能在宫中拉弓射箭的快乐。 “这次的射箭比赛可是我特意为你办的。”小太子骄傲扬起肉乎乎的脸,一步一跳。 “多谢殿下。”霍渊由衷感激。太子殿下知道他喜欢射箭,有时候经常拿出最喜欢的玩具来做赌注,在宫中操办比赛。 “你能一直陪着我玩就好啦。”宇文惟不满他的客套,嘟嘴道。 “太子殿下!”小孩子们之间少有规矩,远处的公子王孙们看见二人过来,随意行礼后便着急开始。 “殿下又带着霍渊来,我们还怎么玩!”一位肉乎乎的小公子蹲在地上,不满道。 “略略略,”宇文惟朝他吐了吐舌头,“谁让你们技不如人,比不过我渊哥哥吧!” 霍渊淡淡点头,接受众人的招呼,走到台前选弓箭,回头时只见角落里站着一位惨兮兮的小皇子,身上衣服是几年前的款式,洗的有些旧了。小皇子约莫比宇文惟大一些,五岁左右,正默默拿着弓箭,也不参与其他孩字的玩乐,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第28章 霍渊在心中想想,当今圣上膝下单薄,唯有五个儿子,大皇子宇文愉战死沙场,二皇子宇文情醉心丹药,早年出家,三皇子宇文恪,母家出身贫寒,在宫中存在感最低,好在学业让皇上满意,他们母子还不至于生活太惨,四皇子便是嫡出的太子殿下宇文惟,生母是正统皇后,血统高贵,生来便封为太子,至于五皇子,还未来得及命名,第二天便夭折,此后宫中再无男婴诞生。 如此算来,那位身穿皇子服的,就该是三皇子宇文恪了。 宇文恪与宇文惟年纪相仿,三皇子出生后还未得父皇宠幸,皇后娘娘便怀了孕,大赦天下,举国同庆,这位小皇子的光芒被尚在腹中的嫡子夺去。后来,两岁时候,宇文恪说话流利,天资聪颖,本该是得父皇疼爱的年纪,皇后宫中喜讯传来,嫡子降生,三皇子再次失宠。从此以后,随着宇文惟日日长大,三皇子在宫中便越发不得人待见,宫人见人下菜碟,自然处处克扣,养成了今日这样畏畏缩缩的性格。 “这不是三皇子吗,怎么不读书出来玩了,不怕皇上不喜欢你了?” 小孩们冲着他哄笑起来,宇文恪性子压抑,却不是吃亏的主儿,抬头恶狠狠瞪了一眼。说道:“你们胆敢在皇子面前造次!” 小孩们稀奇一般道:“谁不知道你娘只是个贵人,你算什么,皇上都不一定记得还有你这么个儿子吧。” 大家又笑起来,宇文恪双拳紧握,咬牙切齿,一双眼睛死死瞪着那帮顽童。 “开始比赛了。”霍渊看不下去,咳嗽两下,出言提醒。孩子们的注意力被吸引,纷纷跑开,宇文恪抬头,只能看到面前高出旁人一头的背影,那哥哥声音好听,半束长发,笔挺而立。 这种比赛是没有悬念的,宇文惟坦坦靠坐在栏杆边,吃着西瓜,远远见他的渊哥哥拉弓射箭,一共三箭,每一支都干脆利落正中靶心,没留半点悬念。 小殿下吐出西瓜子,美滋滋拿过来赌注的礼物,颇为高兴欣赏着其他小朋友遗憾的眼神。霍渊对玩具没有兴趣,继续射箭,突然注意到他的箭靶隔壁的靶子,三支剑中了两支,另一支微微射歪,扎在外圈。 霍渊收回视线,又看见三皇子宇文恪,他表面不在意,情绪却不好掩饰,盯着宇文惟手中的连环玩具,满眼羡慕。方才那准头极佳的成绩便是他射出来的,在孩子间遥遥领先,只是因为霍渊珠玉在前,才黯然失色。 霍渊回到太子殿下身边,宇文惟玩了半天也没能解开那连环,老早失去了兴趣,拉着霍渊商量去哪里玩,霍渊看着被丢在一旁的连环,开口道:“既然殿下不喜欢,能否将它赏赐给霍渊?” 宇文惟奇了一般看他一眼,笑道:“渊哥哥居然会开口要玩具,行啊,给你吧。” 霍渊拿过玩具,向三皇子走去,不同于那些白白胖胖的小公子们,宇文恪瘦瘦小小,为人却成熟,也不闹,也不凑过去玩,默默收拾着快比自己高的弓箭,小脸上的情绪竟让人看不出来悲喜。 “三殿下。”霍渊恪守臣子礼节,走到他面前,单膝跪地行礼。 宇文恪从未被人如此郑重行礼,吓了一跳。 “这个是霍渊赢来的,献给三皇子,还请殿下笑纳。”霍渊双手捧起连环,递到宇文恪面前。 宇文恪呆愣许久,才试探一般伸出手,接过那垂涎已久的连环玩具。 霍渊未邀功,再次跪安才起身离开,宇文恪看着那身姿俊逸的少年,回到太子身边,宇文惟笑颜如花,习惯拉住霍渊的手,一蹦一跳跑远了。 “渊哥哥,去哪里玩?” “去湖边划船吧。”小霍渊一想到今日父亲凯旋归来,必定要经过莲花湖去往母亲的寝宫,便想着去那里迎一迎,于是这样提议。 宇文惟自然满口答应,高兴向着莲花湖去。 霍渊带着宇文惟来到划船的湖边,有霍渊在,太子殿下从不带着碍事的侍者。这里平日里来往人多,今日却意外的少,一片湖区只有两位少年在,连宫人都未经过。 “今天人好少,都去迎接霍将军凯旋了吧。”宇文惟道。 两个孩子肩并肩走着,经过一条红木绿蜡的长廊。 “那不是安乐公吗?”宇文惟抓住霍渊的衣角,悄悄瞧着坐在连廊边的人,那人浑身脏兮兮,鞋底粘着一团泥巴,裤腿上还粘着些绿叶,像是从后山跑下来的。 安乐公听见孩子们的声音,回头笑了笑,又继续呆呆看着湖面。他是前朝的五皇子,当今皇帝的弟弟。从霍渊有印象起,就疯疯癫癫的,什么也记不住,时而疯到能跳进湖里,大庭广众下脱得精光洗澡,时而又能沉沉稳稳,坐在廊上几日不动,像是在思考什么天地玄黄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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